第9章 請你一定不要吃醋
早上8點,泰忻監獄大門外,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不遠處。
蘭因想了想,以防錯過,還是決定直接在監獄門口等,公交站人來人往的,不好找人。
這會兒還早,蘭因就趴在窗沿喝牛奶。
山上空氣很好,一縷陽光落在他腦袋上,将發絲暈染成金黃色,晨間鳥叫聲不斷,清風徐來,撫過他精致白皙的面龐。
他嘬着吸管,眯眼看着面前的監獄高牆,深色鐵門緊閉,上方是威嚴而肅穆的警徽。
吸完最後一口牛奶,蘭因縮回腦袋,伸手戳了戳賀嶼,小聲道:“你看,這就是監獄。”
賀嶼在看電腦,沒理他。
蘭因也不介意,知道賀嶼能聽見,便自顧自道:“圍牆可真高啊,看着就壓抑,以後還是要遵紀守法,堅決不做傷害別人的事。”
他說這些話,旨在打消賀嶼想鯊他的念頭。
不料賀嶼涼涼接了句:“終于明白了?”
蘭因:“……”
他一噎,對哦,是原身先将魔爪伸向了賀嶼。
慶幸的是,原身沒鬧出什麽人命官司,不然他再怎麽折騰,也免不了和獄警叔叔過朝夕相處的小日子。
時間剛過九點,緊閉的大鐵門終于被打開,一個消瘦高挑的青年緩慢走了出來。
青年對裏面的人鞠了一躬,大鐵門複被關上。
青年轉身,仰頭望了望天,又輕輕吸了口氣,閉上眼,是自由的味道。
雖只是一門之隔,卻是天壤之別,人生七載,一恍而過。
“陳百浩?”
青年一愣,沒想到會有人來接他,畢竟他服刑的這七年,從沒人來看他。
陳百浩朝音源看去,入目是輛黑色轎車,後座有個很好看的年輕男人,此刻正朝他招手。
蘭因見人看他,知道是陳百浩沒跑了,當即笑意盈盈道:“上車吧,是來接你的回家的。”
陳百浩走近,聲音有些沙啞,他認真端詳蘭因,卻無法從遙遠記憶中找到這人。
“你,你是?”
蘭因:“我是蘭因,你是陳百慶弟弟吧。”
陳百浩眼睛睜大了一瞬,很是激動,立即彎腰透過車窗往裏瞅:“我哥?!我哥也來了?他在哪兒?”
“你哥沒來。”蘭因看着陳百浩,淺笑了下:“先上車吧。”
陳百浩坐上了副駕。
霸天開車,震世不在,他已經提前去了南淄古鎮,在那裏等蘭因。
賀嶼視線落在陳百浩身上,猜測這人的身份。
通過剛才的接觸,可以看出來蘭因和陳百浩此前應該不認識,之所以專程來接他出獄,應該是因為他的哥哥陳百慶。
那蘭因跟陳百慶是什麽關系?陳百慶又為什麽不親自來?
賀嶼早已看出來,蘭因此行不是為了跟他度蜜月,陳百浩才是他的真正目的,那他找陳百浩是為了什麽?
這麽一想,賀嶼心底湧上一絲別樣的情緒,他似乎對蘭因有一些誤解。
這人看上去并沒想象中那麽簡單。
下了山,幾人去市裏一家餐廳吃午飯,打算吃完再啓程去南淄古鎮,也就是陳百浩的家。
席間,陳百浩略微有些局促。
七年的監獄生活,讓他跟外界嚴重脫節,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內心還有一絲惶恐。
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大哥的消息,也不清楚這幾人是什麽來路。
而且更令他費解的是,那個叫蘭因的年輕人,怎麽總癡癡望着那個冷漠男人?
聽蘭因介紹,這個冷漠男人叫賀嶼。
至于這兩人是什麽關系,他看不太懂。
不像親兄弟,也不像朋友,總之怪怪的,難以形容。
這邊蘭因笑眯眯給賀嶼剝蝦。
賀嶼淡淡道:“不用。”
蘭因不以為然:“吃一個嘛,這還是我第一次給人剝蝦呢。”
“不要。”
“就一個嘛。”
“你自己吃。”
“不,你吃~”
“不吃。”
“那我吃吧。”陳百浩毫無預兆接話。
只見他小心翼翼,将碗接到蘭因手裏那只剝好的蝦下面,并友好地朝他擠出笑容。
蘭因:“……?”
霸天:“……”
賀嶼瞥了他一眼。
氣氛突然變得詭異。
陳百浩不明白大家為什麽都看他,他手一抖,怕犯錯,連忙解釋:“我,我是看蘭先生手裏的蝦大家都不吃,所以就……”
他說着一頓,猛然意識到蘭因沒給司機。
于是又不安看向霸天,小聲問:“你,您吃嗎?如果您想吃就吃吧,不用管我。”
霸天:“我不吃。”
笑話,蘭少剝給賀先生的蝦,他有什麽立場吃?
也就陳百浩這個憨批想吃。
蘭因眨了兩下眼,反應過來,笑了下,把剝好的蝦放到陳百浩碗裏,自然而然道:“那給你吃吧。”
說完,就正常吃飯,沒有一絲異樣。
蘭因覺得許是剛從裏面出來的緣故,沒法分辨一些行為,過段時間應該就好了,沒必要特意去糾正,會加重他的心理負擔。
陳百浩見蘭因面色如常,暗自松了口氣,剛差點以為自己犯錯了呢。
他美滋滋吃了碗裏那顆蝦,不料剛擡頭,就看到蘭因又剝了一顆蝦,想讓賀嶼吃。
但賀嶼還是不要。
可蘭因還是纏着給人家。
陳百浩:“?”
為什麽這樣……
賀嶼不是不吃嗎?蘭因為什麽還要給他剝?
見那兩人又開始拉扯,陳百浩實在看不明白。
不知蘭因存了什麽心思,但他不敢再亂插手這件事,選擇靜觀其變。
蘭因能有什麽壞心思,他只是單純想和賀嶼拉進距離罷了。
拉扯到最後,賀嶼見人是鐵了心讓他吃,加上有外人在,實在不好起争執,只得夾走那顆蝦,含恨吃了。
被仇敵經手的蝦,果然有股硝煙的味道。
事态這麽一發展,陳百浩更看不懂了。
賀嶼怎麽又吃了呢???
霸天見他絞盡腦汁的樣子屬實狼狽,便放下筷子起身,給蘭因遞了個眼神。
蘭因秒懂,點了點頭。
霸天把陳百浩帶出去了。
他們走後,包廂就剩蘭因賀嶼兩人,靜默少頃,蘭因偏頭:“你怎麽不問我?”
說好的度蜜月,卻從監獄接了個人出來,還準備把對方送回家,多少應該有所懷疑吧。
賀嶼卻冷漠道:“與我無關。”
蘭因不禁噘嘴。
是啊,你可能只在意怎麽才能鯊了我吧。
另一邊,霸天和陳百浩在走廊盡頭抽煙。
陳百浩吐出煙霧,眯眼享受。
在裏面,他很難抽到煙的。
煙是需要買的,但這七年來,沒一個人來監獄給他送錢,所以他每次想抽,都是用食物跟獄友交換。
一根煙燃盡,霸天抱臂倚在窗戶旁:“是不是感覺他們相處很奇怪。”
陳百浩一頓,旋即點頭:“是有那麽一點。”
“覺得他們是什麽關系?”
“嗯……好兄弟?”
“你會給你好兄弟剝蝦吃?”
“不不不,這倒不會,多怪異啊……”
陳百浩說着一頓,又急忙解釋:“我不是說他們怪異的意思,只是我不太理解蘭先生為什麽……”
“他們結婚了。”霸天直白道。
陳百浩一下子失聲,瞪大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霸天見這反應,思索片刻,了然。
同性婚姻法是六年前通過的,彼時陳百慶已經入獄,就算在裏面上課時被普及過,也沒親眼見過兩個男人在一起的模樣,此刻能驚訝成這樣并不奇怪。
霸天語氣淡淡:“你歧視同性戀?”
陳百浩回神,有點為難說:“我,我也不太知道,從沒遇過這種情況,在裏面上思想教育課其實也聽說了,可當時沒感覺,所以就……不過再怎麽都是別人的事,跟我沒關系,蘭先生覺得好就行,我的看法不重要。”
霸天聞言,感到一陣意外。
能說出這種話的人,看着也不像多混的人啊。
他不禁有些好奇:“你怎麽進去的?當然,可以拒絕回答。”
陳百浩猶豫了下,沒避諱,經過這麽多年的改造,他已經能做到正視自己曾經所犯下的錯。
“過失殺人罪。”
蘭因跟賀嶼吃完飯,正要去找陳百浩和霸天,就見人回來了。
蘭因問:“你倆吃好沒,沒飽坐下來再吃點。”
霸天:“吃好了,蘭少。”
說完,他眼皮跳了下,擰眉揉了下太陽穴。
總感覺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可一時間卻想不出來。
蘭因越過他,看向陳百浩。
陳百浩耳朵發紅,眼神閃躲,不敢跟他對視。
以為是知道他和賀嶼的關系後,變得不好意思了,便打趣道:“怎麽,有什麽話想說嗎?”
陳百浩攥了攥手,随即像下定決心一樣,簌然向蘭因和賀嶼分別鞠了一躬。
随後幹脆利落道:“謝謝!讓二位費心了!明明是剛結婚的熱戀愛人,卻因為我耽誤了你們本該度蜜月的時間,對不起!”
聽到這句,霸天頭皮一炸,終于想起那件重要的事是什麽了。
但為時已晚。
陳百浩說着又朝賀嶼鞠了一躬,身體彎成直角,忏悔道:“再次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覺得你是個冷漠的人,如果我能觀察的再細致些,肯定就會正确判斷出你是因為吃醋了才一直不開心。”
蘭因:“!”
啊。大哥,你在胡言亂語什麽?!沒看見嗎,賀嶼小臉都黑了!
霸天不忍直視。
怪他,都怪他,沒提醒這憨批,蘭少玩的是強制愛。
而且被強制愛的那一方還是個硬骨頭。
陳百浩繼續發揮,對着賀嶼道:“其實現在一想,你剛拒絕蘭先生剝的蝦,肯定只是耍耍小脾氣,想讓他多哄哄你。但是!因為我的愚蠢,誤以為你不想吃蝦,還把那顆蝦要到我碗裏,而且那還是蘭先生第一次為別人剝蝦……總之都怪我,讓你沒能吃到,我認錯,希望你能原諒我!”
說着一停頓,不敢道德綁架:“不原諒也沒關系,是我罪有應得。但是請你一定不要吃醋,怪罪蘭先生,這件事,我負全責!”
包廂鴉雀無聲。
霸天已經不敢看蘭因了,裝聾裝瞎。
蘭因額上聚了層薄汗,心道陳百浩你可真是個內心敞亮、有錯就說的好孩紙啊!
您身上的道德光輝,快要刺瞎我了。
須臾,賀嶼語氣淡淡,聽不出是什麽情緒。
“我吃醋了?”
“……”
“我們是熱戀愛人?”
“……”
“我耍小脾氣要你哄我?”
“……”
最後,賀嶼聲線冰冷:“你就是這麽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