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以財誘之(以柔情攻之)

華音随着國丈夫人婆媳二人一同出了雅間, 去了隔壁的雅間,只餘下裴季與李國丈。

李國丈隐約覺得方才裴季那句“那國丈爺覺得我為何會抓着國舅爺不放?”話裏有話,如今多餘的人也不在了,也不用擔心被打岔了。

李國丈望着裴季, 問:“聽裴大人方才的話, 個中似乎還有什麽老夫是不知道的?”

裴季端起酒水正欲喝, 但暼了眼澄澈的酒水頓了頓。

他那刺客九姨娘已然接過手, 顯然是不能再飲了,便也就握在手中輕晃着半杯酒水。

他笑道:“看來太後娘娘什麽都沒有與國丈說,也難怪。”

李國丈似有不詳的預感:“太後娘娘要與老夫說什麽?”

裴季輕笑了一聲,從酒水中擡眼看向李國丈, 輕描淡寫的道:“自是與國丈夜說一說我府中出現刺客的事情,或是說太後娘娘與穆王間到底有什麽樣的叔嫂情誼。”

聽到裴季的話, 李國丈心頭猝然一跳。裴季既然能提起這兩件事,必然有所聯系。

莫不是太後與穆王已有合作, 而他們二人聯手欲置裴季死地,卻不想被狡詐多端的裴季給識破了?

想到這,李國丈壓下心底的幾分揣測, 維持着表面茫然, 不解道:“裴大人的意思,老夫有些不大明白。”

裴季面色趨于平靜。

目光沉靜的盯着李國丈,那雙狹長黑眸好似能穿透人的皮囊,看到人的內心一般。

裴季的目光似帶着威迫人的凜冽, 讓年過半百的老國丈不免繃緊了背脊,倍感威壓。

被裴季盯着看不過是幾息, 卻好似過了許久。

在李國丈的目光之下,裴季慢慢的啓口:“難道還要把話說得明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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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頓,嘴角勾勒出了一抹譏诮的笑意:“那我便直言了,太後與穆王在榻上那些事我不多言,他們合謀刺殺我的事情,我也不多言。但只是想告訴國丈爺,若非看在國丈爺送來的珍寶,我今日也不會來赴宴。”

李國丈聽到自己女兒與穆王有茍且,心頭一震,面露驚愕,但随即又沉了臉色。

“裴大人便是對太後娘娘有所意見,也不必如此大不敬的诋毀太後娘娘!”

裴季輕擡下颚,一哂:“是诋毀,還是事實,國丈爺不如進宮問一問。若是事實,也莫怪我對國舅爺出手,畢竟太後娘娘位高,不是我等能輕易撼動的。”

李國丈不信裴季方才所言,可卻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從驚愕中緩過了神來,也不急于探究真假,而是雙眼一眯,反問:“所以,裴大人承認是故意針對我兒的了?”

裴季理了理方才被九姨娘弄皺的衣襟,慢條斯理的道:“說不上是針對,不過是我這人不喜別人欠我什麽,但凡欠我一分的,我便讨回兩分。總歸太後娘娘是國丈爺的女兒,這筆賬由國丈爺來還,也說得過去吧?”

說得過去個鬼!

李國丈有隐隐怒意顯露在面上,幾乎咬着牙龈道:“裴大人有什麽怨怼,便沖着老夫來,還請饒過我兒。”

裴季低眸淺笑了一聲:“國舅爺手上過了那麽多條人命,也是不冤的,就是不知道太後娘娘知曉是自己拖累了國舅爺,也不知如何做想。”

話一停,眸光一冽,修長的玉骨指略一轉手中酒杯,酒杯忽被內勁推出,往屋地疾飛而去,穿透瓦片,擊中了屋頂之人。

“哐當”的一聲響,還伴随着一聲悶哼。

屋頂上的人被酒杯擊中側額,正欲要逃,便有幾道黑衣竄上了屋頂。

李國丈瞪大了雙眼,随着酒杯而去的方向擡頭往屋頂望去,随後聽見有人踩在瓦片上的聲音,且不止一人。

意識到有人竊聽,李國丈猛地看回裴季,忙不疊地開口解釋:“老夫也不知……”

裴季食指放置唇邊“噓”了一聲,擡了擡眼,輕聲低語:“稍等片刻。”

李國丈閉上了嘴,一張臉憋得通紅。

不過是片刻,兩個飛衛便押着一個穿着粗布麻衣,像是小二打扮的人進了酒樓。

如此打扮之人在屋頂之上,旁人或許認為是在修葺屋頂的,怎會懷疑他是偷聽的?

他們進來的時候,酒樓掌櫃與小二都驚愕的看着他們進來,走上二樓的雅間,也沒有人敢去攔。

幾人入了屋中,飛衛一腳踢向男人的膝蓋,男人吃痛的跪了下來,看到裴季,額間有冷汗滑落。

男人的額間略有紅腫,應是被酒杯砸中的。

飛衛一喝:“說,是誰派你來的?!”

男人卻是沒有任何遲疑,供認不諱道:“是、是穆王派我來的。”

裴季暼了一眼男人,輕嗤一笑。

随而站了起來,走到了男人面前,睥睨跪在地上的男人,慢悠悠的道:“不管你主子是誰,但且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別惹我,不然我也不知下一個遭殃的人到底是誰。”

說罷,擡眸看了眼飛衛。

飛衛會意,松開了對男人的鉗制。

男人征愣了一瞬,有些不信裴季竟然會這麽簡單的就放他走了。

裴季眼一擡,語中已然微微泛着殺意:“不走,便把命留在這裏。”

男人忙忍着膝蓋的疼痛起身,一拐一瘸的疾步走出了雅間。

人走了,裴季回頭看向李國丈,輕悠悠道:“國丈爺請放心,陛下幾番為親舅舅說情,我自是不會要國舅爺的命。但衆怒難平,總得關上幾年給百姓一個交代,關個幾年便放了他,自然,國丈爺也是可去看望的,只是……”

唇角微勾:“只是在這幾年間,李家若是鬧騰得太厲害的話,說不準幾年後,國舅爺出來的時候,也說不定會缺胳膊少腿。”

李國丈雙手握成了拳,深呼吸了一口氣,終還是沒忍住心底怒焰:“裴季,你莫要逼人太甚!”

裴季不再理會他,徑自朝着外走去。

“裴季,得饒人處且饒人,老夫希望你終有一日也能深刻體會到這話的含義。”

裴季腳步一頓,未曾回頭:“得饒人處且饒人,也得分人。若是胡亂饒人,我這背後也不知被插過了多少刀。”

說罷,跨出門外,微一轉身便看到已經候在了門外的華音。

華音方才起初沒察覺屋頂有人,但不久後也察覺出來了。

她琢磨着自己既能察覺得出來,那裴季自然也能,所以也沒有太在意。

聽到聲響的時候,她便與兩個李家夫人出來查看,見有飛衛押着一個男人進去,她們想要進去卻被裴季的人攔了下來。

但屋中的話,卻是能聽到的。

聽到傳出來的說話聲,國丈夫人與兒媳面色變了又變,驚駭之餘,又擔心兒子丈夫,更是心疼方才送出去的東西。

那裴季的小妾分明就是個吸男人精血,吸女人財氣的妖精。

一會看中這簪子,一會看中那手镯,更是看中了玉墜子,總歸看中什麽,那雙眼就似很直白的說——你們不給,我可就走了。

她們對這上不得臺面的小妾感到厭煩,欲揮袖離去。可奈何二人的兒子,丈夫在裴季手上,婆媳二人只能忍痛割愛的給了,可誰承想這夫妾二人竟然這般恬不知恥!

禮不知收了多少,卻依舊不肯松口!

華音笑吟吟的走上前去,問:“大人,可是要走了?”

裴季輕點了點頭:“帶你去買首飾。”

華音知曉他只是順着她方才的話說說的,也沒當真,只道:“大人對妾身可真好。”

李家婆媳二人只能看着那夫妾二人依偎着從樓上下去,她們還能聽到那妖精道“大人,你瞧我的镯子好不好看?”

“這是國丈夫人送的呢。國丈夫人與國舅夫人着實太大方了,不僅給我送了簪子和镯子,還有墜子呢!”

婆媳二人:……

不要臉的妾室她們見多了,卻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

上了馬車後,寵妾華音收斂了逾越,乖順的坐在裴季的二尺之外。

裴季擡眼看她,似笑非笑的道:“似乎收獲頗豐。”

華音把收刮的幾樣東西放到了小桌上,忍痛的推到裴季面前,柔聲道:“大人,東西都在這了。”

裴季只是暼了一眼,沒什麽興趣的收回了視線,看回華音:“東西是好東西,但這李家人戴過的,髒了。你既喜歡銀子,就把它們折現了罷。”

他這九姨娘看着是個愛錢的,也不知是真愛,還是演出來的。

但身為刺客殺手,不就是為了錢財才做的亡命之徒?

裴季的話簡直說到了華音的心坎去了。

已經有了把今日收刮之物上繳心裏準備,不成想裴季會突然這麽一說。

華音忽然覺得這一趟來得一點也不虧。

華音把幾樣首飾收了回去,笑盈盈的朝着裴季道:“妾身全聽大人的。”

有了裴季這話,她便可光明正大的去換銀子了,還能把一些不需要用到的飾物也拿去典當了。

雜七雜八,銀子也差不多足夠了。

把首飾放好,華音便琢磨了裴季愛聽的話,好消磨這馬車上漫長枯燥的時間。

“大人,方才抓拿那人怎就放走了,萬一他折回來行刺大人怎辦?”

裴季取了未看完的書來,翻開到做了折頁的那一頁,甚是不在意:“敢回來,那便是不要命了,還留着做甚?”

華音試探的問:“殺了?”

“不然?”裴季目光依舊落在書上,但也就是過目而已,身體雖放松,但也依然猶如一張蓄意待發的□□,讓人近不得身就已然損命。

華音默了一瞬,而後問:“為何那麽多人刺殺大人,卻無人刺殺向李國舅那樣子的人?”

裴季目光略頓,随而擡眼盯着華音看了兩息,才道:“他們欺淩的是無權無勢的百姓,那些百姓何來本事殺他們?”

說罷,臉上露出了一絲譏笑:“而我,得罪的可都是有錢有勢的。”

華音聞言,愣了一瞬。

沉默了許久,華音問:“那大人算是好人,還是壞人?”

裴季目光繼而回到書上,語調淡淡的反問:“可從未有人說過我是好人,你說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華音思索了一瞬,她覺得這兩個詞都不适用在裴季身上,若是是以黑白之分的話,他便是處于灰色的那一塊,亦正亦邪。

若她真的是來刺殺他的刺客,那麽讓她來殺他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麽才殺要他?

是為了錢財?

還是因恩怨?

畢竟身旁坐着的事裴季,華音也不至于放松警惕過多的胡思亂想,收斂心神,端坐在一側。

馬車行了約莫一刻便停了,華音不解地望向裴季。

裴季朝窗口看了眼,示意她來掀開。

華音會意,帶着幾分好奇的去掀開了帷簾。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鋪子,視線往上擡,牌匾上是“珠玉軒”幾個大字。

略一琢磨這店名便知曉是做什麽生意的,華音想起方才在酒樓中做戲時胡亂說的事,不禁心生警惕。

裴季忽然待她這麽好,總覺得透露着一股古怪。

裴季撚着扳指,慢悠悠的道:“今日在宴席上表現得不錯,允你去挑一套自己喜歡的頭面。”

裴季今日的心情看着不錯,給她獎賞,倒也說得過去。

思及此,華音心頭的警惕稍稍減輕些許,也就心安理得的下去挑選自己喜愛的頭面。

裴季難得大方,她自然不能錯過。

華音這一回出行,幾乎滿載而歸。

在鋪中挑選頭面的華音,笑意粲然。

馬車內的人,長指略一撥弄帷簾,有一縫可探,漆色眸子往外望去,目光落在那笑顏上,那笑顏似乎沒有一絲作假的痕跡。

要麽是演戲已是爐火純青,要麽就真的事鑽錢眼裏了。

前者棘手,後者便容易許多了。

——以柔情攻之,以財徐徐誘之,便可手到擒來。

收回長指,在安靜的車廂之內,裴季涼薄的唇角微微一勾,眼尾也挾着幾分促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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