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年關将近,衛府也開始逐漸忙碌起來。

譬如李氏就常常帶了蘇映和衛湘芝到各相熟人家走動,這最先去的就是靖國公府。

李氏出自二房,現在的靖國公算是她的堂兄,可李氏絲毫沒有與靖國公府生分的意思,反而愈發親近。

便如現在,她拉着李玉鸾,讓對方坐在她身邊,親親熱熱的說話,而李玉鸾也時不時說些俏皮話活躍氣氛,屋中一派和樂融融。

“這就是奚哥兒媳婦吧,上次見她還是在王家老太太的壽宴上,沒想到再見都是一家人了。”靖國公夫人矜持的笑笑,朝蘇映道。

“見過舅夫人。”蘇映起身朝她行禮。未嫁入衛府時還可稱一聲國公夫人,現在就要叫舅夫人了。

“看着倒是個好孩子。”靖國公夫人對蘇映不感興趣,剛才問話也是為了全臉面,因此問了這一句,便又轉開了眼。

“聽說奚哥兒就要春闱了,不知最近書讀得怎麽樣了。”靖國公夫人又問,不過卻是對着李氏。

“倒是還算用功。”李氏笑着答了一句,“朝堂上的事咱們這些婦道人家不懂,便只好做些賢內助的功夫。”

言罷,她笑着看了蘇映一眼,道:“便說我這媳婦吧,自己身體不好,對奚兒倒還算上心。”

“哦?外甥媳婦這是怎麽了?”國公夫人聞言便朝蘇映看了過來,一邊的李玉鸾也跟着轉了目光。

蘇映在心裏嘆口氣,看來自己這婆婆是非要把她子嗣艱難的名聲坐實了。

果然,下一秒李氏便把張大夫的說辭搬了出來,完了還嘆息一聲,“總歸也不是一點機會沒有,但看天意吧。”

蘇映已經調整好心态,見屋裏衆人目光齊齊看向她,非但沒有表現出失落之态,反而無比坦蕩的端着笑臉任她們打量,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左右他們還年輕,誰又能說的準呢。”國公夫人做了個總結,不過一聽就是場面話。

倒是之前一直坐在旁邊的李玉鸾開始頻頻朝蘇映看來,眸光中透露出些幸災樂禍還有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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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靖國公府出來,李氏又收到了幾家的拜帖或者邀約,其中便有唐家的帖子,而且這次李氏沒再帶她,而是只帶了衛湘芝一個人去。

回來後衛湘芝臉色蒼白,連跟蘇映迎面碰上,也只匆匆福了一禮,就臉色難看的回了梅園,她便知道,看來李氏給她選定的夫家就是唐府了,而這次她們前去做客,顯然就是在相人。

不過因着快到除夕,李氏雖借着時節出門拜訪了幾家,卻沒辦法在此時給衛湘芝定親,所以緩了兩日之後,衛湘芝便又神色如常的出現在了蘇映面前。

除夕當日,衛府張燈結彩,李氏不僅将各院子的份例都提了提,也給下人們每人發了賞錢,府裏到處都是一片洋洋喜色。

就連平日不常露面的衛老夫人也由周嬷嬷扶着,穿了一身萬字福紋的新衣出來,威嚴坐到了上首位置。

蘇映今日亦是穿了一身紅,只是衣裳沒鑲毛邊,看起來少了俏皮,多了莊重,與衛奚攜手而來,先向衛老夫人下拜請安後,這才坐到旁邊。

每個給衛老夫人拜年的小輩都能得個紅封,算是壓歲錢了,而蘇映也發現,只有在此時,衛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才多了些,等見到二房的宣哥兒,更是抱着不撒手,只讓他依在身邊。

衆人拜過衛府老祖宗之後,卻并未急着入席,只一屋子人熱熱鬧鬧的湊在一起說話,似乎在等着什麽。

他們在等什麽,蘇映當然知道。

每逢除夕,宮裏一般都有賞賜下來,像公卿皇族,一般除了賞賜之外,還要到宮裏去赴宴,至于朝中幾位大臣,則是賞福字或者派宮人送幾道菜,東西的多少和類別,也決定了這人在聖上心中的位置。

像蘇映在家時,蘇質就曾收到過皇帝親手寫的一副對聯,是贊他忠心的,有時還會賜酒,而她爹也總是會在此刻才笑得開懷些,平日裏是難見到的。

衛懷策雖不算陛下最倚重的那幾個大臣,到底也可參議政事,所以每年的賞賜也不會漏下。

果然時辰差不多時,便聽下人來報,稱宮裏來人了。

剛才還在笑鬧閑談的衛府衆人瞬時神色莊重,由衛老太君領頭,跟着迎出了大門口。

來人是個着藍衣的小太監,雖是在奉天殿伺候的,顯品級不夠,因此衛懷策一見之下便心中一沉。

小太監宣讀了皇帝口谕之後,這才一揮手,讓身後宮女将提着的食盒放下。

“多謝公公,天氣寒冷,公公不如進府吃杯水酒再走吧。”衛懷策謝恩過後,便朝小太監道。

小太監雖是替天子傳信,倒是也沒張狂,只道:“多謝衛大人了,只是咱家還得去工部侍郎府上,實在是耽擱不得。”言罷便領着宮女浩浩蕩蕩的走了。

賜菜已被擺上了桌,都是宮中的常見菜色,蒸碗,炒鹿筋,福祿壽喜的丸子,再是尋常不過。

而之間還精神矍铄的衛老太君也一臉嚴肅,道:“雖陛下仍舊賞了菜下來,可與去年也沒什分別,看來聖上對我衛府的印象并未有任何改善。”

“是兒子不好,讓母親擔憂了。”衛懷策扶着衛老太太坐下,自責道。

“還是咱們家在朝中勢力不夠。”衛老太君嘆息一聲,“你二弟雖在兵部任職,可聖上向來重文輕武,若是家中後輩們不争氣,怕是不出三代,便要就此落敗下去了。”

言罷她掃了一眼屋中衆人。

二房那邊庶子庶女倒是不少,但衛定亦跟他父親一樣,是個不愛文章的,衛宣年紀太小,還看不出來什麽,餘下的便只得衛奚一人了。

“你這子嗣也未免太單薄了些。”衛老太太終是道。

自己這個繼子倒是個做官的料,生的衛奚也出衆,可偏偏大房只有這一根獨苗,說句不好聽的,要是哪天衛奚遭遇不測,那衛府兩房以後便只能靠一個,還看不出造化的八歲小二了。

說到子嗣單薄,李氏的面上閃過些尴尬,她自生了衛奚之後便身子受損無法再育子女,這才提了張姨娘上來,便是為着堵衆人的悠悠之口。

幸好張姨娘只生了個女兒,之後便再無所出,李氏也大松一口氣,哪知衛懷策又自己帶了個蘇姨娘回來,寵愛非常,每月裏便屬去她那最多。

“蘇姨娘雖是常伺候老爺,身子卻不大好,因此這麽年來也未見有孕,真是可惜了。”李氏面上神色已恢複如常,也跟着嘆一句。

她這一說,倒是提醒衛老太太了,似乎屋中并未見蘇姨娘的身影。

“她這是又病了?”

“可不是嘛。”李氏拿帕子揩揩嘴角,“前日裏受了風,昨日就來報了病,說怕大家沾染病氣,就不來給母親請安了。”

“竟這樣嚴重嗎?”衛懷策也眉頭緊皺,“那就請個大夫過去瞧瞧吧。”

他話音剛落,門外一個小丫頭就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道:“不好了,蘇姨娘見血了!”

“你說什麽?!”衛懷策立刻起身,“到底怎麽回事?”

衛老太太聞言也杵着拐杖起身,“你也別急,女人家麻煩事總是比較多,先讓大夫過去瞧瞧吧。”

“母親說的是,夫君稍安勿躁。”李氏給趙嬷嬷使個眼色,趙嬷嬷立刻心領神會的退了出去。

因着這個插曲,衆人用膳時氣氛都壓抑了不少,片刻後,丫頭來報,說蘇姨娘血止住了,大夫也說沒有大事。

聞言,衛懷策總算放下心來,蘇映不經意間掃過李氏的臉,見她竟然也是大松口氣的模樣,便知此事絕不簡單。

她又轉頭去看衛湘芝,卻見對方一臉平靜,似乎早料到會這樣。

蘇映眉頭一挑,沒想到衛湘芝竟然敢在除夕之夜鬧上這麽一出。

果然,就在夜宴即将結束時,院子外面又吵鬧起來,似乎是哪個小丫頭想要沖進來卻被人死死攔住。

“什麽事這麽吵?”衛老太太自然也聽見了,眉頭緊皺。

李氏旁邊的趙嬷嬷一臉焦急卻無法開口,李氏一見之下便知蘇姨娘那邊不妙,立刻起身道:“母親,我去看看吧。”

她剛準備起身,衛湘芝身邊的梅香卻像是自言自語般的樣小聲道:“怎麽聽着像是蘇姨娘身邊,大丫頭柳紅的聲音?”

話音剛落,李氏便眸光銳利的掃了過來,梅香已是低了頭,可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若是她不幫小姐,那麽等她陪嫁過去,也也要跟着處境艱難,若是跟着小姐搏一搏,說不定還另有生機。

“罷了,我親自去看看吧。”衛老太太嘆口氣,扶着周嬷嬷起身。

“母親,外面天寒地凍的,些許小事哪裏能勞煩您老人家,媳婦去就行了。”李氏心中焦急,面上卻偏還要做了淡定模樣。

可惜衛老太太也是個有主意的,說了親自去,便不會輕易改變,終是由周嬷嬷扶着出了正房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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