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楚芸從機場匆匆趕到休息室,沒能看到陸今,就像是丢了幼崽的母狼,到處找。

陸今手都被楚芸轟炸進來的微信給震麻了,調整好情緒,從衛生間裏出來。

“寶貝,你在這兒呢!”楚芸立即迎上來,一臉的擔憂,“哎,不就是個獎麽,豐碑獎只是金桐獎的前哨罷了,含金量也就那麽回事,丢了就丢了。一個月後的金桐獎才是見真章!”

楚芸的話沒有讓陸今的心情變好。

誰都知道豐碑獎是金桐獎前哨,拿不到豐碑獎,金桐獎十之八。九也會落空。

陸今強打精神說:“明年我會更努力的。”

楚芸,三十八歲,是晶銳影視最能幹的經紀人。

她永遠都穿着利落的職業裝,化全妝,平跟鞋,挎着一只容量巨大的挎包,無論做任何事都雷厲風行說幹就幹,嗓門也大,一開口街對面的鄰居都能聽見。

她在來的路上就看了直播,網上也在鋪天蓋地地刷豐碑獎的事兒。

【楊書琪力壓陸今斬獲豐碑獎】的詞條更是蹦到了熱搜第一。

今晚得獎者幾乎都在業界人士的預測裏,除了這個最佳女主角。

之前最佳女主角陸今的呼聲極高,誰都認為她十拿九穩,沒想到最後被楊書琪截胡。

楊書琪入圍影片是《冬日站臺》,聚焦家庭暴力,雖然在題材上很大膽,她的表演和之前相比也比較有颠覆性,可歸根結底與陸今,以及其他兩位提名者都有一定的距離。

沒想到最後竟是被她折桂。

楚芸在來的路上除了接了老板的一通長電話,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之外,還分出了一點兒精力圍觀了網上各方勢力的罵戰。

原本陸今因為拍攝《深海實驗室》膝蓋受傷到現在都沒好明白的事兒已經讓她粉絲心疼得半死,就等着這個最佳女主能來安撫安撫。誰能想到最後沒能拿獎,無比遺憾之餘心裏這口氣憋得更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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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楊書琪上熱搜就上熱搜,還帶上陸今的大名,标題毫不遮掩地拉踩。

點進詞條一看,好麽,全是陰陽怪氣在嘲諷陸今的話,不堪入目。正愁沒地兒洩氣的陸今粉一點就炸,兩邊撕扯個沒完。

現在網絡環境很浮躁戾氣又重,上頭管控不讓粉圈風氣蔓延,而且楚芸一直都覺得陸今粉絲和她挺像,蠻理智的,可被戳了心窩子一樣會發瘋。

甚至連“楊書琪買獎”這種話都往外蹦。

怕繼續鬧下去影響惡劣,楚芸趕緊聯系公司的人,讓公關快點處理此事。

楚芸被網上的罵戰和老板在電話裏交待的事弄得一個頭兩個大,看到隐忍着失落的陸今,長嘆了一聲道:

“寶貝,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陸今搖了搖頭,淡淡道:“我沒事。”

“那就是胸口還難受着呢吐了你說說,從中秋到現在都好幾個月了,還沒好!咱們再找個靠譜的大夫看看吧哎,大冬天的別用冷水洗臉啊!你的臉多金貴不知道啊你還得用這漂亮臉蛋征服全世界呢!”

陸今在剛才那番粗暴地對待自己後,臉龐上太容易暴露的潮紅算是被壓下去不少,但她還是怕被心思細膩的楚芸看出不對勁,坐到一旁,離楚芸遠一點,用平靜的語調說:

“我只是有點累而已,想要清醒一下。今天還有工作嗎”

“沒了!寶貝!早點回家休息吧!明天早上十點我來接你,咱們去試鏡!”

陸今好奇道:“哪個角色的試鏡”

楚芸神秘一笑:“你不是特別想演裏的褒姒嗎我給你争取到了試鏡的機會!張導那頭對你也很感興趣,覺得你和他要的褒姒也很貼合,我就抓緊機會約上了,明天去桂宮會所聊一聊,張導的意思是直接試鏡,和你當面談一下這個角色。”

聽到前半段陸今雙眼發亮,但聽到“桂宮會所”這個名字,遲疑地看向楚芸:“桂宮”

桂宮會所她聽說過,是業界有名的投資人金先生的地盤。

這個金先生年輕英俊又多金,做什麽行當發家的無人知曉,只知道從他手裏出去的投資項目占據了現在電影行業的半壁江山。

陸今聽過一些關于他的傳聞,大多數都帶點兒顏色,被他折騰過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數,可即便如此,為了上戲,依舊有人前赴後繼想要巴結他。

但這也就是道聽途說的八卦,這圈子裏半真半假的事兒多了去了,只要沾過這個圈子,誰身上不帶點兒灰更別說是金先生這種有名有姓的了。

陸今的心态其實有點矛盾。

楚芸見陸今沒說話,知道她在想什麽,寬慰她道:“你別多想啊,只是在桂宮和張導見面而已,和那個金先生沒關系。我向你保證,是正經試戲!你也知道桂宮是私人會所,沒有權限的閑雜人等是進不去的,張導這不也是為了保護電影選角隐私麽。”

陸今:“明天這麽倉促”

楚芸嘻嘻笑道:“哪兒倉促啊,一點都不倉促!為了這個角色你都準備多久了喏,我給你要來完整的劇本了,一會兒發給你。我的寶貝,你要明白,雖說豐碑獎得不得無所謂,你還有大把的未來等着你,你必須得往前看。據我所知,楊書琪在削尖了腦袋争取褒姒這個角色,她也知道可是金先生重點投資的項目。她本來就和你是競争對手,要是的女一再被她搶走,這意味什麽你應該非常清楚。”

楚芸靠近她,雙手扣住她的肩頭,直視她的眼睛說:“我知道你心氣兒高,說好聽點這是你招粉絲喜歡的氣質,說難聽點你就是死心眼。別浪費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這個圈子很殘酷的,今天你陸今能夠橫空出世壓人一頭,明天就能有更多和你一樣的新人将你踩下去。你不是想要成為最頂尖的女演員嗎稍微放下點身段,多認識點大導演、投資人,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別聽什麽風言風語的,桂宮就是個談事兒地方,法治社會,沒你想的那麽多肮髒事。明天真的只是去試戲,最後能不能上戲還是得看你的表演能力。寶貝,難道我還會害你不成”

楚芸這些年對她的栽培和用心,陸今心裏都很清楚。

晶銳這兩年将最優質的資源都傾向她,她也是知道的。

只是那桂宮……

陸今剛要開口,剛剛對接完工作的助理兼安保人員小董推門進來了,打斷了她倆的對話。

“小今姐,你受傷了”

小董拎着沉甸甸的雙肩包,手裏似乎拿着個什麽東西,好奇地問陸今。

陸今全程都将頭發遮住耳朵,連一向心細的楚芸都沒有發現她藏起來的耳朵上有個血窟窿這件事。

小董今晚一直都沒在她身邊,怎麽會一回來就提這件事被小董這麽一說,楚芸好奇地看向陸今,上上下下囫囵看了個遍。

好端端的啊,也沒磕着碰着啊,傷哪兒了

陸今問小董:“你怎麽知道我受傷了”

小董将雙肩包往桌上一放,拿出個東西遞給陸今:“我剛才從主辦方那邊回來的時候發現包裏多了這東西,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誰放進來的,喏,就是這個。”

陸今蹙眉,接過小盒子。

很普通的小藥盒,通體白色,半個巴掌大小,裏面放着三片透明防水創可貼,以及一張折疊得平平整整、細長的小紙條。

陸今展開看,上面寫着:陸今受傷了,請轉交給她。

陸今暗中在網絡上反複留意過朝辭的字跡,清隽遒麗,像是專門練過的,有種古韻,和別人寫出來的都不太一樣。

這是朝辭的筆跡,陸今确定。

陸今腦海裏的思緒纏得亂七八糟,有點兒亢奮又很煩。

她沉沉地呼吸一趟,對小董說了句“謝謝”後,将小盒子整個丢進外套口袋裏。

楚芸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說送陸今回家,一行人一塊兒去地下車庫。

楚芸看得出來陸今知道送創可貼的神秘人是誰,特別想問發生什麽事了,傷到了哪兒了。

可眼下小寶貝渾身被低氣壓壓着,馬上會有更多讓她煩惱的事情需要她好好消化,楚芸很識相沒有開口。

午夜空曠的高速路,所有的燈火都籠罩在清晰的疲憊感之下,混合着昏昏欲睡的倦意,是陸今最熟悉的下班狀态。

她依舊獨自窩在mpv最後排,盡管一整天繁忙且注意力需要高度集中的行程讓她很累,但她沒有睡。

最後,還是将小盒子拿了出來,用指尖勾着創可貼,仔細端詳着它。

再看一遍那張朝辭親筆寫的小紙條,走馬燈似的燈火輪番從一撇一捺上掠過,将它們照得清晰而真實,卻又美好得如同虛構的夢境。

這是她第一次得到朝辭的只字片語。

陸今眼角有些不合時宜的濕意,鼻翼微微翕動。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那個人莫名其妙傷害了我,卻因為又一次胡作非為之後給予了一點點小小的補償,便要對她感恩戴德麽陸今将創可貼放回了盒子裏,“啪”地一聲,毫不客氣地扣上。

一輛白色suv跟在陸今的車後,保持着恰當的距離,是這寂靜夜晚為數不多的同路人。

朝辭扶着方向盤,平穩的車廂內黑魆魆一片,只有中控的燈将她本該充滿魅惑的狐貍眼中反差的寡冷勉強點亮一星點兒。

進來一條語音微信,播放。

一個略低沉的女音在車廂裏響起:【終于吃到了,居然又強迫自己吐出來。你可真疼她。】

陸今所坐的車在前飛馳,拉開了一些距離,已經變成綠豆般大小,應該不容易注意到後方跟着的朝辭。

這條語音微信沒得到朝辭的回複,發送它的主人不甘心似的又發了一條進來。

【多少年了,你到底要忍到什麽時候再不吃不喝,你得死。】

聽到“吃”和“喝”這兩個字,朝辭條件反射般地吞咽了一下。

陸今獨特的香氣在她腦海裏沉沉浮浮,饑餓和幹渴的煎熬撕扯着她的神經,讓她心上又卷起了一陣瘋狂想要進食的欲望。

她雙眼全然未動,緊握着方向盤,冷汗從冰雕般的臉頰上滑落。

suv跟着一塊兒下了高速,陪伴着陸今,停在了陸今所住的別墅外。

朝辭将車停到了暗處,垂着頭平靜地呼吸。

她确定已經從突然對陸今爆發的狂念中恢複了一些理智,可一旦停下開車的動作,注意力分散,陸今血的香甜味又開始在她的心頭作祟。

一點點,如螞蟻在爬行。

呼吸聲變得沉重,朝辭靠在車椅背上,低低地喘息,試圖将體內所有關于陸今的欲望都排解殆盡。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朝辭吃到今今了嗎。

大家新年快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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