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但從牆壁廊柱的破損程度來看,顯然已是多年未曾修繕過。他剛才也看到,身為一族之長的緋衣用的也不過是尋常人家的發飾,更遑論他人了。

無珞只隐約聽父親說過,緋家的家境不是很好,卻不想竟是窘迫到這種程度。這讓一向爽朗的無珞犯起了躊躇,不知說什麽才能避免觸機對方敏感的神經。

“我們家其實很窮。”不等無珞掩飾,卿泠又像是明了他所想的事情一般先開了口:“我出門時父親只給了買果子蜜餞的那點錢,之後就再無分文。”頓了頓,他又說:“而我知道,父親不可能再湊得出多餘的錢了。”

無珞開始明白,當看到那些果子蜜餞被踩壞時,卿泠臉上的那抹愁色為何:不是心痛喜歡的東西被糟蹋,而是顧慮着如此一來就不知該拿什麽來款待遠方的來客。

這其中的酸楚,不是他這個自小豐衣足食的少爺所能體會的。

“對不起。”無珞說。

“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卿泠笑道:“不說這個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無珞不曾料想,在這個宅子裏居然有這麽大的一座庭院,而庭院中還有這麽大的一棵櫻樹——大得三四個人也幾乎不能合抱。

“這……這是……”無珞擡頭看着那滿樹紅瑛,一臉驚訝:“這是緋裳焰櫻!”

“哦?你也知道?”卿泠也有些意外:“父親說,這櫻樹是很稀有的品種。”

無珞點了點頭,說:“是啊,我本來以為這是在骥良國才有的品種,想不到在這裏也有。”

“我也記得父親曾說,這櫻樹的種子乃是友人所贈。”卿泠說:“大概是因為這櫻樹的名字也恰好有個‘緋’字吧?”

“嗯,我覺得不盡然如此。”無珞一邊思索着一邊說:“你知道在我們的國家裏,關于這緋裳焰櫻的風俗嗎?”

卿泠搖了搖頭。

無珞繼續說:“緋裳焰櫻是大漠上唯一在豔麗芬芳上不輸于南國名花的品種,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依然綻放。我們一般會将這櫻樹的種子當作婚嫁的賀禮。”

“婚嫁的賀禮?”

Advertisement

“是的。傳說受贈種子的一對新人,以後就能過上花朵一般燦爛美滿的生活,而且,還能獲得堅強地面對命運的勇氣。”

無珞繞着櫻樹轉了一圈,像是自語一般:“這樹看來已經種了好多年了,不過怎麽我從前來的時候就沒發現呢……”

“但在我的印象中,這樹從我小的時候就一直在了。”卿泠說。

“你小的時候?”無珞看着卿泠那清秀精致如少年一般的臉,不禁覺得有點好笑:“你小的時候,也只是不久之前吧?”

“我明年就要行冠禮了。”卿泠平靜地說。

“明年就要行冠禮?!”無珞覺得自己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卿泠點了點頭,那種表情仿佛在說:我有必要說謊嗎?

按照傳統,邪能境中人在滿百歲時行冠禮。

原以為卿泠起碼要比自己小上數十年,現在發現他們兩人也不過只差兩歲而已。

不能以貌取人——無珞覺得,這真是很好的一課。

他只能撓撓頭,眼睛看着天上:“怪不得……總覺得你說話怪老氣的……”

卿泠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于是也就只得笑着說:“沒關系,反正會這樣覺得人又不止你一個。”

不知何處來了一陣風,将火紅的櫻瓣紛紛吹落,偌大的庭院中恰似下着一場花雨。

一個身穿淡紫色長袍的人倚在廊柱上,靜靜地看着花雨,看着花雨中的兩個人。

青春是美麗的,但美麗總伴随着遺憾的痛苦。

這是一種難逃的宿命麽?

輕嘆一聲,緋衣将袍袖一拂,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02花飛

“你是說,你想要學武嗎?卿泠。”

卿泠自小就是個溫和的孩子,不喜與人争執,也從不與人鬥毆厮打。雖然出身邪能境貴胄,他卻無論對武藝還是術法都一竅不通。

不過,他卻會在此時提出這樣的要求,緋衣并不感到意外——因為那日的一場花雨。

“孩兒知道,這樣的要求或者是太任性了。”卿泠說:“因為,這不是您的希望……”

謙恭的語氣,卻是堅決的眼神。這樣的請求方式,不是讓人不忍拒絕,而是不能拒絕。

緋衣覺得,這孩子只有在此時才最像自己。

“卿泠,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就跟你那死去的母親一樣。”緋衣輕撫着卿泠的長發:“但你的請求,我不能答允。”

卿泠怔住了。

他不能想象父親居然能用那麽溫柔的語氣說出那麽殘忍的回答——盡管他一開始就不曾抱着什麽指望,但他卻是那麽強烈地盼望一個肯定的回答。

如果他得到的回答是決絕的,那他或者會頂撞,會據理力争,會要問出個所以然……

但現在,他得到的是一個溫柔的拒絕。

“卿泠,我不能答允。”

直讓他連開口詢問“為什麽”的力氣都打消了。

他只默默地向緋衣一揖到地,然後擡頭,轉身,離開了緋衣的書房。

緋衣目送卿泠離去,同樣不發一言。

只有他明白他這個獨生子在溫和外表下的倔強,而他也明白惟有這樣的拒絕才能真正地拒絕他。

緋衣一族本來是官宦世代,在邪能境中曾經也算是名重一時。但這種顯耀在緋衣子矜這一代就劃上了休止符——或者更早地,在子矜的父親介廉公時,就已露出了衰敗的端倪。

介廉公生性剛直不阿,不畏強權,頗有強項之風。但亦因此得罪諸多權貴,結下不少仇家。雖然在去世後得到“介廉”的谥號,但子女宗親卻因牽連而被排擠,最終全部被逐出朝,連其時已成為族長的子矜也不能幸免。

緋氏向來以清正持家,祖祖輩輩皆不置田産。一旦被罷官出朝,沒有了俸祿供給,全族上下立時斷絕了經濟來源。雖然還能保有貴族的頭銜,但所過的日子實際上已與平民無二。吃穿用度常見窘迫,有時甚至要靠賣字畫來解決燃眉之急。

這樣的生活,在卿泠剛出生時便已開始,直到最近數年才在緋衣的帶領下度過難關,起碼全族人已不必再為溫飽問題所困擾。

經歷過權力傾軋的可怕,就不希望親生的兒子再重走自己的路。

當個普通人,過平凡卻安寧的生活。

如果真能這樣,就是對他最好的保護了吧?

---

“子矜……你會好好保護我們的孩子吧?”

“……我會的。”

“我知道,你不愛我……你一直記挂的都是‘他’……”

“櫻,不要再說了……”

“不,我要說,我要告訴你……在你說要娶我的時候,我是……多麽幸福……”

---

不知不覺地,卻是踱到了庭院中。

緋衣看到,卿泠站在櫻樹下,仰望着樹上逐漸散落的紅瑛,神情卻似癡了。

落櫻了……這是第幾年的春天了?

那棵櫻樹的種子,是緋衣當日成婚時月師方所送的賀禮,但卻是在她——那個天真的女子去世後的第一個春天才種下。

突然發現,這樹居然已長成如今這般高大而茁壯了。

“卿泠,原諒我……原諒我這個自私的父親……”

***

“呃……少爺,早啊。”

“匡淨叔,你也早啊。”

卿泠覺得,不知為何,家中最近的氣氛變得有點奇怪。

——好象自從他的一位叔伯輩的親戚被朝上的人抓走之後,家中的氣氛就變成了這樣。

每個人臉上都有一種近似神經質的緊張,似乎都在恐懼着一些什麽。

他雖然疑惑着,卻沒有向父親緋衣詢問。

因為他尚未成年,還沒有參與這些事情的資格。

——盡管,現在離他舉行冠禮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接受一個安排,然後靜心等待另一個安排,不要去問太多的“為什麽”。

當他走進緋衣的書房時,緋衣正跟一個綠衣綠發的男子商議着什麽。

他認得那個男子,他叫元秀,是緋衣的一個得力助手。

緋衣看到卿泠,就停了下來,微笑着對他說:“卿泠,你來了?”

“父親,”卿泠行了一禮:“您喚我來有什麽事情呢?”

“是這樣的,”緋衣從書架上取出一幅卷軸,交給卿泠:“這幅畫是贈予澄都天弦家的。本來我是要親自去,但因為有事耽擱,所以要讓你替我走一趟。”

“是的,父親。”

“元秀會跟你一起去,有什麽事情可以與他商量。”緋衣笑着說:“這段時間家裏沒什麽事情,你就在澄都玩玩再回來吧,也好增廣見聞。”

元秀馬上單膝跪下:“是!屬下一定會好好保護少爺的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