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好,白素同志

可她光有肉票,沒有錢也買不了東西。況且……想要買東西,還要去公社的供銷社,這裏離公社十多裏路,她連個腳踏車也沒有,走着去更是不可能的。

白素想了想,只開口道:“這樣吧,我除了出自己的一斤肉票,再拿出三斤肉票,但是有個條件,你們上公社買東西的時候,能不能捎上我一起去?”

劉政正想答應下來,誰知道坐在另一張桌子上的陳志勇也站起來道:“我也再出三斤肉票,我的條件跟素素一樣,我也想去公社走一趟。”

一下子多出了六斤肉票,這簡直讓劉政喜出望外,這麽一來,他們這個月至少可以吃上好幾次肉了。

“當然可以,過兩天隊裏會派人去公社運肥料,你們正好可以搭着他的拖拉機一起去。”劉政只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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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從食堂吃完了早飯,跟季蘭英回宿舍的時候,路上經過陳志勇的宿舍,卻聽見裏面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志勇哥,你幹嘛把肉票拿出來,不是都說好了,等過幾天我飽餃子給你吃的嘛!現在肉票沒了,你讓我包什麽餃子!”

這聲音一聽就是李慧,季蘭英忍不住道:“切……她一個政委家的千金小姐,難道還缺幾張肉票嗎?還不是自己小氣不肯拿出來。”

白素怕她太大聲讓裏面的人給聽見了,只急忙拉着她往前走,卻聽裏頭陳志勇說道:“你把人家的暖水壺砸了,難道不打算賠給人家了嗎?我去公社看看有沒有暖水壺賣。”

李慧聞言,越發就生起了氣來,只不依不饒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誰讓她自己沒拿穩!”

季蘭英聽到這裏,早已經聽不下去,只一臉憤怒的沖到宿舍門口,指着李慧罵道:“李慧,我告訴你,當時是你沖出來擋在我面前的,大家都看見了,這暖水壺,你不賠也要賠!”

季蘭英這嗓門可不是一般的大,她這一嚷嚷,所有的人都探出了頭來往這邊看,還有人往這邊指指點點。

讓李慧賠暖水瓶是小,可這樣一來,大家都知道,李慧在陳志勇的宿舍裏,這讓一向蠻橫的李慧也紅了臉。

陳志勇見狀,只急忙從牆角拎起兩個暖水壺,遞到季蘭英的跟前道:“季蘭英同志,這是賠給你的暖水壺。”

季蘭英看看陳志勇,又看看李慧,揚起頭道:“暖水壺是她砸壞的,為什麽要你來賠,你和她又是什麽關系?”

這下看好戲的人更多了,這年代不是不能談對象,但是大家都接受那種光明正大的談對象,比如季蘭英和劉政這樣的,可若是暗地裏的、偷偷摸摸的談對象,就難免會讓人浮想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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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下連陳志勇也啞巴了,手裏的暖水壺不知道是要遞出來還是收回去,只尴尬的看了白素一眼。

“蘭英,我們走吧。”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白素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上前扶着季蘭英離開了。

兩人回了宿舍,季蘭英還沉浸在剛才勝利的愉悅中,只拉着白素的手道:“素素,你剛才看見了嗎?李慧的臉都綠了,還有那個陳志勇,跟他又沒有關系,要他多管閑事。”

白素心中卻有苦難言,她知道那個陳志勇喜歡自己,前世她被歐陽天騙了之後,漸漸的和許建安産生了感情,但這段感情卻遭到了她母親的極力反對,後來,迫于家庭的阻力和輿論的壓力,在白素回城之際,她選擇了和許建安分手。

而陳志勇,正是她回城後,母親給她安排的第一個相親對象。當時陳志勇比她先回城,但因為兩人在同一個地方插過隊,白素對他至少是感到親切的,可就在她打算徹底忘記許建安,和陳志勇結婚的時候,事情卻又發生了變數。

陳母反對這門親事,理由很簡單,雖然白素有一個當司令的繼父,可她畢竟姓白,她畢竟是資本家的後代。白素的母親所以為的能跨越階層,在別人的眼中只是笑話。

她和陳志勇的婚事就此作罷,幾個月後,陳志勇娶了和他更門當戶對的李慧為妻。

“素素……素素你在想什麽?”季蘭英的聲音一下子拉回了白素的思緒,她對許建安所做的一切,和陳志勇相比,又好了多少呢?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白素站起來道:“我出去上工了,你在宿舍好好休息,暖水壺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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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好幾天的勞動,都是在曬谷場脫粒。

因為離謝崇的牛棚很近,白素時不時會帶一些東西過來,有時候是白面饅頭、有時候是一卷挂面,還有時候是劉大爺烙的梅幹菜燒餅。

謝崇一邊吃着手裏的燒餅,一邊還不忘叮囑道:“以後你還是少來,讓人知道了不好。”

白素就着煤爐上的熱水給他倒了一杯水,只笑着道:“他們都渴了,想着喝水呢,我就說我來這裏給他們燒一壺水,等水開了就走。”

她在煤爐跟前坐着,白皙的臉頰被熏得紅撲撲的。

謝崇就看着她問道:“怎麽樣,這裏的勞動生活還适應嗎?”

白素點了點頭,忽然就掃見謝崇門背後的那把黃傘,那傘竟還像原來一樣,就靠在門背後。

“姑父,那傘……”白素一驚,頓了片刻忽的就恍然大悟,只開口道:“姑父,那天是你跟在我後面送我的?”

謝崇噎了一下,傘是許建安拿回來的,說是白素落在田埂上的,所有他就順手帶了回去。

“嗯……這個……你一個女孩子走夜路,我不放心。”謝崇只好承認下來。

“那你下次好歹跟我說一聲,我還以為是狼呢……”白素一臉後怕,要真遇上狼,那她就死定了。

謝崇聽她這麽說,只笑着道:“這個季節山裏頭獵物多,狼一般是不會下山來的,不過等到了冬天就說不準了,所以到了冬天,晚上一定不能出門,明白了嗎?”

白素點了點頭,又遞了一塊梅幹菜燒餅給謝崇,那人一邊吃,一邊道:“還是劉大爺做的梅幹菜燒餅好吃,我這有陣子沒吃到了。”

他們兩人正聊着,忽然有人走進來道:“謝老師,我給你帶了幾個煮雞蛋過來。”

白素擡起頭,就看見許建安穿着一件已經破洞的汗背心,沾着滿頭滿臉的麥穗,掌心還捧着幾個雞蛋,已經站在了門口。

他看見白素,先是愣了愣,随後臉上就流露出一種局促不安的表情來。

倒是謝崇沒有在意,只請他進來,又指着白素道:“這是我外甥女白素。”

白素就朝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又聽謝崇說道:“這是許建安,我在柳溪村的……朋友。”

“是學生,謝老師……”許建安這時候才急忙開口道:“我是您的學生。”他看着謝崇,眼中滿是感激和敬佩。

“不管怎麽樣,我都把你當朋友。”謝崇只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好。”就在這時,白素已經站了起來,她伸出手,眼神真摯的看着許建安。

這一世,他們終于可以比上一世更早的認識彼此。

“你……你好。”許建安也看着白素,臉上閃過片刻的呆滞,卻迅速的放下了雞蛋,正當他就要伸出手握住白素的手掌時,他忽然就停下了動作。

白素還沒反應過來,卻見他飛快的轉身來到牛棚的外面。

牛棚外頭放着一口水缸,許建安揭開蓋子,用葫蘆瓢舀了一勺,左右沖洗着自己的手心,等洗幹淨了,才重新回到房裏,正想就着汗背心擦手,謝崇卻已經給他遞上了一塊幹淨的舊毛巾。

“用這個擦吧。”

許建安接過了毛巾,使勁的擦了兩下,謝崇見他緊張的模樣,索性說道:“你幹脆去外面,把臉也洗一洗。”

他這一句一說,許建安就像是得了聖旨一樣,拿着毛巾就出去了。

白素又在長凳上坐了下來,看着外頭忙碌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

“小許是個很不錯的小夥子。”謝崇也笑了起來,“平常看上去很沉穩,沒想到見到女同志也會害羞。”

這話若是讓許建安聽見了,他一定會反駁,其實他看見女同志從不害羞,可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要一看見白素,他的整個人就都不聽使喚了。

白素只是笑着點頭,等許建安再進來的時候,他已經洗得幹幹淨淨的,臉上、胳膊上連一根麥穗兒也找不到了,古銅色的皮膚細膩平滑、露出勻稱的肌肉線條來。

這次,是他先伸出了手,像是鼓足了勇氣一樣的,開口道:“你好,白素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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