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真的,不會讓我們……

許建安早上吃了兩個饅頭,一碗白粥,沒舍得吃雞蛋。這次給的夥食費标準對于他來說,實在太充裕了,他知道吃不完的部分還能留着用,所以想等着回家的時候,買些幹糧帶回去。

剛才有那麽一瞬間,他是想坐到白素面前的,可就是那麽一個遲疑,位置就被別人給占了,現在祝勇軍說完了話,人已經走開,白素面前的位置又空了下來,可他卻已經錯過了這個機會。

然而白素面前的位置,很快又被別人給占據了,招待所難得來一個這麽年輕漂亮的女知青,大家夥誰不想上去攀談攀談,這回坐在她面前的是食堂大師傅的學徒,還有附近工廠的幾個女員工。

姑娘們看見白素皮膚白皙,上頭細膩的連一點兒毛孔都瞧不見,無不羨慕的問道:“姐,你平常用什麽雪花膏啊,皮膚咋那麽好啊?”公社的姑娘們初中畢業就出來上班了,比白素小了兩三歲,一口一個姐的叫着,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倒是讓白素略有些不好意思。

這年頭能有什麽好的護膚品呢?等過上十幾二十年,倒是有好東西了,什麽國際知名品牌、歐美大牌都出現了,可那些東西對于白素來說,還是太昂貴了,于她來說,除了天生麗質之外,也就是一些比較樸實的保養辦法,讓她看上去比同齡人年輕一些。

“也沒用什麽雪花膏,就尋常用淘米水洗個臉,冬天的時候用甘油混在雪花膏裏頭,可以讓皮膚變得更細膩一些。”這些都是她這麽些年摸索出來的經驗,既不費錢,又管用。

衆人聽了,只驚訝道:“淘米水可以洗臉嗎?我家都是直接倒了的。”

另一個姑娘也跟着道:“我家也倒了,看來我們真是浪費。”

那食堂的學徒聽了,只一愣一愣的,笑起來道:“我們食堂每天都有好幾鍋的淘米水,你們想要可以拿盆來接,管夠!”

說的衆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就有姑娘推着他說道:“誰稀罕你們這的淘米水了,飄幾條米蟲在上頭,把人都吓死了!”

說起米蟲,白素就急忙凝神看着碗裏的粥,夏天天氣潮濕,特別容易滋生米蟲,尋常煮飯吃到米蟲,那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她用勺子在碗裏舀了舀,确認裏頭沒米蟲,這才安安心心的繼續吃了起來。

等她喝完粥擡頭掃了一圈,早已經不見許建安的影子了,這人吃飯也這麽快,秋風掃落葉一樣,一眨眼就吃完了。

******

第一天的行程是去考察永安水庫舊址,在長橋公社下轄的一個大隊,騎腳踏車一個小時不到就到了。永安水庫坐落在群山環抱之中,中間是一片碧綠碧綠的湖面,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面翠綠的鏡子,鏡子的那一頭,青雲峰高高聳立,柔軟的白雲從山峰中飄搖而過,像一朵朵瑩白的棉花糖。

衆人在水庫邊上停下腳踏車,開始測繪工作,白素帶着公社的介紹信,打算去當地的生産隊接洽,安排考察團的午飯。

Advertisement

可誰知她還沒翻身騎上腳踏車,就有一群拿着鋤頭、鐵鍬和燒火棍的老百姓從村裏浩浩蕩蕩的出來。

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個人,一邊勸說一邊阻攔,但那些人人多勢衆,早把那人擠在了後頭。

白素一看這陣勢,只停下了腳步,就聽領頭一個看上去六七十歲的老大爺喊道:“你們是幹什麽的?來我們水庫這裏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他一發話,幾個年輕人就一哄而上,作勢就要來搶考察團的測繪器材,吓得衆人只急忙就擋在前頭,不讓他們過去。

“大家安靜一下,大家安靜一下!”白素沒法,只能扯着嗓子喊道,她這裏正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就瞧見方才被這些人撇在身後的那個男人走上前來,向衆人解釋道:“沒事沒事,他們以為,公社又要來占咱生産隊的地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又轉頭對那群人道:“沒這回事,都回去吧!田裏還等着上工呢!”

為首的老漢長了一把絡腮胡子,看上去德高望重的模樣,聽了這話,也不搭理那人,而是轉頭對白素道:“你們是縣裏來的領導嗎?告訴你們,我們燕子屯世世代代都住在這裏,我們不搬家,你們也休想再占咱燕子屯的地了,咱一畝地也不能讓。”

考察團的人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裏的老百姓也不知道從那裏聽說了擴建水庫要搬遷的謠言,現如今不讓他們測繪呢。

陳力就開口道:“同志們,我們是省城設計院的,只是負責畫圖紙的,至于這水庫擴建不擴建,你們搬遷不搬遷,我們說了不算,你們有什麽意見,可以去找你們縣裏的領導。”

衆人一聽這話,只都安靜了片刻,白素還當能把他們唬下來,誰知竟聽見有人喊道:“咱打死也不搬,咱把他們的圖紙搶了,沒了圖紙,他們不就建不成水庫了嗎?”

這話一時只激起衆人的附和,更有膽子大一些的村民上前道:“你們把圖紙留下來,我們就放你們走,不然今天你們別想離開我們燕子屯。”那人說着,作勢就要圍上來。

沒見過這種陣勢的張潔和沈宏遠都吓得躲到了陳力的身後,白素心裏也害怕,但這時候害怕也沒有用,像在這樣的山裏頭,向來民風彪悍,生産隊長說的話,還沒一個宗族的族長有分量,那個滿臉大胡子的長者,顯然是這群人的族長。

白素只深呼一口,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把這群人惹急了,要真搶了圖紙和器材,那可就沒法和上頭交代了。

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有個十來歲的男娃子從人群中竄出來,看見許建安只一下子就撲了上去,轉頭沖着那老者道:“阿爺,就是他,就是他把我從水裏救起來的!”

許建安帶着個草帽,身上穿着件洗的發白的汗背心,在一行人中并不起眼,這時候被人給抱住,他才有些驚訝的低頭看了一眼,見一個滿臉黑黢黢、笑得五官都皺在一起的小男孩正擡頭看他。

他覺得有些眼熟,恍然就回想了起來,去年他和謝崇來這燕子屯測繪,遇上幾個小孩在水庫邊上玩耍,有個小孩子失足掉進了水裏,當時他想都沒想,就跳進水裏把人救了起來。

事後他見附近的村民趕來了,就帶着謝崇走了,當地的老百姓防禦心都很重,怕他們看見了,就反而不好進行測繪工作了。

“啥?”那老者也愣了愣,見那孩子還撲在許建安的懷中,又追問道:“你說啥呢?”

那孩子緊緊的抱着許建安不撒手,轉頭又對他喊道:“阿爺,就是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說着,只擡頭看了許建安一眼,一臉期盼道:“恩人大哥,你還記得我嗎?”

許建安早就想了起來,只揉了揉他的腦門道:“怎麽不記得,你現在學會游泳了沒?”

那小男孩聽說這話,一張臉頓時就皺了起來,萬分郁悶道:“學啥游泳呢?我爺知道我掉水庫裏頭了,現如今連河邊上都不讓我走,我都變成旱鴨子了!”

那老者這時候卻是反應了過來,臉上頓時充滿了感激道:“你就是……就是向陽的救命恩人啊!”他說着,竟然雙膝一屈,作勢就要跪下來,吓得一衆人都急忙扶住了他道:“老太爺……您這是……”

許建安也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那老者道:“老人家您快起來,這不過就是舉手之勞而已。”

正如白素所預料的一樣,這老者名叫趙順,是他們燕子屯的族長,他膝下有個獨生的兒子,原本在部隊當兵,前些年犧牲了,只留下趙向陽這麽一根獨苗。老人家本來就是受衆人愛戴,現在又是烈士家屬,在這燕子屯的地位就很是超然,他說一句,能頂上生産隊長說十句的。

這時候大家都知道許建安是趙向陽的救命恩人,自然就不好意思再和考察團叫板,一個個的往趙老那邊看過去。

只聽剛才被衆人堵在身後的那年輕男子說道:“老趙,這把救命恩人堵在這裏也不像話,要不然……咱先進屯子,坐下來好好聊聊?”

趙向陽高興的拉着許建安的手道:“去我家、去我家,我家地方大。”

許建安看着衆人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只松開了趙向陽的手,對衆人說道:“我知道大家在擔心什麽,在這裏我可以向大家保證,擴建水庫的項目,不會影響到燕子屯的耕地面積,也不會讓燕子屯搬遷,燕子屯地處上游,每年梅雨季節從山裏流下來的雨水,經過燕子屯,再灌入永安水庫,但是因為水庫面積小,導致下游的幾個村莊經常發生洪災,這才使得縣領導打算擴大水庫項目,水庫擴大之後,用于灌溉的水源更充足,燕子屯附近的梯田也可以得到更好的澆灌,水稻的産量也會得到相應增加,所以……擴建水庫,對于燕子屯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真……真的,不會讓我們搬家?”這回,就連剛才那個說話不頂用的生産隊長,也疑惑了起來,當初他去公社開工作會議的時候,公社社長可不是這麽跟他說的,他說水庫擴建之後,好幾個大隊需要搬遷,說不定連整個長橋公社都要搬家,還讓他們回來做好社員們的動員工作,以免将來造成亂子。

他這一個多月,就沒少看村民們的臉色,還說要是燕子屯搬遷了,他就是這屯裏的叛徒,以後也別在屯裏混了。別人當隊長,多少能撈到點油水,他倒好,一點好處沒撈到,還盡看人臉色。

如今許建安這一番話,倒讓他有一種快要揚眉吐氣的感覺,忍不住想要問個究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