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貪戀
季央回望着他, 她看不懂裴知衍眸中晦暗不明的笑意,心裏的不安驅使着她的行動。
季央跨前一步,緊握住裴知衍的手臂, 仰起瑩白俏麗的小臉道:“那夫君可別忘了。”
見季央對裴知衍如此言聽計從,楚姮娥看不過眼, 不滿地插話說:“表哥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她拉着季央走,“表嫂我們不理他, 我帶你去看父皇送我的白馬。”
裴知衍冷了聲音:“楚姮娥。”
剛才還一臉傲然的楚姮娥聽得裴知衍連名帶姓的叫她, 霎時就縮了縮脖子, 氣勢全無, 心裏不服卻也只敢小聲嘀咕,“簡直大膽。”
裴知衍可不管她嘀嘀咕咕抱怨的什麽,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将視線投向季央。
季央看着他柔柔地笑, 幾乎到了縱容的地步,“我哪兒也不去。”
裴知衍卻依然不能安心,他現在只想讓季央待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要出一點差錯。
“裴大人好了沒有,我可是等了你許久。”
三人朝着聲音來的方向看去,沈清辭正牽着馬走來,眉頭皺着, 顯然是等的不耐煩了。
裴知衍唇角下壓,反握住季央的手, “你随我一起。”
不等季央反應, 他已經一把将她抱上馬,自己也躍身而上。
裴知衍一手自後攬過她的腰,壓在她小腹上, 一手拉緊缰繩對沈清辭道:“走罷。”
從喉間吐出的帶有薄霧的溫熱氣息打在季央身上,她幾乎是被裴知衍包裹在了懷裏。
季央從鬥篷下伸出手覆在裴知衍手背上,感覺到他想抽手,季央用力按住,“夫君不要放開我。”
她說話的聲音極低,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裴知衍沒有說話,長腿一夾馬腹向前走去。
沈清辭見裴知衍在他一個孤家寡人面前這般炫耀,連連啧了好幾聲,扶着馬鞍躍上馬追了上去。
楚姮娥見狀忙讓禁軍去将自己的馬牽來,也要跟去,“你們等等本公主!”
聽到楚姮娥的聲音,季央道:“三公主還沒跟上來。”
裴知衍淡道:“不管她。”
季央知道他在不開心,甚至是壓着怒氣,她将自己縮進裴知衍懷裏,緩慢的眨眼,她心底莫名的恐慌,下意識讓自己不要去深究他為什麽如此。
圍場被分為三個區域,最外一圈多是一些小型沒有攻擊力的動物,這裏人是最多的,女眷只能在這處不能再往裏近了。
季央因為被裴知衍帶着才得以一路進到的圍場最深處,越往山裏走,能見到的人就越少。
裴知衍沒有要尋找獵物的意思,只是騎着馬漫無目的地走。
季央握了握他的手,讓自己盡量笑得開心一點,“夫君可別忘了答應我的兔子。”
“季央。”裴知衍輕聲喚她。
“嗯?”季央心一緊,片刻才回過頭去看他。
見她臉頰被風吹的酡紅一片,鴉羽輕輕顫動,卻還努力的彎眼朝他笑。
裴知衍沉默着将她身上的披風攏緊了一些,“跟你說了山裏冷,還非要跟來。”
“夫君別扯開話題。”季央皺皺鼻尖,“兔子。”
裴知衍笑得極淺,“知道了。”
一旁的沈清辭看不慣兩人的膩歪勁,揶揄道:“嫂夫人未免也太瞧不起咱們裴大人了,你應該跟他讨只大貓才是。”
大貓不就是老虎?季央臉白了白,猶疑不定地看向沈清辭,“這裏有老虎?”
沈清辭颔首,“自然了。”他故意吓唬季央,“所以你現在出去還來得及,萬一碰上豺狼虎豹什麽的,可就危險了。”
他還想着與裴知衍賽上一回,如今帶着個連馬都不會騎的姑娘家,還怎麽盡興。
裴知衍感覺到懷裏小姑娘的瑟縮,不滿的朝沈清辭斜去一眼。
沈清辭識趣地閉上了嘴。
季央認真看着裴知衍,“我不怕的。”
誰知話音方落,林子裏就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季央一時間連頭皮都麻了,扭過身攥緊了裴知衍衣衫,小臉倉皇的貼緊他的胸口,緊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裴知衍摟着她的肩,表情沒什麽變化,也不見動作。
那一頭,沈清辭眼睛一亮,飛快的挽弓拉箭,直指向林深處。
“嗖”的一聲箭矢射出,沒入半人高的灌木叢,緊接着就是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響。
沈清辭放下長弓,揮手讓遠遠跟随的禁軍去将東西提來。
是一只獾子。
季央從裴知衍懷裏直起身,她甚至都沒看清東西在哪裏,沈清辭就已經将它獵中,不由得誇贊道:“沈大人好箭法。”
沈清辭挑眉承了她的誇,淡道:“還成罷。”
裴知衍聽着兩人一來一回的恭維,不由得皺緊了眉,她不是最怕這種血氣的場面。
“前面應該還有。”沈清辭幹脆拿了弓箭下馬,躍身于林間。
走了沒一段他就發現了一窩兔子,便讓禁軍端了拿去給季央。
季央抱着兔子看不時有禁軍提了獵物過來,伸長了脖子張望着沈清辭的方向,與裴知衍讨論,“沒想到沈大人的身手竟如此了得。”
裴知衍看着她懷裏的兔子幾次想拎了丢下去,她不是喜歡葉青玄那樣雅正斯文的君子,最不喜這般舞刀弄劍的麽,可她現在看得不挪眼是什麽意思?
“你覺得沈清辭這人如何?”
季央還沒有意識到他話語裏的危險,想了想說,“沈大人幫過我一次,為人也爽直,是個好人。”
這就是好人了?那她從前怎麽不覺得他是好人。
沈清辭盯了不遠處土坡上的一支野狐許久,正欲拉弓,那狐貍已經應聲倒在地上,腹上還插了根箭。
他詫異回頭,恰看到裴知衍神色淡然的收了弓。
季央耳邊好似還有箭矢擦過的聲響,她滿臉驚喜地看向身後的男人,“夫君好厲害!”
裴知衍僵了一會兒,才慢慢垂眸看着她,沒有他印象裏的抗拒與閃躲,所以……哪怕是這樣的他,她也會喜歡?
假的,一定是假的!
裴知衍握起她的手讓她拿弓又抽出箭矢,手把手的教她将弓拉滿,微傾下身在她耳邊說,“厲害麽,我教你。”
他将弓箭瞄準不遠處的獵物,目光卻始終落在季央身上,他聲音輕淺,“看見了麽?”
季央平生第一次拿弓箭,她只覺得萬分緊張,牢牢盯着獵物不敢放松,重重點頭。
就在她以為繃緊的箭矢将要放出的一瞬,裴知衍卻松了力氣,将弓箭扔給了高義,下令道:“都不準跟來。”
随即拉動缰繩,調轉方向往無人處策馬而去。
季央只覺得馬匹颠震的她頭都要暈了,風刮在臉上也很疼,一直到一處靜幽地,裴知衍才停下來。
他捏着季央的下巴迫使她像後仰頭,傾身近乎粗魯的吻了上去,唇瓣用力碾過她的唇,厮磨啃咬。
季央出門時抹的唇脂被染到了面頰,耳根,脖子。
“怕嗎?”裴知衍貼着她的柔軟的耳廓,粗聲問。
季央依然被桎梏着,她眸光迷離地望着被樹影半遮的天空,眼圈讓裴知衍方才的荒唐舉動弄的通紅一片,還挂着濕漉漉的水意,許久才慢慢聚攏神魂,搖頭道:“不怕的。”
裴知衍扯動嘴角,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只覺荒唐。
她竟然說不怕。
遲遲沒有聽到他再說話,季央扶上他的手,讓他松開自己。
裴知衍慢慢松手,冷眼看着她挪動身體。
還說不怕,這便要逃了。
季央好不容易從跨坐變成側坐,結果身下的馬匹驀得踏蹄,季央身子一晃,花容失色地抱緊了裴知衍的手臂。
待馬不動了,她對裴知衍道:“你扶着我點。”
季央将自己一點點挪成面朝裴知衍的方向而坐,抱住他的腰,在他懷裏仰頭,動着唇瓣細聲說道:“那樣不方便,親得也累。”
季央勾着裴知衍的脖子讓他低下頭,在他唇上輕碰了碰,眸子裏漾開笑意。
裴知衍低頭看着她,“你當真那麽喜歡我?”
季央沒想通他怎麽突然有此一問。
她愁眉緊鎖,很是苦惱的答道:“怎麽夫君是才知道嗎?”
裴知衍不理會她的裝巧賣乖,逼視着她,“喜歡我什麽?”
季央将他的反常與方才他搶沈清辭獵物一事結合起來,眨眨眼,恍然大悟道:“夫君不會是醋了吧?”
裴知衍皺眉,“不是。”
季央才不管他答的什麽,心裏就當他是吃醋了,她清澈的眼眸裏寫滿了對他的心意,“天上地下最喜歡夫君了,無論你是哪般模樣我都喜歡,沒有緣由,只因為你是裴知衍。”
是那個全天下待她最好的裴知衍啊。
裴知衍閉了閉眼,可她上輩子不是這麽說得。
狩獵結果出來,拔得頭籌的是楚湛,裴知衍連榜都沒上,就連楚姮娥都比他多獵了兩只山雞。
承景帝叫了裴知衍到營帳內問話:“以你的身手,怎麽也不該是只獵了一只狐貍。”
裴知衍神色無奈的告罪,“實在內子頑皮,擾得臣無法,望陛下贖罪。”
承景帝恐怕一直疑心他那時的傷,不過今日人人都看到他帶了季央入場,他也不怕被追究。
承景帝朗笑道:“朕也是過來人,朕懂。”
從西山回東北候府的路上,季央靠在裴知衍肩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裴知衍望着她熟睡着毫無防備的面容。
他是在劊子手揮刀斬落的瞬間回到了如今的兩年前,那時他在戰場上被敵軍刺中,他曾想過這之間的關聯,或許就是因為這兩次瀕死的時刻讓他回到了過去。
那麽季央呢,他思來想去,如果她是重生,那唯有落水那次這麽一個契機,可說不通的是,上輩子她已是得償所願了,應該和葉青玄恩愛一輩子,又為什麽會面臨瀕死的時刻。
裴知衍摟着她閉眼休息。
他貪戀這溫存,也抱着最後的一點點僥幸,讓自己選擇相信季央不是重生,否則他真得後悔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