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驚!黑粉竟如此猖狂!

黑臉漢子這一呸,是用了十分力氣,煙花似的炸了好大一片,幸好進寶及時擡手遮擋,招財亦拉着葉珩直直後退了一大步,葉珩才沒被啐花臉。

事發突然,葉珩一時無話可說,年輕衙役反應卻快,直接按住那漢子的脖子,又給他按倒在地:“發什麽瘋!”

領路衙役則關心起了葉珩,賠笑道:“對不住啊葉公子,教您受驚了。”

接着他轉身來到漢子面前,擡腿就朝對方肩上踢了一腳:“嫌命長是不是?偷了東西還敢啐人?一會兒有你好受的!”

漢子悶哼一聲,咬牙切齒地往後縮了縮:“什麽偷?那些本來都是我的!”

葉珩覺得這話有些奇怪,撥開了進寶還擋在他面前的手臂,重新望向那男子。後者面色黑紅,額角暴筋,是個怒氣沖天的模樣,端的是理直氣壯。

葉珩疑道:“別人辛苦掙的錢,你憑什麽說是你的?”

“葉公子,您別管他,我看他是發瘟了!”

衙役說着舉起刀,作勢要用刀背打那漢子,後者卻眼睛都不眨一下,硬梗着脖子瞪他,叫得越發大聲了:“我沒發瘟!原本我的戲法才是最受歡迎的,那小子一來,班頭把我常表演的棚都給拆了,就為給他一人擴象棚!可憐我原來養活老小的錢,八成都進了別人的口袋!”

“……我想起來了,你以前表演過三仙歸洞是不是?”

想到這漢子并非慣犯,只是生活所迫,才一時誤入歧途,葉珩便朝衙役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動粗,轉頭繼續對那漢子道,“戲法講求的是新意,你既有絕活兒,在此基礎上求新求變,自然能再吸引看客,何必……”

“呵!求新求變!”漢子冷笑一聲打斷了他,“您是公子哥兒,哪裏懂得一天連十文錢都賺不到的滋味!沒有錢,哪兒來的道具?哪兒來的變通?”

葉珩認為他說的不無道理,便認真道:“我第一次看白龍表演,也不過是在個小棚裏頭,那時給了他二十兩,等你出來,我借給你二十兩,倘若你能做變通,這二十兩就不必還了,以後我也去捧你的場。”

漢子斜眼瞧他,滿臉狐疑。

“你若不信,我可以立字據,讓差大哥做個見證人。”

葉珩說完便叫進寶去借用公堂紙筆,沒想到那漢子喉頭滾動兩下,突然就翻了臉:“說得好聽,我又不識字!你們都是一夥的,那小子故意讓人自己上臺扔銀錢,誘我過去拿,你們就在旁邊守株待兔,你是為哄得那小子開心,他們是為分得一點酬謝,你們都臭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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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話把人給罵全了,饒是好脾氣如葉珩,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一旁的招財更是上前一步,替主人回怼了過去:“你這個老賊頭!我家公子好心要幫你,你不領情便罷了,還随口污蔑人!脾氣那麽刻薄,難怪沒人要看你那手粗活兒!”

漢子被戳心窩子,更加不甘示弱:“你們做都做了,還怕人說?要不是你們如此,要不是那小子用妖術操控鑼錘絆倒我,我怎麽會被抓?”

聽他污蔑人到這種離譜程度,葉珩實在聽不下去了,從招財身後探出腦袋:“胡言亂語!你自己技不如人,就抹黑別人!”

“妖術!就是妖術!我入行十五年了,從古至今沒有人能做出那樣的表演!那小子一定是妖精!一定是!他把所有人都給迷惑了!”

那漢子劇烈掙動起來,口中不斷重複這同一段話,最後已不知是在向他人抗辯,還是在說服自己。

怕他這模樣再沖撞到葉珩,衙役們再不拖延,即刻将他拘走了,葉珩也就此告辭,跑去附近的清風樓用午飯。

清風樓是他最愛去的酒樓,裏頭的菜幾乎沒他不愛吃的,可出了衙門後,他心事重重得忘記了餓,拿筷子在龍須面裏劃了兩下,最後只撈了幾根放進嘴裏。

“怎麽了?”布菜的招財連忙湊過去看他,“公子,您不舒服嗎?”

葉珩嘆了口氣:“我是想,瓦市班頭拆了兩座棚去擴象棚,恐怕對白龍有看法的,不止有一個……”

“看法肯定有,罵兩句是人之常情,”招財接過他的話,倒了杯冰鎮山楂甜水放到他手邊,“可大多人是罵過就算,不會都跟那無賴似的作奸犯科。”

“可事有萬一。”葉珩眼前尚閃着匕首的光,心裏忽然有些後怕,“要是我知道白龍住在哪兒,雇兩個護衛日夜看着他就好了。”

“少爺,這您就多慮了,您是最了解白龍的,您都不知道,那還有誰知道呢?”招財把甜水喂到他嘴邊,“要我看啊,白龍說不定早想到這層了,每次從臺上消失,就是防人追蹤。”

“可是……”

“好啦少爺,此地是天子腳下,誰敢大鬧?嫉妒白龍的人再多,也沒瓦子附近巡邏的官差多啊。”

葉珩還想說什麽,窗戶卻被驟來的風吹出了嘎吱的聲響,引得他不由朝外看了一眼。

窗外雲層顏色漸深,是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模樣。

大雨過後必生蚊蟲,葉珩是個皮嬌肉嫩的,最怕被叮咬,最終還是在招財哄誘下吃完了一碗面和兩道涼碟,租了輛馬車趕回家。

他前腳到家,雨後腳就從天上傾倒下來,還随着風胡亂飄,打濕了大半條走廊,弄得葉珩想吹涼風不得,只能關上房門。

卧房裏關門關窗的,很快就成了一個大蒸籠,葉珩沒待一會兒就忍不住脫了衣衫,光溜溜地躺上床,讓進寶在一旁給他打扇子。

有了點風,他仍覺不夠涼快,一伸手勾住了一只長長的抱枕,攬到懷裏緊緊貼着――那抱枕是用最涼的葛紗料子套的,裏頭填了荞麥和薄荷葉,陰陰涼涼得很是舒服;不僅如此,上頭還繡着白龍,模樣也與他現在一樣清涼,看着很是養眼。

在這多管齊下的降溫下,葉珩的睡意漸漸上頭,臉貼在“白龍”的胸口,就那樣心滿意足地要睡過去,卻被“哐”一聲巨響給生生掐斷了睡意。

葉珩擰着眉頭睜眼,見是招財撞開房門,忍不住就要訓斥他幾句,不想招財接下來的話卻吓了他一大跳:“少爺別睡了,快穿衣服,老爺來了!”

“啊?!”

懷裏的“溫香軟玉”忽變燙手山芋,葉珩抓着枕頭跳下地,赤腳奔到衣櫃前,打開門就要往裏塞,結果裏面沒有足夠的空間,好不容易塞進去,又彈了出來,急得葉珩剛冷靜下來的腦袋又生了一頭熱汗。

已經收拾了房內大半不堪入家長之眼物品的進寶,早已主動站在門口望風,此時回頭提醒他們:“還有百步左右的距離。”

招財急中生智,倏地從葉珩手中拿過抱枕,将枕套剝下來,塞到架子床床頂和帳幔間隔的縫隙中,随即抓起衣服就往葉珩身上套。

于是葉老爺進屋時,屋裏倒是幹淨的,葉珩也好歹穿着全套的裏衣。

不過葉珩自知這些并不能叫人滿意,而親爹神情嚴肅,擺明了是來者不善,所以他只好笑嘻嘻地迎過去,打算先探探情況:“爹,這下雨天的,您怎麽來了?”

“你還有臉問!”葉老爺一吹胡子,“我買這宅子給你,是要你好好讀書的,你倒好,一天到晚出門溜達,天王老子都摸不着你一根毛,今天要不是下雨,我還見不着你呢!”

葉珩雖不在意這批評,卻也不禁低了低頭:“爹,我讀書上沒天分,官場我也不會混,您還是讓我做點別的吧!”

“做什麽?你除了拿我的錢砸小白臉,你還會什麽?”

“白龍才不是小白臉呢!爹,你可不能聽外頭瞎說!我不過逛逛瓦子,可沒嫖沒賭!”

“你還得意上了!你不賭是因為你從小逢賭必輸;你花了那麽多錢沒嫖上,是被人當冤大頭了!”

當爹的歪理一套一套,葉珩沒法兒辯解,只好趕緊轉移視線:“言歸正傳,我還是有長處的,之前在書院的時候,大家都誇我丹青畫得好;最近一陣我還學了刺繡,您看,這袖口上的龍紋就是我自己繡的,漂亮吧?咱們葉家本來就做布匹綢緞的生意,我這特長,不正好對口了麽?”

“對口個屁!”葉老爺走到桌邊坐下,繼續朝他開火,“你以後是要當東家的,又不是去當繡娘!”

“話也不能那麽說嘛。”葉珩趕緊倒了杯茶遞過去,然後自己拉了只凳子往邊上一坐,一只手扯扯親爹的袍襟,“我懂這門手藝,便更能甄選出人才,分出繡品好壞,爹您說是不是?”

“你以為當東家就只做這些?”葉老爺白了他一眼,把他的手從自己膝頭趕了下去,“別扯吧了!你年紀也不小了,不要動不動撒嬌,搞得一副姨娘做派!”

“……唉,姨娘做派。”

葉珩收回手,聲音一下子低沉哀傷起來,“誰讓我那大家閨秀的娘去的早,我打小見到的就是您那一屋子的侍妾,耳濡目染,想擺脫也難……”

聽兒子提起亡妻,葉老爺被哽了一下,一時竟說不出話。

他和原配夫人感情還是不錯的,而葉珩一生下來,家裏就談成了一筆大單子,之後更是生意不斷,他更視這母子倆為福星。只可惜夫人生産後身體便大有虧損,在葉珩不滿周歲便猝然離世,以至于他一想到此事,就不由得要對兒子軟下心腸來。

沉默地打量了兩眼兒子,葉老爺覺得兒子的确看着還小,臉蛋豐潤,眼睛圓圓大大,又唇紅齒白的,這兩年徒長了點個子,少年氣是一點兒沒脫,也不知道何時才能陽剛起來。

不過男人嘛,身體一壯實,人自然顯得威武,有自己作為榜樣,葉老爺并不擔心兒子将來會一直鼓着兩塊奶膘。

“咳咳,”葉老爺清了清嗓子,重新開口後聲音和氣了許多,“你不想成日背書也可以,從明天起,我會讓鋪子裏的二掌櫃上門教你珠算。”

葉珩對珠算也不感興趣,不過他是家中獨子,早晚要學,再者,比之背十多本典籍,珠算顯然簡單許多,于是他便服了軟:“好,我保證好好學!”

“嗯,”葉老爺滿意地點點頭,“這幾天就好好待家裏,什麽時候學精細,能算賬了,你就什麽時候出門。”

“什麽?”葉珩登時叫了起來,“不至于那麽嚴格吧?連門都不讓出?”

白龍可是每隔三五日就要表演一回,他又不是神童,哪裏三五日就能學會算賬?

“要不然呢?”葉老爺忽然想起自己此番來的目的,剎那間就變了臉色,“讓你再多跑幾次縣衙?”

葉珩并不覺得自己有錯,一揚頭道:“我去縣衙那是當人證,又不是我犯了事兒!”

“現場那麽多人要你當人證!?變戲法本來就是騙人勾當,哪天曲終人散吃不上飯,轉身就能成亡命之徒,你少給我招惹!再讓我知道你去縣衙,直接打斷你的腿!”

葉老爺說完,又一指招財進寶:“你們兩個要是攔不住少爺,護不住少爺,就別留在府裏了,早點辭工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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