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此“吃”非彼“吃”

葉珩在門口磨了會兒時間,等到招財走遠了些,他便打開門走進屋內。

他将手中的物件一股腦兒地放到桌上,順帶偷偷朝屋子裏打量了一番。白龍不知是回床上了,抑或藏到了屏風後頭,這一眼他并未見着。但不見着便不見着,他坐下拿起茶杯,準備喝點茶定定神。

房中明顯比外頭悶熱,而茶水已經冷卻,微苦的味道涓涓細流一般流過他的喉嚨,很是解渴消暑,讓他忍不住又要倒一杯喝。

拿起桌面上的紫砂茶壺,葉珩對準茶杯傾斜壺嘴,忽然覺得手感不對,便将茶壺蓋子掀開來看。

這一看之下,他被驚呆了。

壺中茶水直接脫離了茶壺本身湧上來,像一片雲般漂浮到了葉珩面前,然後漸漸凝成了睡蓮的模樣,“花瓣”還輕輕顫動,除卻色澤,其餘都拟了個十成像。

葉珩目不轉睛地盯了片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那朵水蓮。指尖立刻被濡濕,然而被碰過的地方依然完好,沒有一點走形。

葉珩大膽起來,用手掌輕輕托住,就像捧了一杯熱茶,掬了一捧溫泉。他一手小心托着,時不時看一眼,生怕花碎落成水珠;另一手則從鏡臺前翻找出一只繡匣,一翻鎖将匣打開,準備将這朵水蓮撞進去。

匣子裏并非空無一物,而是躺着一朵已經徹底潰成茶褐色的仙客來,花莖尾部卷曲,是招財給他別在衣襟上時特意弄彎的。

憶起往事,葉珩忽覺心中一酸,悵然若失――他終于意識到這朵睡蓮是怎麽來的,可是變花給他的人,早已不是那個神仙似的君子,而是一條極其壞心眼的大蛇。

他嘆了口氣,停下了手。

掌心中的水蓮忽然硬起來,有了骨頭似的,他一瞧,發覺水蓮已然結冰結霜,成了一朵水晶蓮。

“不是要放起來麽?這樣儲存才方便。”

一句話打斷了葉珩的思緒,他擡頭望向鏡子,裏面正倒映出白龍俊秀的面龐,白皮膚,高鼻梁,眼睛像深不見底的海。

白龍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托着他手背,将之扶到盒子上方,輕輕将花朵放到了匣子裏。

“只要我沒事,這朵水蓮便會一直這般存在,随時能供你拿出來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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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口氣像在哄小孩子,葉珩心裏糾結了一下,最終垂下眼簾:“我不要。”

“你不要?”白龍愣了一下,側過頭去看他,“為什麽?你不喜歡這個?”

葉珩把臉偏向一邊:“反正我不要。”

白龍繞到他面前,雙手搭着他的臂膀:“你讨厭我了?”

葉珩抿着嘴不答。

白龍搖晃了他的胳膊:“放心說,我不會吃了你的。”

葉珩深深吸了一口氣,擡起眼望向了他,氣鼓鼓道:“你這個大騙子沒一句實話!我已經不會再相信你了!你要吃就吃吧!反正天天被你尾巴戲弄的日子我也過不下去了!”

這句話是他鼓足勇氣說的,他知道說完後自己鐵定會倒黴,所以話一出口,他本來克制住的情緒又爆發了,眼眶肉眼可見地泛了紅。

白龍低頭打量着葉珩的圓臉,從中覺出了一種幼稚的悲壯,一種任人宰割前的心碎絕望。

他伸手攬住葉珩的腰,另一只手捧起這張圓圓的臉,與那兔子似的眼眸對視道:“這個世上讨厭我的人不知凡幾,我都不在乎。而且我自己也有讨厭的,卻又幹不掉的人。所以,你讨厭我,我也一點都不會生氣,這種事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啊……”

他輕輕撫摸了葉珩的腰和臉龐,在撫摸中繼續道:“我從來沒對你說過謊。我也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不知道為什麽,葉珩居然從這話中聽出幾分真心實意的感覺。正當他懷疑自己是否應該生出這種想法的時候,白龍又道:“既然你到現在都沒适應那條尾巴,我變回人形就是。”

說完他松開了葉珩,退後一步道:“這樣你就……”

下一刻他的話被葉珩的尖叫聲打斷了:“呀!你把褲子穿上啊!!”

白龍終究是穿上了一整套新衣服。

不得不說,看到恢複如往昔的白龍,葉珩心中确實好受了許多。一方面,冰冷黏滑的蛇尾着實令他毛骨悚然,另一方面,他覺得這也算是白龍的一種讓步,或許白龍真的不想傷害他,只是性格太壞,愛戲弄人罷了。

倒是白龍露出了相當落寞的表情:“所以,你喜歡的果然是身為人的白龍啊。好傷心。”

葉珩看他穿了帶暗花的華貴衣衫,模樣分外體面,感覺自己面對的算是個人了,便講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人當然是喜歡人,哪個人會愛上一頭牛或者一條魚?”

白龍抓來床榻上的抱枕,指指那上頭的自己:“那我要一直是人的模樣,你是不是就會一直把我喜歡下去?”

葉珩一看那抱枕,立刻變了臉色,沖上去把那抱枕奪走了,扒掉了枕套翻過來,硬生生塞到了放冬衣的大箱子底層。

白龍就在一邊目睹整個過程:“怎麽,難道我的下半身變得和那上頭還不夠像?”

葉珩不理他,兩手重重蓋上箱子,順便把鎖也給上了。

白龍也不惱,把手伸進袖子,取出樣東西遞到葉珩面前:“還是說,你覺得這個更好?”

葉珩一瞧:這不就是錦囊裏的秘戲圖!

趕緊抓過來撕成碎片!

白龍從容一笑,又拿出一本書:“我知道了,其實這本《貴公子私奔奇遇記》才是你的最愛,這書頁邊都被翻毛了,想來上頭的畫都被你摩挲過很多遍吧?”

葉珩又伸手要奪,這次卻沒成功,白龍伸手高舉書冊,他個頭小,跳起來抓也抓不到,又氣又惱:“你、你無禮,亂翻我東西!”

“那是為了讓你開心特別鑽研的,怎麽可以說是無禮呢?”

白龍邊說邊将書往身後的桌上一抛,騰出手将葉珩抱了起來,直接撞向帳幔,兩人一起跌進綿軟的床榻。

葉珩被他一壓,大驚失色:“你幹什麽?!”

“把你喜歡的東西,想做的事都說出來。”白龍看着被自己投影所籠罩的小公子,口吻是誘惑裏伴着撒嬌,手指在他嘴唇上輕輕一抹,“你原來,可什麽都肯對我說的。”

葉珩急了,張口叼住白龍的指尖,發了狠去咬。

他是想等着白龍挨不住痛抽手坐起身,自己再趁機逃走,可白龍卻巋然不動,只默默盯着他。

葉珩又用了些力氣,然而白龍還沒動,他就先嘗到了一點鹹腥的味道――是血。

他本無意傷人,一驚之下便松了口,白龍也順勢收回了手。

就在此時,他瞥見了白龍的指尖,上頭沾染了碧綠的液體,但在一瞬間那顏色便消失了。

他忽然就想起了戒指上那抹綠色。

所以,假的傷口可以消失,真的傷口也可以消失,沒有傷口,不代表就沒有傷……是這樣嗎?

葉珩來不及細想,耳畔就響起了白龍的輕笑:“你不說的話,我就憑我尋到的蛛絲馬跡來發揮了。”

“啊?”葉珩注意力剛被引走,一時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視線裏白龍的臉孔拉進了,臉頰上落下了一個吻。

那一吻是很輕很柔的,雖然突兀,可因為和葉珩曾設想過的大動作不同,倒叫他半舒了一口氣。

至于為什麽是“半”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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