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潑皮鬧事
“是啊!”
葉珩看自己的好兄弟直勾勾盯着白龍看,不知避諱,只覺得好笑——在這一點上,幾乎所有年輕男女對白龍都是一樣,當初葉老爺那麽讨厭白龍勾走自己的心魂,卻還是不得不承認白龍的相貌的确是出類拔萃。
葉珩轉頭看向白龍,想為雙方介紹一下,結果就見白龍一臉的冷淡疏離,對高嘉義愛答不理的樣子,看了他一眼後便轉過頭對自己道:“粥棚要開了,去準備嗎?”
葉珩立刻想起,眼前兩位上次見面鬧了烏龍,白龍在高嘉義面前失了面子,大約是很不待見對方的。
“等等呀。”
人情面子還是要講些的,他摟了一下白龍,在他腰間拍拍,以示撫慰,照例還是做了介紹:“這位是高将軍的獨子高嘉義,我的好大哥;這位是白龍,大名叫江浔,也是我兄弟,現在就住我家,這陣子會來幫忙的。”
白龍不吭氣,朝高嘉義一點頭,算是和他相識了。不過高嘉義是不拘小節的人,又或許被白龍的相貌折服,所以見狀也只道:“看來江兄弟不是話多的人呢,不過也是,施粥的事情比較緊迫,你們先去吧……”
他那個“吧”字才出口,身後就出現了一個人高馬大的女子,一把揪住了他的後領:“你不要眼皮子了是吧?盯着人眼珠都不帶轉的!”
葉珩不由得打量了對方,發覺那女子長鞭纏腰,打扮得利落,長相卻十分嬌媚,說起話來也是極兇的,看上去就像是高嘉義相好的,于是趕緊上前勸解:“誤會誤會,是我先前同高兄提了白龍的逸事,他只是好奇,才多看了幾眼……”
沒想到那女子不理他,自顧自直接将高嘉義扛上了肩,罵罵咧咧地走了:“知道你以前喜歡男的,搞得老娘成天防女狐貍精還要防男狐貍精,煩死了!你今天在床上就別下地了我告訴你!”
葉珩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嘉義垂着的腦袋,慢慢扭頭望向高嘉義交給自己的那夥人:“是……嫂子?”
那群人也不知是受過專門訓練,還是對此已經司空見慣,全部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有婚約。”
葉珩“噗”一聲笑了,捂着嘴搖了搖頭——難怪高嘉義不嫌白龍失禮,原來嫂子更離譜啊!
這天前來領粥的人明顯增多了,不過幸好有葉老爺出招,人手也夠多,衆人多添置了十口鍋,按不同坊市排隊,且對每個領粥的都做了登記,靠鄰居們的慧眼驅趕走騙粥喝的人。
一趟粥施下來,衆人腰酸背痛,但任務完成得挺順利。
那一頭,進寶那支隊伍也運回來了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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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材并沒有想象中多,據說是附近幾座城也有在下雨,所以風濕藥對城外人供應得有限,加錢也買不到。
不過葉珩也不在意,因為葉老爺目前靠的是白龍的手,自己的撒錢,藥已經微不足道了,只不過進寶他們一來,倒讓他擁有了更多人手。
有了人手,葉珩背着葉老爺,又遣人去城西南增設了一個粥棚,那兒正是那天他們救助的小孩兒住的地方,周圍窮人多,在那兒施粥,一來是顧及到小孩兒姨婆那樣腿腳已經不方便的人,二來也減少中央粥棚的一部分壓力,且因為中央粥棚已經有了大部分人的身份記錄,所以他也能安心地抽調幾名家丁去小粥棚維持秩序。
事實證明這次抽調是有必要的。
當時設置中央粥棚的時候,是因為高嘉義認為中央大街地方夠寬敞,積水情況也沒那麽嚴重,距離上對住在京城四角的百姓也沒有偏頗。
然而這個地點設置,間接導致前來領粥的百姓大多住得靠近城中央,他們的确因為菜價米價擡高吃不上飯菜了,但好歹還有個地基高,可以遮風擋雨的家。
但來小粥棚領粥的就不同了,他們多半是難民,有家的,房子被泡得不能住;其餘人都是乞丐一流,衆人無家可歸不說,還有不少人因為長期淋雨開始發熱,這些人見到粥如同見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冒綠光地湧向粥棚,別說登記了,就連排隊也有不少插隊的,有人還要求多盛點,什麽家裏老娘大爺腿腳不便,什麽姐姐妹妹病得起不了身——這些事一時也查證不了,于是放粥的就給幾名看着還算實誠的小孩子和病人多發了一碗。
可人有實誠的,就有不實誠的,有人見到他們一人能拿兩碗,開始把話編得離譜,帶着個大桶來,非要給一家子人帶飯,不帶飯就在那兒撒潑打滾,搞得其他潑皮無賴也開始大喊大嚷。
事情傳到葉珩耳朵裏,彼時他正在幫忙核對領粥的人,聞言後心頭一緊,雖然臉上沒什麽大表情,但是背後已浮出了一層冷汗。
“怎麽了?”
白龍一聽到聲音,就從簡易廚房中冒出了頭來——他用法術煮粥,不需要在邊上看着。
來人知道白龍和葉珩的關系,故而也不避諱,輕聲同他再說了一遍。
“知道了,”白龍朝廚房裏打了個響指,然後拉過此人,“你去廚房看着粥吧。”
那人一掀布簾,立刻跑到廚房中去,五口大鍋,要拿鏟子挨個兒攪拌以免煮糊,他知道自己這一時半會兒是閑不下來了,不過總比待在小粥棚好,那兒都快打起來了。
白龍伸手抹去葉珩額角的汗:“沒事,我去。”
他說着就大步走向邊上停的船只,葉珩愣了一下,趕緊追了上去:“……等等!我才最該為此事負責,我也必須去!”
有白龍陪着,葉珩心中稍稍安定,倒是能冷靜些想辦法了。
“反正他們是紮堆住的,幹脆問清楚他們的家人都是誰,每天安排人提兩桶粥,開船送過去給那些不能動彈的人,可以的話,找兩名大夫來看看,這樣謊言就不攻自破了。”葉珩越想越覺得這樣合乎情理,“或者直接讓兩名大夫各負責一片區域,粥桶各放一條船!藥也各備一份,你覺得這個辦法怎麽樣?”
“暫時還是可行的。”白龍在他脖子上輕輕撫摸了一下,“不過我們今天要先将所有體弱無力者登記好,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是爬不起來的,再看兩只船、兩名大夫是否夠用。”
白龍一路推波助瀾的,飛速将船駛去了小粥棚,那裏果然是鬧成一團,十幾個衣着破爛的男子還端着一碗粥,邊喝邊叫罵。
白龍把船停到粥棚後方,自己先跳上高臺,随即扶着葉珩上來,走到粥棚正中央,然後示意左右後退兩步,自己則捂住了葉珩的耳朵。
葉珩耳邊的雨聲消失了,只隐約聽到兩個字——“安靜!”
白龍在聲音中注入了一點術力,因此這二字在響亮之餘,令下方所有人的耳朵都被震得嗡嗡作響。那些潑皮無賴頓時沒了聲息,還被勁風逼退了好幾步。
此時白龍才放下手,葉珩上前一步,朝底下宣布道:“這裏的粥棚由我負責,你們的疑難我已經聽說了,對于那些需要多份粥的人,先排隊将自己那一份領完,然後到粥棚最右邊來,一一把家人的姓名和目前居住的地方詳細報了,事後我們會專門派人過去确認他們年老病弱的情況,如果能對應上,我們便會送粥上門,後續還會請大夫替他們醫治。”
這辦法一出,底下響起了議論聲,不過聲音很快又小了下去。
葉珩見大家像是暫時接受了這個法子,正要張羅着去拿紙筆,就聽臺下有人高聲道:“我怎麽知道你們說的是真是假?萬一你裝模作樣登記完,實際又不給粥,我們上哪兒說理去?”
“這好說……”葉珩正開口,想說自己随即載幾位難民回去,只要有人做見證就好,結果被白龍按了下掌心,便硬生生咽下去了那些話。
白龍則代替他開了口:“說理嗎?我們現在沒見到人,又怎麽知道你報上的家人是不是真的沒糧食吃,是不是真如你所說的有那麽多位?即便你報上來的人和數是真的,我們又怎麽知道你打了一桶粥回去,是真的孝敬了爹娘,還是借着他們的名義自己偷吃了?
那潑皮沒想到他會如此反擊,噎了一下沒說出話來。
白龍繼續道:“現今的米價,相信各位都很清楚,這裏所有的大米和蔬菜都是出自農人之手,辛辛苦苦培植出來,再讓葉公子用真金白銀換來,每一粒米都極其珍貴。而葉公子之所以不惜重金購買也要施粥,是因為他非常明白,眼睜睜看着至親深陷病痛,卻無能為力的痛苦,所以希望大家能夠在雨災中和親人一起攜手挺過去。所以,我們決不允許有人光顧着填飽自己的肚皮,不顧他人死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将不滿和輕蔑的目光投向了那幾位老潑皮,而那群人見勢不妙,已經有三四個偷偷溜走了。
他們知難而退之後,葉珩也想好了措辭,上前道:“既然說到了治病上,如果大家知道有哪位大夫醫德醫術都不錯的,盡管推薦給我們,我們會想辦法聯系到大夫替各位病倒的親屬看病。”
底下立刻就有好幾人作出了響應,将一位枯瘦的中年人帶出了隊伍:“有啊有啊!這位朱大夫最近一直有在替我們紮針治病!”
前方排隊的人也紛紛回過頭,有幾個衣衫褴褛的人顯然是認出了對方:“哇!就是他!以前每逢初一十五就會來橋洞和雞毛房給我們乞丐清爛瘡的啊!”
葉珩心中一喜,和白龍對視一眼,紛紛下臺走到那位朱大夫面前:“大夫既有行善之心,晚輩助您一臂之力可好?”
朱大夫連忙道:“我有好些病人确實需要公子的幫助,城中對治寒證的藥現在既少又貴,我只能靠金針控制住部分病人的病情,如果公子能調來些藥物,也是善事一樁啊。”
“藥物上我會盡力的。”
看到朱大夫第一時間先想着病人,葉珩很欽佩,用發誓般的嚴肅神情回應他道:“這段日子要辛苦了您,不過您放心,您一家的糧食都由我一人擔負,會直接派人送到您的住處……再給您找幾個幫手您看怎樣?”
他說着一扭頭,對着人群道:“一會兒施粥結束,身體健康,能夠吃苦耐勞者留下,我們要遴選朱大夫的幫手,幫助大夫分發藥品,照顧病人,沒人每天多拿五個饅頭,如果親眷有疾病的,我們優先送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