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早知道

“哎哎哎,歪了歪了,往左邊點,不對,再往右邊點。”站在門口的靳爺爺開口指揮着,但顯然他越指揮越亂,以至于靳南楓弄得滿頭大汗,牆上的對聯還沒貼好。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陣汽車轟鳴的聲音傳來,靳南楓回頭一看,就瞧見一輛皮卡正穩穩當當的停到了門口的曬谷場上,從裏頭走出來的可不就是阿涅利。

靳南楓一眼就看出那什麽車了,福特皮卡,在皮卡裏頭絕對是高價的那種,不過對比之前那輛跑車倒是真的低調了很多。

阿涅利走出車門,靳南楓已經在那邊喊了:“快點過來幫我看看,爺爺眼神不行。”

靳爺爺一聽不樂意了,還說道:“什麽我眼神不行,明明是你老是貼歪了。”

靳南楓對此表示呵呵,阿涅利很快接過了靳爺爺的工作,兩人一個看一個貼,很快就把幾個對聯都貼好了,靳爺爺在旁邊盯着,只能接受了自己确實是不太行的事實。

但老爺子不樂意承認這個事實,他背着手審視了一番,才說道:“我眼神好着呢,剛才你就是不認真,還是阿諾回來了,有他盯着你才認真起來。”

說完又問:“阿諾,你怎麽不過完年再回來,那啥,爺爺不是不歡迎你,但這個大過節的,你家裏人不擔心嗎?”

阿涅利微微一笑,解釋道:“爺爺放心,我的家人都住在國外,他們并不過春節,聖誕節的時候我已經陪伴過他們了,現在很想體驗一下中國的新年,就貿然過來打擾了。”

靳爺爺不知道相信了沒有,點了點頭說道:“說什麽打擾不打擾的,這過年啊就得人多,咱們家許多年沒有熱鬧過了,你在就最好啦,南南奶奶還一直惦記着你呢。”

老爺子說完背着手就走了,等他走遠了,靳南楓跳下凳子問道:“我怎麽覺得老爺子知道了,他是不是看出來了?”

阿涅利也有些懷疑,實在是老爺子方才的話太順當了,“也許可能,怎麽,你很怕爺爺奶奶知道嗎?”

靳南楓微微嘆了口氣,在阿涅利出現之前,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走上這條路,在靳南楓的意識中,他爺爺奶奶都是老想法,覺得就應該早早的結婚生子,同性戀什麽的,在他們的世界應該是不存在的,即使是出現了,那也是有病。

但這段時間看下來,靳南楓又有些拿不準了,心中懷疑老爺子知道了,又覺得知道的話,他不應該這麽平靜,但要說不知道的話,有時候又覺得哪裏奇奇怪怪的。

他想了想,還是說道:“等我之後探探老爺子的口風,咱們倆在一起的事情總不可能一直瞞下去的。”聽見這話,阿涅利才露出一個笑容來。

心中開始琢磨這事兒之後,靳南楓就開始觀察老爺子了,越看越覺得他爺爺似乎是真的知道了,不只是爺爺,有時候靳奶奶也有些古古怪怪的。

靳南楓故意跟阿涅利表現的親密了一些,果然,兩個老人看着他們的眼神都不大一樣,靳南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麽時候沒注意給露餡了。

觀察了幾天,靳南楓終于忍不住攔下了打算去菜園子的靳爺爺,他伸手接過老爺子的菜籃子,一邊跟着走,一邊問道:“咱菜園裏頭現在也沒啥能吃的菜了吧?”

靳家的菜園子沒有暖棚,這會兒冬天就寂寞了,靳爺爺卻說道:“還有呢,青菜啊,白菜啊,都能吃,尤其是青菜,霜打過的才好吃。”

靳南楓笑了笑,也說道:“确實是好吃,要不咱多摘一點,讓奶奶做個青菜丸子吃。”

他口中的青菜丸子并不是用青菜做的丸子,而是用面粉做成了比湯圓小一些的丸子,又用青菜和一些其他的菜作為輔料做湯,最後把丸子放到湯裏頭煮熟了就能吃。

放到現在,這種青菜做湯頭的丸子已經不流行了,太實在,沒啥吃頭,但靳南楓卻懷念那個味道,每次回來的時候都讓靳奶奶做一次。

靳爺爺聽了,點頭說道:“行,你想吃就做呗,都是爺爺奶奶沒用,你小時候啥好吃的都吃不上,別人家吃肉,咱家只能做個青菜湯。”

說起靳南楓小時候的事情,靳爺爺似乎帶着許許多多的愧疚,在兩位老人的心中,就是因為他們沒有本事,兒子才會郁郁而終,唯一留下來的孫子也吃了那麽多苦頭。

靳南楓卻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辛苦,他握住靳爺爺的手,說道:“我就愛吃青菜湯,每次奶奶都喜歡用肉骨頭做湯底,吃起來味道特別鮮。”

靳爺爺微微嘆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你從小就是這樣,特別懂事兒,在外頭被人欺負了也不說,就怕我們跟着難過。”

“你爸沒出息,自己走了一了百了,卻留下我們老人孩子受苦受罪,幸虧這些年你過得越發好了,不然的話,爺爺奶奶将來就是到了地下,也放不下這顆心。”

靳南楓的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正因為靳爺爺靳奶奶對他的愛太無私,太專注,他才舍不得傷害他們。

當初他選擇回鄉,固然有生命之心在農村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的緣故,但更多的确實是放心不下這兩位老人,有時候想想,如果沒有阿涅利的出現,他或許會聽從奶奶的安排,找一個合适的女人結婚生子,然後平靜的過完自己的一生。

但有時候愛情就是這麽突如其來無理取鬧,他從未喜歡過男人,但這一次卻喜歡上了,在他想象中的未來伴侶,跟阿涅利相差了十萬八千裏,但他還是慢慢開始放不下,甚至有越來越沉溺其中的傾向,就像這一切是上天安排好了似的。

“爺爺,萬一有一天我讓你們失望了呢?”靳南楓有些艱澀的開口。

靳爺爺卻忽然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孫子的肩頭,說道:“你怎麽會讓我們失望,在爺爺奶奶的心中,南南啊一直都是最好的,別人家的孩子來十個都比不上。”

“爺爺知道你擔心什麽。”靳爺爺看了一眼心情低沉的孫子,終于開口了。

靳南楓心頭微微一跳,看着靳爺爺的眼中帶着愧疚,卻沒有後悔,更多的是乞求,他希望靳爺爺靳奶奶能夠理解他的愛情,雖然知道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靳爺爺又嘆了口氣,緊接着說道:“在你讀初中的時候,爺爺奶奶就知道啦。”

靳南楓點了點頭,猛地反應過來不對勁,什麽初中的時候,他初中那時候不是中二的日天日地,全世界老子第一,壓根還沒有開竅嗎?

靳爺爺卻接着說道:“你從小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隔壁的三娃,七八歲的時候就會追着小姑娘跑了,但你不,不是在家讀書,就是出去跟人打架,對女孩子看都不看一眼。”

不是,我的爺爺,七八歲的時候我為什麽要對女孩子感興趣,那時候不是只要吃和玩就好了嗎,難道你指望我從小就是個小色狼?

靳爺爺完全沒體會到孫子崩潰的心,繼續說道:“等到上了小學,別的男孩子都會扯女孩子的辮子,偷偷把蟲子放到她們鉛筆盒裏頭逗着玩兒,你也從來不這樣,每天就跟着學校裏頭長得好看的幾個男孩子玩兒,還叫人家哥哥。”

靳南楓幾乎想要打斷親爺爺的話,那能怪他嗎,他從小早熟,那些幼稚的事情從來不屑于去做,還有那幾個男孩子壓根不好看,就是家裏頭條件好穿得好,他跟着人家玩兒,叫人家大哥,那是他們用巧克力作為小弟的工資啊!

靳爺爺卻還沒有停止,繼續說道:“到了初中的時候更了不得了,別人都是為了女孩兒打架,你每次打架,老師一問,都是為了男孩,哎,那時候爺爺奶奶讀書少,也不知道那什麽青春期問題,要是那時候我們倆發現了,說不定還能糾正過來。”

靳南楓已經無力解釋了,他會為了男生打架,那是因為人家是他兄弟,至于女孩,呵呵,那時候他可是黛西初中的校草,女孩都喜歡他,至于想要揍他的男生,聽見他黛西一霸的名頭都慫了,這能怪他嗎?

“等到後頭你離開家去讀了高中,估摸也是差不多。”靳爺爺忍不住開始抽了口煙。

等等,什麽叫做差不多,靳南楓無法想象自家爺爺奶奶私下裏腦補了一些什麽東西,艱難的說道:“爺爺,我那時候其實......”

靳爺爺卻說道:“爺爺知道,我跟你奶奶不是那種不開明的老人,我們查過書,都說同性戀是什麽基因決定的,這要怪啊,也得怪你爸爸不負責任,還有你媽,這些年都沒回來看你一眼,肯定讓你對女人産生抵觸,覺得女人都是壞人啊。”

靳南楓沒有說自己并沒有因為不負責任的父母,而對人生産生什麽懷疑,更加沒有厭惡女性,他只是想到兩個幾乎不識字的老人,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找到那些書,看懂那些字,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靳爺爺靳奶奶付出的只怕更多。

“那時候你從上京回來,我跟你奶奶就猜到了,他們大城市的人容不得你,爺爺奶奶可不嫌棄。”靳爺爺拍了拍靳南楓的手背,繼續說道,“将來咱村子要是有人敢說你閑話,看我跟你奶奶不罵上門去,這喜歡男人也沒礙着他們賺錢了啊!”

“不過南南啊,喜歡男人,喜歡女人,爺爺奶奶都接受了,你可別三心二意的,又是一個章少爺,又是一個濤濤,現在還有個阿諾。”靳爺爺有些苦大仇深的說道,“腳踩幾只船容易翻船,你既然選了阿諾,雖然他是個外國人,但也有錢長得也好看,你可不能再改了。”

靳南楓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面的感動,現在卻有些麻木了,感情靳爺爺靳奶奶不但編織了他從小到大的性取向,還将家裏頭的幾個客人都放到一場四角戀裏頭。

他抽了抽嘴角,看着靳爺爺的眼神還得保證,自己對阿涅利絕對是一心一意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