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每個女孩都幻想過一位白馬王子披荊斬棘，幫你鏟平生活中一切不如意之事，走到你面前單膝下跪，邀你上馬與他一離開，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德娜特小時候當學徒練習甜點累了時，會悄悄地下樓躲在樓梯後面，聽店裏女孩子們的談話。
她記得她們讨論的最多的就是今天鎮上又來了哪個帥氣的男孩，或是今天有哪個男孩向她們獻過殷勤，她們又是如何回應的。
出現在那群初入社會，正值花季，對愛情帶着美好幻想的女孩們談話裏最多的一個詞——就是以身相許。
她們總是嬉笑着說如果誰誰誰願意為她們做什麽，她們一定以身相許，追随他到天涯海角。
那時縮在陰暗樓梯角落裏，努力不讓灰塵蜘蛛網沾到自己雪白廚師服上的德娜特則想着：她不需要誰為她做什麽，只要有人不嫌棄她，願意支持她的夢想，她便一定會對這人以身相許，與他度過生生世世。
而現在，在卡塔庫栗說出幫你實現夢想這句話時，她腦海裏封塵已久的記憶突然被喚醒，幼年每次睡前叨念的事情浮出，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那句話。
一秒，兩秒，就在德娜特迅速升溫的臉頰快熱得能攤雞蛋時，卡塔庫栗笑了起來。
陣陣低沉的笑聲透過圍脖傳出，起初他還稍稍克制，到後面直接朗聲大笑，眉目舒展，眼帶暢意，胸腔一震一震，與平時冷峻的模樣判若兩人。
什麽呀！有什麽好笑的！
德娜特被卡塔庫栗給笑惱了，她腦袋一偏掙開卡塔庫栗的手，把蜷起的膝蓋放平，雙手在沙發上一撐，想直接下去離開走人。
然而，這一切僅存在與她的想象中。
鑒于她和卡塔庫栗之間懸殊的武力值，她偏開的腦袋根本沒能掙開他的右手。而且他似乎察覺到了她想逃離的意圖，在她放平膝蓋，雙手往沙發上柔軟的白狐毛墊子上伸去時欺身上前，伸出左手把她想往兩旁伸的手按回膝蓋上，幾乎将她困在了沙發小小的空間裏。
近！太近了！
德娜特望着卡塔庫栗與自己間隔不足一公分的臉，緩緩地咽了口口水。
她能聞到他身上混着紅茶，朗姆巧克力微甜而又灼熱的氣息；她能看到他毛茸茸的白圍脖上的毛因自己的呼氣而抖動；她能看到他眼中雙頰飛紅，眼帶嬌嗔的自己。
她是不是在今天的甜甜圈裏加多了朗姆酒，所以才會一聞這個味道就醉了？
大腦已經昏沉的德娜特軟了身子不知所措，她無力地靠在沙發上，愣愣地仰着頭，任由卡塔庫栗挑起她的一縷發絲把玩，望着那雙深沉醞釀着風暴的眼睛，漸漸沉陷其中。
“南卡羅來納島沉入海底後，新世界就再也沒有了規模浩大到能集齊四皇手下幹部的盛事。”
“朱厄爾家的小子看中了這塊肥肉，最近一直在策劃舉辦一個能聚集各方勢力，一年一度的大活動。據我得到的消息，除了拍賣會，他還打算加入美食節，音樂節這些盛典。”
“如果你能在這個美食節上拔得頭籌，你的名聲自然就會傳遍全世界，成為世界第一的甜點師。”
“如果這個你滿意這個提議的話，就閉上眼睛，”說到最後，卡塔庫栗聲音變得低沉喑啞，格外蠱惑人心，“德娜特。”
“德娜特大人？德娜特大人？”棋子士兵低頭看腳尖，不敢直視這位剛剛被卡塔庫栗大人親自送出來，臉頰潮紅，眼神迷離，唇瓣紅腫的紅發女子。
“啊？什麽事？”慢慢從剛剛那個長久到讓人窒息的吻中緩過神，重新得到充足氧氣的大腦開始工作，終于開始接收外界信息的德娜特眨了眨眼，一臉茫然地望着恭敬低頭的棋子士兵。
“走廊盡頭有洗手間，您要不要收拾一下？”
收拾？收拾什麽？
德娜特現在還處于一個昏昏糊糊的狀态，于是她決定按照自己的直覺，跟随棋子士兵走到洗手間收拾一下——
等等！鏡子裏的那個人是自己？
站在洗手臺前，德娜特看着鏡子裏面那個眉目含春，面若桃花的女子，差點驚呼出聲。
冷靜冷靜，好好回憶一下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嗯，她剛剛閉上眼後，卡塔庫栗大人應該是又吻了上來，不過與上一次不同的是，卡塔庫栗大人這次撬開了她的牙關，大肆掠奪她嘴裏的空氣唾液，弄得她差點因缺氧昏過去......
啊啊啊——
德娜特抱頭蹲下，無意識地用手亂揉頭發，但無論她怎樣搖頭拍臉，都無法把剛剛她與卡塔庫栗唇舌相交的那一幕趕出腦海。
她現在一閉上眼，都仿佛還能感受到擦着臉頰，落在鼻尖上的灼熱粗重吐息；按在她後腦，不容她退縮的強硬而霸道的手；大肆進攻掠奪，占領她唇齒間每一寸土地的舌頭；還有她的情迷意亂間，舌尖觸碰到的尖銳硬物。
等等，那是什麽？卡塔庫栗的牙齒？
德娜特移開擋在眼睛前的手，站起來愣愣地盯着鏡子，試探性地用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潔白整齊的牙齒。
果然，一般的牙齒，不會有那種尖銳感，那種感覺再加上排列密度，總覺得有點像吞噬鳗的牙齒......
聯想到上一次接吻時自己舌尖碰到類似的硬物，德娜特腦海中突然産生了一個可怕的聯想——
該不會，卡塔庫栗大人他之所以從不在人面前展示真面目，是因為他的牙齒與常人不同？他不想讓別人看到這一幕？
門外傳來了棋子士兵擔憂而恭敬的問詢聲，德娜特胡亂應了一句，機械性打開洗手臺水龍頭。
深秋的水很涼，一向把自己的手視為第二生命的德娜特此時仿佛毫無知覺，任由冰涼的水沖刷她潔白修長的手指。
過了好一會，她才關上水龍頭，被凍得微紅的冰冷手掌貼上臉頰，刺骨的寒意讓她打了個哆嗦，擂鼓般的心跳漸漸平複。
她想到了安妮那個莫名死亡的哥哥，他也曾是卡塔庫栗的甜點師。安妮說他無比崇拜卡塔庫栗，絕不會做出違背他命令的事情，那麽他為什麽會被卡塔庫栗處死？
一股涼意襲上心頭，德娜特踉跄半步，伸手扶住牆壁穩住身形。
她看着鏡子裏臉色蒼白，嘴唇紅腫的自己，低低苦笑一聲。
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她該怎麽辦？
自己都能察覺到的事情，沒可能卡塔庫栗不知道。但他卻什麽也沒說，親自送她出來，和往常一樣告訴她明天甜甜圈要的口味。
難道她要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就這麽回去嗎？
德娜特想了很久，在外面的棋子士兵第二次發出問詢聲時，整理好衣服，步伐堅定地走了出去。
厚重的木門被吱呀一聲打開，德娜特對棋子士兵點頭道謝，深吸一口氣，再次往大廳正中那個早已預料到她的到來，把身子轉向她這邊的高大男人走去。
他個子真的很高，面對面站着的情況下，她只能仰着脖子望着他。
身後的木門合上，輕微的聲響在空曠寂靜的大廳裏被無限放大，卡塔庫栗沉默地看着折返回來的德娜特，目光在她紅腫的嘴唇上停留了半瞬，而後才輕咳一聲問道：“有事？”
“我可以摘下你的圍脖嗎？”
德娜特的聲音很輕，但咬字清楚，直接道出了自己的來意。
短暫沉默後，見卡塔庫栗沒有直接拒絕，她踮起腳緩緩伸出右手，卻在觸碰到他圍脖的那一秒被人攔住。
卡塔庫栗不知何時已經摘掉了一直戴在手上的皮質手套，灼人的溫度從兩人的交握處傳來，讓德娜特心下一顫。
“手為什麽這麽涼？”
出乎她的意料，卡塔庫栗此時說的第一句話不是質問，而是問她的手。
德娜特的視線從圍脖上移，望着卡塔庫栗緊蹙劍眉下金色的眼睛——帶着擔憂不解，不含一絲惱怒的眼睛。
“我喜歡你，卡塔庫栗。”
德娜特突然笑了起來，她沒有掙開卡塔庫栗的手，任由其覆在自己的手掌上，手指縮緊用力一扯，将白圍脖扯了下來。
時間仿佛靜止了，德娜特能看見圍脖上白色的絨毛随着她的動作抖動，能聽到卡塔庫栗變得粗重的呼吸聲。一層層絨毛散開，露出了她從未見過的，她愛着的男人的全貌——
嘴巴即使緊閉着，也能看到□□在外的四顆獠牙。她原本以為是疤痕的口子從耳根一直延伸到嘴角，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把嘴巴的後半段縫起來了一樣。
“這個，很痛嗎？”
德娜特丢開圍脖，伸手撫上了卡塔庫栗的臉側，帶着薄繭的指腹劃過卡塔庫栗的疤痕，讓他感到一絲奇異的瘙癢。
“不痛，”
不知不覺中，卡塔庫栗已經彎下了身子，讓德娜特不用費力地踮腳也能觸碰到他。
他看着德娜特澄澈的眼神，覆在她手上的手掌驀地握緊鉗住了她的手腕。
平和有力，令人心安的心跳聲從手腕下的血管中傳來，不需要見聞色，他也能知道面前的人絕不是在做戲。她的一舉一動都發自內心，她的眼神中沒有害怕厭惡，有的只是淡淡的心疼。
“你不怕麽？”
雖然在剛剛接吻失控與她唇舌相交時，他就知道她遲早會發現真相。
他想過是不是要讓布琳來修改她的記憶，但一想到自己以後必須在她面前遮掩真實面目，不能随心所欲地親吻她，品嘗她比她做的甜甜圈還要美味的唇舌時，他就很不舒服。而他夏洛特卡塔庫栗，從來就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
他遵循了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欲望，在她想看自己的真面目時沒有阻攔她，任由她伸手扯下了二十多年除了他以外無人敢觸碰能觸碰的圍脖。
在那一刻，他生平第一次嫌棄自己的見聞色不夠強，在心緒不定時無法預知未來。只能像看慢動作播放一樣，由着自己的真面目一點一點地暴露在空氣中，有那麽一刻，他甚至後悔起了自己的決定。因為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雙明亮如星辰的眼睛裏流露出害怕與厭惡。
不過事情随後的發展，卻是與他的預料完全不同，而這也是第一次，他因自己的預判錯誤感到喜悅。
在她伸手撫上他的嘴角問他疼不疼時，他的心跳不受他控制地加速，問出內心深處的疑問後，他緊緊盯着面前之人，不願錯過她所說的半個字眼。
“或許對新世界的人來說，卡塔庫栗你這樣的嘴巴是異類。但對東海的人來說，像我這樣的高個子也是異類。”
“我曾經哭過抱怨過，因為如果可以選擇，我一定不會想要一副這樣異于常人的身體。”
“但這些根本沒用，我的這一個不同點在他們眼裏就是怪物的代名詞。很奇怪吧，明明我的為人也好，我做的甜點也好，都是與我的身高毫無關系的事情，但他們總是輕易地忽視我做的一切，就因為我的身高與常人不同，是個怪物。”
“所以我很清楚，與常人不同并不是什麽可怕的事情，真正可怕，是住在人心裏，讓人理所當然般嘲弄那些與自己有些許不同之人的怪物。”
面前女人的聲音不是他聽過中最出色的，清脆有餘但不夠婉轉，卻有着讓他心情平複的魔力。
——與常人不同不是什麽可怕的事情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真面目，以如此堅定的口吻和他說這種事情。
如果，她能早一點出現就好了。
走來不做無用幻想的卡塔庫栗，此時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厭惡的目光中孤獨度過的童年。如果她能在那個時候——在他被同齡人抛棄，站在角落裏看着他們嬉笑玩耍時出現，那該有多好。
“所以......那個！我想說既然卡塔庫栗大人您不把我當怪物，我也絕不會因為您的外表而對您有任何不同！”
面前的女孩似乎因他長久的沉默而慌張，空着的左手無意識地揪着自己的頭發，滿臉焦急，又變回了原來那個滿口敬語，會因他的一句話一個眼神而害羞慌張半天的女孩。
“不用對我用敬語，”
卡塔庫栗帶着她的右手往下，移到了自己的左胸心髒上，看着滿臉通紅，面帶不解的女孩——他的女孩，多年來第一次不加掩飾地露出了笑容。
“我希望你能快點習慣和我平等親密相處，因為你是我未來的妻子，會和我共度一生的人。”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大結局了！！！
天哪我竟然寫出了男女主章章同框發糖的甜文，感覺下輩子的少女心都用完了_(:з」∠)_
番外大概就是婚禮，明後天應該能寫完。
包子的話因為我想象不出卡二有孩子會是怎麽樣，就交給你們腦補了（喂）
原本說手上兩篇文完結了開一卷聯合搞事的長番外（大概就是德娜特去那個美食節成為世界第一甜點師的事情），現在有點不想開了。
我覺得那個走劇情流男女主經常不同框同框也不一定發糖的番外喜歡甜甜圈的你們不會喜歡，可能要開也會放隔壁黑手黨那邊（因為我要保留這篇章章發糖的甜文，不能讓番外毀了他）。
不過隔壁完結就四月了，到時候可能沒什麽時間，這種劇情流番外周更會有人願意看嗎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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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丢了心的糖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8-03-07 20:54:45
讀者“畫龍典經”,灌溉營養液 +5 2018-03-09 16:25:31
讀者“丢了心的糖”,灌溉營養液 +10 2018-03-07 20:54: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