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要他們了
傍晚,夕陽在天邊暈染成深深淺淺的黃。
穿着藍白校服的學生從餘晖映照下的校門走出。
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坐在車裏看着來來往往的學生,似乎是在等人。
他一手搭在窗沿上,寬松襯衫微微敞開,小麥色的皮膚從領口中漏出,隐隐能看到漂亮的鎖骨,有穿着校服的小女生似不經意從他跟前路過,然後捂嘴跑開,激動地和同行的姐妹說着,“他好帥啊!”
大概是已經習慣了這種議論,陸宴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哥。”
遠處跑過來一個紮着雙馬尾的小姑娘,她拉開車門跳上來,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用手給自己扇風,“熱死了熱死了。”
陸宴丢給她一瓶礦泉水,小姑娘卻很是嫌棄,“我不要礦泉水,我要吃雪糕!”
“出了校門左拐就有個小賣部,哥你去給我買。”小姑娘完全是命令的語氣。
陸宴輕啧了一聲,像是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解了安全帶,“你就在車上等我。”
小姑娘把頭探出來,“幹嘛不開車去?”
陸宴頭也不回,“外面人多不好停車。”
停車場離校門很近,陸宴走出去,左拐很快就到了小賣部前。
他打開冰櫃正要選冰糕,突然聽見小賣部後方傳來一陣尖叫。
陸宴手裏的動作一頓。
這時,只聽老板笑了一聲說道,“害,這些小孩又在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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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宴皺了皺眉,思考片刻,他放下手裏的冰糕,擡腿朝小賣部後方走去。
小賣部後面是一條破舊的小巷,四處堆滿了雜物,有人聲和沉悶的擊打聲在有些燥熱的空氣裏響起。
“啊!別打了!”
“求你了!啊!求求你別打了!”
陸宴加快步伐,轉過拐角,視線裏逐漸出現了一個側影——
那是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孩,大概十六七歲,穿着黑色運動背心,嘴裏含着顆棒棒糖。
她正拿着一根像是桌腿的木質長條指着瑟縮在牆角的另外三個女生,“喜歡打人是吧,怎麽樣?被打的滋味好受嗎?”
說完,她一手拿出嘴裏含着的棒棒糖,一手擡起木條似乎就要砸下去。
“住手!”
陸宴大喊一聲。
女孩頓了頓,轉過頭來。
她的臉原本正好遮住了陽光,于是這一轉頭,金色的陽光直直刺過來,穿過虹膜,直達眼底。
陸宴瞳孔驟然縮小。
強烈的陽光令他産生了片刻暈眩,視野裏被大片空白占據,只剩下那一束光,以及,在光裏回眸的女孩。
女孩仰起的下颌在碎金般的日光裏劃出一道極美的弧,晃得人呼吸一滞。
不知是陽光太過眩目,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那一瞬間陸宴竟恍惚生出了一種錯覺,一種世界突然慢下來了的錯覺。
慢到他能清晰的看到那束陽光裏,女孩高高的馬尾是如何揚起,又落下。
“勸你最好別多管閑事。”
女孩冷冷的聲音響起,陸宴這才回過神,他迎上女孩的目光,從襯衣口袋裏掏出一個證件,沉聲道,“我是警察。”
女孩臉上閃過一絲慌張,但很快便做出了反應——
跑!
只見她迅速把棒棒糖塞回嘴裏,扔掉木條,回身往上一跳,雙手攀住牆頭,輕松便翻到了牆的另一側,動作輕盈而迅捷,饒是有着多年抓捕經驗的陸宴也從未見過身手如此敏捷的嫌疑犯,更別說還是個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女孩子。
他愣了兩秒,而後嘴角一揚。
有趣。
他也跟着翻過牆,這面牆後面就是一條馬路,女孩趁着綠燈的最後一秒已經跑到了對面,路口排起長龍的汽車立馬踩下油門沖過斑馬線,根本不給路人闖紅燈的機會。
陸宴低罵了一聲剎住腳。
好在紅燈時間很短,這條路也沒有岔口,直直通向望江大橋,女孩根本無處可逃。
她一個女生跑得再快,還能快過一個常年訓練并且曾經跑進省隊的警察嗎?
陸宴勾了勾嘴角,目光始終鎖定着她的背影。
就讓她二十秒。
19、18……3、2、1。
綠燈亮起來。
陸宴穿過馬路追上去。
陸宴四肢纖長,但絲毫不影響他的擺臂速度,他背部微微弓起,勁瘦的線條像極了一只奔跑的獵豹。
很快,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被拉近。
眼看着前面就是長達數百米的望江大橋,陸宴沖着女孩喊道,“站住,前面就是望江大橋,你跑不了的!”
女孩沒有理會她,徑直往前跑。
女孩上了望江大橋後,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到十米。
而就在這時,女孩突然把住大橋的護欄往上一跳,坐了上去。
陸宴立馬停下,表情驚愕,“你幹什麽?!快下來!”
女孩坐在護欄上搖了搖頭,一臉風輕雲淡地把嘴裏地棒棒糖拿了出來,像撒嬌一般開口道,“警官,我不想去警察局。”
“好!我們不去警察局,你快下來。”
陸宴放低聲音,慢慢挪動腳步向她靠近。
“別過來哦,再過來我就跳了。”
陸宴身子一僵,不敢再繼續靠近。
女孩見他聽話地停下,彎了彎眼笑起來。
女孩長相是冷豔型的,但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樣子卻無比的甜美天真,雪白的皮膚上還有兩顆小小的梨渦,她笑着沖他眨了眨右眼,“再見哦,警官。”
說着,她身子後仰,直直墜下。
“喂!”
陸宴拼了命地沖過去想要抓住女孩,卻只聽“砰”的一聲,江面濺起巨大的水花。
陸宴幾乎沒有片刻猶豫,一腳翻上護欄就要跳下去救人,而然這時,江面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小頭,浮在水面的女孩沒有一點溺水的掙紮,并且還有閑情逸致整理自己糊到臉上的頭發,然後慢悠悠地朝岸邊游去。
陸宴這才注意到,岸邊停了一輛車,還是遮住了車牌的車。
還是團夥作案?
陸宴感覺自己被耍了。
他黑着臉從護欄上下來,濃稠深邃的實現始終鎖定在女孩身上。
女孩上了岸,正要上車,大概是注意到了有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她轉過頭來看向站在橋上的男人。
四目相對。
空氣中似有火光迸濺,女孩嘴角上揚,然後沖他比了個鬼臉。
江邊的風呼呼作響,風裏夾雜着熱氣與絲絲涼意。
女孩比完鬼臉就鑽進了車,而陸宴還站在橋上定定的看着那裏,他雙眼微微眯起,仿佛一只兇猛的鷹盯上了自己的獵物,目光始終追随着那一輛車,直到它消失在岸邊。
不知過了多久,口袋裏傳來震動。
陸晏拿出手機,按下接聽鍵,裏面傳來小孩尖尖的嗓音,“你買個雪糕掉茅坑啦!”
“回來了。”
男人聲音低沉,帶着一種金屬質的冷感。
“小姑娘,有人追你?”
男人關掉空調,踩下油門。
“嗯,真倒黴,第一次接任務就碰上了警察。”
漁歌從包裏拿出用塑封袋封好的手機和鑰匙,把水倒到了車窗外,但她的衣服也全濕透了。
漁歌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把你座位弄濕了。”
“沒關系,”男人并不在乎,推了下墨鏡從後視鏡看向漁歌,“看你渾身都濕透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兒?”
“我住香山別墅。”
男人似乎很吃驚,“那可是有錢人才住得起的地方。”
好奇趨使男人又看了漁歌一眼,問道,“你既然住那兒還需要加入青峰做任務?”
青峰是個反校園暴力的組織,但青峰不來虛的,只來硬的——
以暴制暴。
誰敢校園暴力別人,青峰就敢對他使用暴力。
教育局和政府當然是不允許這樣的組織存在,但沒人知道這個組織會長是誰,就算是他們這些加入的成員也不知道。
他們的任務都是通過郵件發送,只要接了任務填好收賬支付寶,立馬就能得到酬勞的百分之二十,剩餘百分之八十任務完成後發放。
聽說之前警察局有根據郵件追蹤過發件人,但還是一無所獲,青峰的成員也互不知曉其他成員,而且成員都是未成年人,政府可以說是完全束手無策。
為什麽要加入青峰?
“你就當我是個父母健在的孤兒吧。”
“不過,”漁歌又補充了句,“不是他們不要我了,是我不要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