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記響亮的耳光

樹德的晚自習是不是強制學生必須上,但漁歌不想和沈家人一起吃飯,也不想看到他們,上完了晚自習才去買手機,回家就已經快十一點了。

平時這時候張蘭英早都已經回房了,她特別注重保養,從不熬夜,今天卻這麽晚了還在客廳坐着。

漁歌路過客廳的時候,張蘭英叫住她,“漁歌。”

漁歌本來想假裝沒看到,這時候不得不在臉上堆出一個假笑來,“有什麽事嗎?”

張蘭英皺着眉,“今天老師打電話給我說,你跟人打架了?”

漁歌:“不是打架,是她們圍毆我,我只是自衛反抗而已。”

張蘭英頓了一下才問,“那……你沒事吧?”

漁歌頓了頓,歪了下頭,問她,“你沒問班主任我有沒有事嗎?”

張蘭英臉上劃過一絲不太自然的神色,有些吞吐地回道,“我……我當然問了。”

漁歌笑了一下,“那她應該告訴你了,我好得很,什麽事也沒有,我可是全國拳擊錦标賽冠軍。”

漁歌特意加重了“全國拳擊錦标賽冠軍”這幾個字的語調,張蘭英也是極其不喜歡她學打拳的。

“我怕你是逞強,”張蘭英竟然沒有露出反感神色,還一臉慈愛地看着她,“你這孩子總是受了委屈都自己扛。”

漁歌愣住,眉頭因疑惑而蹙起,她懷疑自己幻聽了。

她也不知道張蘭英今天是抽了什麽風,她來沈家兩年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張蘭英對她露出這樣的神情,說這樣的話,像極了一個溫柔又稱職的母親。

“張蘭英女士,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我了?”

漁歌很直接的表達出了自己的震驚與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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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麽時候不關心你了?還有……”張蘭英終于沒有再擺出一副慈母模樣,冷下臉來,“你叫我什麽?”

“沒什麽別的事的話,我先上去了。”

漁歌不想跟她掰扯,敷衍的說了一句便轉身上樓。

“漁歌!”

張蘭英在身後厲聲喊她,漁歌只當沒聽到,繼續爬樓梯。

樓梯的拐角處挂着一幅油畫,是知名畫家畫的張蘭英年輕時的模樣。

看到這幅畫,漁歌大概猜到了為什麽張蘭英突然開始關心她了,她長得很像年輕時的她。

漁歌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她一點也不稀罕這樣的關心。

她太了解了張蘭英了,張蘭英和沈立國一樣,永遠都是利益至上,誰能給他們帶來好處,他們就會對誰好,但一旦誰觸碰到他們的利益或者損害了他們自诩作為上流人士的體面,他們會立馬翻臉。

今天張蘭英會因為這張臉對她施舍一些關愛,明天就會因為頂着這張臉做了什麽讓張蘭英丢臉的事而重新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

正是因為像張蘭英,她如果成為不了張蘭英所期望的樣子,張蘭英會更加厭惡她,甚至比從前還要厭惡。

漁歌還真是對張蘭英了如指掌,她的猜測竟然在第二天就得到了印證。

第二天漁歌還是坐公交去的學校,不出意外,她會一直坐公交去學校。

在公交車站她又碰到了許遇洲。

“嗨喽,漁歌。”

許遇洲跟她打招呼,“你今天也坐公交啊。”

漁歌點了下頭,問他,“你又跟你爸媽吵架了?”

“啊……他們,他們還沒消氣。”

“你吃早飯了嗎?”

許遇洲忙忙轉移話題。

漁歌搖了搖頭,她下樓的時候沈宛辛和沈晚舒已經走了,但沈立國和張蘭英還在用餐,她可不想再撞到張蘭英來一場尴尬對話,所以直接出了門。

“我這兒有面包你吃不吃?”

許遇洲把面包塞給漁歌,但看他手裏只有那一個面包,漁歌問他,“你吃了嗎?”

“我吃了的,你吃。”

他剛說完這句話,只聽“呼嚕”一聲。

他肚子響了,而且賊大聲。

許遇洲:“……”

他咬了咬牙,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倔強的微笑,“我昨晚上吃壞肚子了。”

看着他那一臉尴尬中帶着點倔強的表情,漁歌笑了笑。

漁歌笑起來的樣子和她不笑時的樣子簡直就是兩個人,不笑的時候看起來高冷又明豔,但她一笑啊,原本微微上挑的眼睛就會變得彎彎的,五官瞬間就柔和了起來,嘴角兩旁的小梨渦更是甜度超标。

許遇洲看着她嘴角跳出的梨渦,耳朵一下就紅了,眼睛直勾勾,像被勾去了魂。

直到漁歌掰開面包,将一半塞回他手裏,他才回了神。

“我們一人一半吧。”

漁歌又沖他笑了笑,她望着他的眼睛,對他很真誠的說了一聲,“謝謝你。”

少女輕柔的嗓音入耳,許遇洲的耳朵更紅了。

那一刻,他連以後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腦海裏炸出一朵朵煙花,他在煙花裏看到愛情在向他招手。

但這手……怎麽全是皺紋?

“喂小夥子。”

一聲粗粝的嗓音将他拉回現實,一個老大爺伸着手在他眼前揮動,“小夥子,司機問你上不上車,不上他關門了。”

“!”

許遇洲瞬間清醒過來,“師傅別關門!等等我!”

漁歌見他這麽久才上來,遂問他,“你怎麽才上來?”

“呃……”許遇洲把脖子梗得老粗才編出一句,“我才想起來手機忘拿了,在想要不要回去拿。”

“手機?”

“嗯!”

漁歌擡起手指着他右手裏拿着的物件,“不是在你手上嗎?”

許遇洲:“……”

他想一頭撞死。

“噗嗤。”

漁歌忍不住笑了一聲。

看着她臉上的笑,許遇洲愣了愣,心裏因為尴尬而産生的難堪瞬間消失不見。

他承認自己有時候有些傻,他以前挺讨厭自己這一點的,老是被人取笑。

但這一刻,他突然覺得……

傻一點,也挺好的。

半個小時後,車停在了校門口。

漁歌又是踏着預備鈴進的教室。

“漁歌,你出來一下。”

漁歌屁股還沒坐熱,又得站起來。

走出教室,班主任把她拉到一旁,問她,“昨天你給我聽的錄音你有備份或者發給別人嗎?”

“沒有。”漁歌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

班主任拍了拍她肩膀,“那就好。”

漁歌疑惑的偏了下頭,“有什麽問題嗎?”

“是這樣,學校不希望這份錄音流出去,對學校影響不好。”

“這樣啊。”

漁歌揚了揚下巴,表情似笑非笑。

會僅僅是因為這個嗎?

她不太相信。

她的懷疑果然沒有錯,兩節課後,她被叫去了教導主任辦公室。

到了之後,教導主任讓她先坐一會兒等一等。

漁歌沒坐,直接問她,“請問您把我叫來是有什麽事嗎?”

教導主任想了想,開口告訴她,“你和七班那幾個女生打架的事情學校已經知道了,那幾個女生全部受了重傷,甚至有人斷了腿跟鼻梁,這件事非常惡劣,學校經過商讨決定給予你留校察看的處分,我們已經通知了你媽媽,她應該馬上就要到了。”

漁歌聽完後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只是看着教導主任,平和的發出了自己的質疑,“是她們先打我的,我只是反抗而已,為什麽要受這麽重的處分?”

“你把別人鼻梁都打斷了!這叫只是反抗?!”

教導主任似乎對她的言論感到非常憤怒,把手裏拿着的檔案往桌上用力一砸,但漁歌覺得,她大概是惱羞成怒。

漁歌冷冷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鼻梁本來就脆弱,我反抗的時候不小心打斷有什麽稀罕的嗎?在法律上,只要是正當防衛就算是把罪犯打死了也無罪,怎麽到了學校這裏,反倒是我的錯了?”

“你!”

教導主任正欲發作,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谄媚的聲音,“是于主任吧。”

“我是漁歌的媽媽。”

張蘭英走過來,臉上始終保持着優雅标準的微笑,握住教導主任的手便說,“這其中肯定有什麽誤會,是她們先欺負我家孩子的,我家孩子反抗而已,留校察看的處罰未免有些不合理了吧。”

看到張蘭英,教導主任臉色緩和了許多,“是這樣的漁歌媽媽,我們學校也是經過了慎重的考慮才給出的處分,你女兒确實把人傷得太重了,我們……”

“這樣吧于主任,”教導主任話還沒說話,張蘭英打斷她道,“對方的醫藥費我們全部承擔,并且可以給一筆高額賠償,只要不給處分,我們怎麽樣都行。”

“您應該知道的,”張蘭英拉着教導主任的手一臉愁苦的說,“處分對于一個孩子的影響多大啊,我家孩子被壞同學欺淩已經很可憐了,要是因為反抗了一下就背上了個處分,那以後被欺淩的孩子誰還敢反抗呢,這天底下絕對沒有反抗校園暴力還搭上一輩子的道理,我家孩子的前途不能就這麽白白的斷送了啊。”

看到一向高傲的這麽低聲下氣,如果不是漁歌太了解她,可能就要被她感動了。

張蘭英才不是為了什麽她的前途,她不過是為了她的面子。

“就是你是吧。”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大喊,漁歌轉過身就看見一個中年婦女張牙舞爪地向她撲過來。

她揚着手似乎想要打漁歌一個巴掌,幸好漁歌敏捷地躲過。

“這位家長您冷靜一下!”

陪同的兩位老師忙忙拉住她,可她仍舊十分激動,扯着嗓子大聲咆哮道,“我告訴你們,我要去告你們!

漁歌冷笑一聲,“誰告誰還不一定呢。”

“漁歌你說什麽呢!”

張蘭英走過來,厲聲呵斥她道,“快道歉!”

漁歌知道張蘭英只想息事寧人,要是鬧大了,她面上更過不去。

此時漁歌更加确信了,張蘭英跑來這裏不是為了給她讨回公道,只是為了她自己的顏面。

漁歌漠然看向她,“憑什麽?”

“我讓你道歉!”

張蘭英瞪大一雙眼睛命令她。

“我不。”

“道歉!”

“不可能。”

“啪——!”

教務室裏兀的響起一記響亮的耳光。

嘴裏瞬間泛起甜腥味,漁歌用舌頭頂了頂被掌掴的那一側臉。

她緩緩轉回被扇得偏到一旁的臉,擡眸面無表情地看向張蘭英,眼神仿佛看着一個陌生人。

她什麽也沒說,轉身徑直離開了教務室。

張蘭英沒有追上來,她忙着安撫其他人的情緒,絞盡了腦汁試圖讓學校撤銷處分,只要這個處分壓下來,沒有人會去在乎背後的真相,她會被诟病成一個問題學生的家長,一個失敗的母親。

張蘭英知道這些年來有多少人眼紅她的運氣,她越是風光無限,出了這種事她就越會被人嘲笑。

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那一天的廣播裏,教導主任依舊用她那蹩腳的普通話念出了漁歌被處以留校察看,而其他幾人僅被記過的通知。

張蘭英快氣瘋了,沈宛辛卻很滿意這個結果。

留校察看的處分就意味着,漁歌只要再犯一個小小的錯誤就會被開除。

如果她不想被開除,那往後的日子可就有得她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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