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俺尋思之力
狙擊手和觀察員對視一眼，前者舒了口氣說：“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上頭下了命令，說是如果咱們看到一個有着義眼義手義腿的老人，一定要第一時間上報。”
“那同樣需要第一時間上報的其他人物……？”
“如果你問的是需要随時警惕的人物，那可就多了，但如果是最近增加的、來頭不明的人物，也只有羅霄胄一人。”
得嘞，這羅老爺子，不知怎的，還是新添的重點關照對象。
見面前的少女陷入了沉思，狙擊手又說：“你看起來對地标會的勾當一無所知。”
艾子檀：……？
根據圖書館的看門大爺，當年末日的親歷者，胡老爺子的說法，末日來臨後，很多人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跑，并不像今天這樣從容，深谙趕路人的生存之道，多虧了地标會橫空出世，協調、掌控各方樞紐，搶救下了不少交通樞紐，廣泛宣傳生存線的存在，這才能讓這片廢土，還存在文明和秩序。
對于濱海星人來說，地标會毫無疑問，是救命恩人，是新秩序的奠基人。
可在無數華麗的光環之下，陰謀論者們，在半個世紀以來，有個一直津津樂道的話題：你地标會憑啥能先人一步，摸清楚生存線的所在？
這只是以常理度之的合理懷疑，但，背靠濟世亭，有着更廣闊視角的艾子檀知道——這其中當然有問題。
要知道，在那個時候，壯觀而明晰的死亡沙暴風景線還尚未成型，天象是混亂的，生存線的界線是模糊的——小久之前也說過了，出問題的是這個星球的大氣，可以推測，在碧海時代尾聲，正是大氣的變化最為劇烈的時候！
在那個時點，地标會何德何能，可以未蔔先知，敢膽肯定生存線的存在，喊出“永不停步”的口號？
在二十多年前，更是推出與濱海星人的科技樹完全不兼容，幾乎可以說是另一條發展路線的銀團子浮動城邦發展……
這裏頭沒有貓膩，你信嗎？
當然，有問題，不代表地标會就是幕後黑手，不能代表今天的廢土，是地标會一手促成的結果，這是兩碼事。
于是，艾子檀被提了幾分興致，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
Advertisement
對面也不藏着，說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你知道那噬人的沙暴從何而來嗎？”
艾子檀搖頭。
狙擊手說：“我見過。”
在狂風的呼嘯聲中，狙擊手的聲音不算大，但卻猶如引誘羔羊跌入深淵的惡魔之語：“接下來的事情，聽過了，就沒法回頭了，即便如此，你也要探尋真相嗎？”
艾子檀：……
雖然在氣氛這麽莊嚴隆重的場合，破壞氣氛不大好，但艾子檀想說，她可以回檔啊，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可以把後悔藥當飯吃……的挂逼吧？
“既然你有覺悟了……我叫紅光遠，來自開天會，是你的引路人。”
艾子檀：……随便啦，繼續。
“額，本來應該帶你到實地去走一遭，如我當年那般，用自己的眼睛去确定真相，但迅行期在即，只得将就了。”
艾子檀：……這人是不是忘了，他的小命還捏在我手裏？
小久：額，沒準真忘了。
紅光遠還很年輕，提到地标會的勾當，他的厭惡毫不掩飾，提到開天會的志向，那些宏偉豐歌的詩篇，他眼中綻放出名為“理想”的神采，仿佛眼前的生死顧慮不再重要，哪怕做為修城之人，他也甘之若殆。
艾子檀總覺得這樣的眼神，她曾經看過很多，有些只是匆匆一瞥，有些，則從開頭看到了結尾。
具體發生了啥，同樣記不起來，但那些理想冷卻，步向凝固的眼神，令她沒由來的感到不安。
以至于，在氣溫因狂風而極速下降的瞭望臺之上，艾子檀，像個普通人一樣打了個冷顫。
“我看見，一望無邊的沙塵之中，大地之上，有巨大的風洞存在，大量的砂石從中卷出，散于大地。”
“前後包夾我們的死亡沙暴，正來自于此，而這些風洞……皆為地标會所有！”
說到最後，紅光遠咬牙切齒，連旁邊的觀測員，也是一副憤恨到了極點的模樣。
艾子檀從思緒中驚醒，一臉茫然：啥？小久，你不是說，沙暴中的大氣很不正常，智慧生命無法在其中生存嗎？可是，看這描述，地标會和開天會，似乎都能一定程度上，在沙暴中活動？
小久：啊這，啊這，啊這？
三連後，小久一臉茫然，見自家AI這副模樣，艾子檀索性直接問紅光遠：“不是說，落入沙暴中會死嗎？”
慷慨激昂的演說，開場就被打斷，但紅光遠不怎麽在意，他先是困惑，然後用“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的語氣說：“是了，就算親身經歷過，也不代表能理解……雖然地标會和種種事例都證明，落入沙暴中沒有好下場，幸存者寥寥無幾，但其實，我們異能者，是能在沙暴中生存的。”
艾子檀：……
“畢竟，你應該知道的，我們的異能，究竟來自何方。”
艾子檀：……啥？？？
小久也是一臉震驚——指他投影出了艾子檀才能看到的顏表情：ヽ（*。>Д<）o這這這，啊！我明白了，這是某種篩選機制！
艾子檀：這是什麽意思？等等……難道說？
小久：（*゜ー゜*）我明白了！我逐漸理解了一切！這個星球的大氣被轉變成了造化之氣，也就是進化之力，落入沙暴內的智慧生命體，如果能撐一段時間，就能成為異能者，反之就會死去！
艾子檀：難道……是上級文明在非法“養蠱”？
小久：有可能啊！這是人為的！這是犯法的啊！
艾子檀：比起這個，這不能算是滅世因素吧？這屬于濟世亭的業務範圍嗎？需不需要轉交給別的部門負責？
小久：……你不會是想撒手不幹了吧？
某見習救世主：……為什麽這麽說？我的經驗告訴我，職場生存的法則之一：不要把別人的工作搶了。
神識鏈接中交流不斷，現實中，艾子檀的詢問也沒拉下：“紅光遠，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是？”
“有人會（被騙）進沙暴之中，獲得異能嗎？”
“有……但我們和地标會強迫別人去送死不一樣！”紅光遠說：“我們有區分潛力的方法，潛力高的人，多半會成功！”
艾子檀按了按額角：“這算啥？随敵心意？”
紅光遠：“？”
濱海星人到底遭遇了什麽？
雖然某見習救世主是個失憶症患者，常識匮乏，但AI的本地資料裏頭，有大量的公案可供參考，可提出一種假說。
艾子檀拿回沙箱之錨，在旁邊的地上插眼，留下了“SB”兩個字母，然後說：“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你們可千萬不要害怕。”
“我們受過專業的訓練，我們不會怕。”
為了表達交流的誠意，艾子檀解除了兩人的控制，後者趕忙活動了一下手腳，随即趕緊穿上鞋子，途中免不了對自個兒腳板底的抽象塗鴉默然數秒。
“只是我的猜測……關于末日的猜測，你們應該有星球、星空和外星人的概念吧？”
話題怎麽會突然變成這個？他們不是來處理羅霄胄的幫手的嗎？而且，現在應該找機會跑路……
這個想法理智而正确，但紅光遠卻不想錯過引導一位同為異能者的同胞，走向正道的機會，他望了一眼身為觀察員的許多方，兩人眼神交流了一番，決定先聽聽看再說。
外邊的風更大了，現在，提速點的速度到了極值，而做為半掩體的瞭望臺，起到了應有的功能，隔絕了一部分呼嘯，讓三人談話用不着大吼。
“有的，”紅光遠說，“我們會裏頭，有人提過，想要找找看當年九大國的航天基地，看看能不能飛到別的星球生活，但後來吧，大家發現這不現實，所以不了了之。”
“那就好說了，”艾子檀說：“想象一下，有一個外星文明，他們的運氣很好，發展達到了一定高度，不僅飛出了自家恒星系，還琢磨出了諸如曲率引擎、折疊躍遷之類的星際航行手段。”
“他們擁有越來越多的移民星，越來越深的科技，越來越厚的教科書，越來越豐富的娛樂、文化和生活，似乎，照着這個勢頭發展下去，他們總有一天會成為宇宙中唯一的真理。”
“然而，他們很快發現……文明的發展，在逐漸走向停滞。”
“這也是當然的，很多技術的誕生，都是從模仿開始的，最早的石器，模仿自獸的牙齒，最早的船槳，模仿了魚的尾巴，哪怕到了現代，潛艇的外形，依舊借鑒自海洋生物，腦的神經系統，居然能為量子計算系統的框架指路……”
“不難看出，自然界就是各種技術思想、工程原理及重大發明的靈感源泉，而仿生學，是源泉中的源泉。”
“在行星時代，可以通過借鑒各種自然生物和宇宙現象，得到海量靈感，學會發現和利用，但到了星際時代，這種進步模式，卻變得舉步維艱。”
“單是時間就是個大問題，宇宙中的種種現象不僅深奧而違反常理和認知，一個宇宙奇觀的出現，往往距離遙遠，以至于想要把某個現象、某個問題研究透徹，單是趕到現場，就要花費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時間，更別說，随着文明技術的發展，個體的學習周期，哪怕用上了基因優化、腦機灌頂之類的技術，仍舊在不斷拉長這種糟心事了。”
“于是，不可避免的，科研周期被拉長了十幾倍甚至幾十倍之多，動則就需要幾百年的研究才有可能得以寸進，而且，就算了解了某種宇宙現象，想要變現為推動科技進步的成果，也遠比在母星上的時候要困難的多。”
“進步緩慢的焦慮，自我懷疑的種子，文明停滞的不安感……”
“在這種情況下，你們覺得，這個文明會做什麽？”
紅光遠和許多方面面相觑，愣是沒搞明白面前的少女到底在說什麽。
這和末日的猜測有什麽關聯？
“額，會做什麽呢？”
艾子檀說：“選擇有很多，但對于這個文明來說，只有一個：他們需要的，仿生學需要的，是新的源泉，新的靈感，新的模仿對象。”
說這話的時候，艾子檀就看着面前的兩個年輕人，看得他們心裏毛毛的，紅光遠更是腦子一抽，脫口而出：“總不至于，我們異能者就是那個模仿對象吧……”
說到最後邊，雖然腦子還沒意識到要發生什麽，但常年訓練和生死磨砺中鍛煉的直覺，卻在叫嚣着讓他趕緊走！
別聽了！再聽下去，就回不了頭了！
——紅光遠這話還沒撂下多久呢，就還給他自己了。
見習救世主并未直接肯定，而是說：“這個模仿對象，肯定不會是他們治下的移民星，因為這些星球上有價值的東西，他們早研究透徹了。”
“普通的生态星球也不大行，他們的學問太深了，難以從普通的生物身上借鑒到有益的東西。”
“只有那些超乎常理、具備意外性的特殊生命體，才具備仿生學價值。”
“于是，他們鎖定了多個尚未沖出恒星系的行星文明，為他們準備了大進化的驚喜……”
即，降下造化之氣，以造成巨大傷亡為代價，無差別篩選出特殊個體，從中獲利的惡□□件，俗稱——養蠱，文明之蠱。
從結果來說，他們早就已經成功了——在碧海時代末期，造化之氣席卷世界，絕大多數濱海星人都因無法适應劇烈的進化過程而死去，少數得到進化的特殊生命體，也就是異能者的濱海星人，早就被抓走了。
套用這個猜測，目前為止的大部分疑問都能說得通。
至于生存線是怎麽一回事……或許是某種類似于收尾人的裝置？
按照邏輯來說，如果不是地标會突然橫空出世，告訴世人生存線的存在，濱海星人早就全滅了。
作者有話要說：
袁爺爺去世了QAQ
感謝袁爺爺讓我們能吃上肉！
=======
天曉得艾子檀猜中了幾分.JPG
畢竟千層餅劇本。
評論是我更新的動力啊！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