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朕這才叫喜歡景仰
玉珠迅速回想了一下,劇情快到結局的時候,高珩南下結識的最後一位正牌攻蕭淙迎來了主場戲份,一聲令下命十萬大軍護送高珩北歸複國。
而元熙完全預料不到,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高珩一路勢如破竹攻入玉京報仇雪恨,元熙此時還在竭力挽回,可高珩從一開始對他就只有恨。
蕭淙一直未現身,跟高珩同在軍營,卻隐瞞身份。白天高珩是禦駕親征的燕國皇帝,晚上回軍營與蕭淙獨處,就是蕭淙那浴火重生美豔動人的美強慘老婆,這一段書評區讀者直呼過瘾。
最後霸道太子蕭淙現身跟炮灰渣攻元熙正面對線,自以為一片癡心的元熙終究成了跳梁小醜,成了真的火葬場,只能活該看着被自己傷害過的人跟別人甜甜蜜蜜在一起。
原來元熙連助高珩複國的人是蕭淙都不知道嗎……
“蕭淙……”元熙将這個名字念了一遍。
當年高珩起兵得突然,十萬大軍連下七城,元熙的确沒想到。不過憑他自己,絕無可能瞞住元熙悄悄拉起那麽一股勢力。
中原大地分裂已久,北邊南邊兩個王朝都有一統天下的心,不過南邊已經二三十年沒北伐的動靜了。明面上沒打,不代表暗地裏沒幹什麽。那麽多年沒動靜,自然是在暗中布局。
元熙一直清楚南陳在北邊埋了好些人,每年都能抓住幾個。可北邊到底混亂的時間太長,元熙接手的就是個爛攤子,這些細作早已滲透國內,想要連根拔起太難。南陳照樣在他眼皮底下跟燕國宗室勾結密謀。到死他都只是推測高珩起兵跟南陳有關聯,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此刻算是能肯定了。
南陳安插在大魏的諜探什麽時候跟燕國宗室勾結上的,又究竟滲透得有多深,這些才是元熙想知道的。從之後會發生的事倒推,總能找出點蛛絲馬跡來。
千防萬防,僞裝成自己人的“家賊”最難防。
他少年時奉命去南陳交涉,也與蕭淙打過交道。這人看着溫文儒雅君子之風,其實陰得很,那一次他吃了個啞巴虧,差點有去無回。魏國公的小公子遇襲險些喪命,明明大家都知道幕後黑手就是南陳,偏什麽痕跡都沒留,半點都怪不到南陳身上。
要對付蕭淙和蕭淙安插在大魏的勢力,還真得費一番功夫……既然高珩跟他勾結,那正好能做個魚餌。
元熙沉吟片刻,道:“他們什麽時候勾結上的?”
玉珠猶豫道:“高珩在燕國時,就與裝扮成行商的蕭淙有過一面之緣。還一直讓屬下與高家聯系,不過他們真的合作,大概是高珩做了靈州刺史之後。”
那還有個三四年呢……高珩長大了些,他才把高珩丢出玉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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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三四年間,高珩也已經與蕭淙認識了,蕭淙必然會搞點小動作,也不算太無聊。他就是要拿高珩釣蕭淙這條魚。
元熙促狹地道:“高珩信任你麽?”
“也許……”玉珠心想,之前去給高珩傳信,高珩大抵還是信了的。
回答完,玉珠哽咽了一下,讪讪道:“陛下……您不會……想讓我……”
元熙未答話,只挑了挑眉。
玉珠道:“陛下,間諜我做不來啊,您放過我吧。”
元熙溫聲道:“多試幾次就會了。”
玉珠頓時愁眉苦臉。
“總垮着個臉做什麽。”元熙微微一笑,“幫朕去傳個話,讓他宮宴莫要生事。”
玉珠眨眨眼:“只是傳個話麽?”
“嗯。”
“遵命。”玉珠松口氣,連忙行禮退下。
元熙并不指望高珩能真的安分,他甚至知道自己這樣一說,高珩可能反而更不安分了。這場宮宴可也是高珩很重要的戲份,若是一言不發安安分分,那還算什麽主角。
宮宴當晚,元熙換上一身正裝,前往太華殿。
太華殿是宮中專門設宴之地,燕國宗室入京,照例該舉行一次宮宴。如此隆重場合,對燕國宗室而言卻極為尴尬,畢竟亡國之人,到了哪裏都是難堪的。
可他們再難堪也沒有選擇。
太上皇元裕還是稱病未至,元熙早已料到,倒也沒有太過失望。
換了從前,他是真的會逼老父親來,現在他已經不會了。
元熙進殿時衆人皆已到齊,宴席未開,便已是嘉肴美馔滿目。朝中重臣和高氏宗親皆已在座,見皇帝入殿,紛紛起身行禮。
元熙在衆人中間緩緩走過,行至禦座前才回身,對跪拜的衆人道:“衆卿平身。”
衆人謝恩,殿中正式開宴,樂姬舞姬魚貫而入,頓時絲竹管弦聲起,舞袖翻飛。
曾經的燕國皇帝高玮坐于元熙左下,一旁就是他的母親胡太後,兩個人臉色不怎麽好,卻也不是什麽為國神傷。
他們正對着的,就是安陽侯高懷瑜的席面。原本這個位置該由元家宗室中地位高者坐,不過今日是迎高氏一族,高懷瑜在魏國又有一定分量,這席位也就特地安排了。最重要的還是元熙想讓高懷瑜這麽坐在自己旁邊。
高珩居于高玮太後下首,此刻也目不轉睛盯着對面的高懷瑜,連元熙都感覺得到他的視線。
一曲畢,高珩忽然舉杯起身,目光依舊落在高懷瑜身上:“安陽侯……高珩敬侯爺一杯。”
高懷瑜神色淡然,持杯緩緩起身。
高珩道:“兄長當年與霍将軍并稱大燕雙傑,珩自小聽聞兄長少年神勇,心中敬仰無比,一直期盼有一日能成兄長麾下一小卒。奈何珩常居宮禁,少能與兄長親近……今日再見,卻已物是人非。這杯酒,珩先幹為敬!”
高珩說罷微仰起頭,一口将酒飲盡,又續滿一杯。
“如今局面……卻叫我再難如從前那般,對兄長崇敬景仰。”他繼續端着酒,看向高懷瑜,重重地道,“高珩鬥膽……敢問兄長,當年為何……要背叛大燕?”
語畢,舉座嘩然。
在高珩心裏,面前這個人是他真心景仰崇拜過的兄長。可這個人卻背叛了大燕,背叛了他們這些親人。
當時皇帝高玮宣稱高懷瑜謀反,賜下毒酒,他尚且不敢相信自己崇拜的人會做出這等不忠不孝之事。可後來高懷瑜真的畏罪潛逃,他從不相信,變成了不理解。
如今終于再見,他一定要問出這個問題。
元熙本垂眸飲酒,聞言笑了一聲,笑得譏諷,除了身邊的人沒人聽得見。目光一瞥,高珩站得筆直,目光炯炯略含悲憤,還真有點悲壯憤慨的味道。
實際上,當年的這場宮宴高家人言語多有挑釁,卻沒高珩什麽事……高珩哪有膽子這樣當衆質問高懷瑜?都是作者自己安排的。
一旁玉珠嘆息,朝元熙解釋道:“唉,高珩一直把安陽侯當榜樣的,接受不了一直喜歡景仰的人跑到魏國來……”
“高玮随便扣個謀反帽子要殺高懷瑜,高懷瑜不陪他玩了,就成畏罪潛逃了。”元熙笑道,“高珩要真那麽喜歡高懷瑜,高玮羞辱高懷瑜的時候他怎麽不勸勸?高懷瑜被賜毒酒的時候,他好歹也為高懷瑜不平一下。結果還信了高玮鬼話……什麽喜歡景仰,一句話說說就算的麽?”
“可是他真的很喜歡哥哥的……然而哥哥那樣對他……”玉珠道,“而且他才十四歲,一個從小被嬌養在皇宮的皇子,又會做什麽呀,也不能怪他啊。”
“什麽那樣對他?朕沒有碰過他,懷瑜也一樣!”元熙眉頭一跳,跟被踩了尾巴一樣,“十四歲都快能成親了,北邊諸胡十四歲都當爹了,還是什麽都不會的孩子嗎?”
那邊高珩又将酒一飲而盡,容色悲戚。
高懷瑜只覺可笑,舉着酒杯回禮,淡淡道:“當年前燕陛下一杯毒酒賜死清河王……又貶清河王為庶人。我已不是高氏宗室,怎敢稱為殿下兄長?更擔不起殿下景仰,殿下這杯酒,不如敬別人吧。”
他全然不給面子,這一杯酒直接被他放回案上。
一直說要禮佛靜心的胡太後怒容滿面,厲聲道:“高琅!你可還有半分羞恥之心?你謀反叛國便罷,如今竟然連祖宗都不認了麽?”
高懷瑜冷笑不語。
貶為庶人,宗譜除名,這不是太後和皇帝親自下的令麽?為何如今他們卻要斥責自己?
“今日盛筵歡慶,可不該如此傷和氣啊。”元熙看向高玮,微微笑道,“溫國公下令除了安陽侯之名,安陽侯的确不該再歸于高氏了……不過如今燕國已成往事,都是一家人,有些事也該過往不究了。溫國公意下如何?”
高玮僵着笑容道:“陛下所言極是。”
“好!那朕便來做個主。”元熙悠悠道,“封高琅為清河王,擇日行晉封禮。”
高玮那一衆燕國皇室,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高懷瑜被賜死廢為庶人,是高玮下的令,如今元熙當着那麽多人面封高懷瑜為王,還是原來的清河王,這不就是故意打他們臉麽?連高玮一國之君也不過是個國公,高懷瑜一個宗室子弟卻封了王,豈不又是一份羞辱?
然而被人打了臉又能如何?燕國都已經沒了,他們也就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惡狠狠瞪高懷瑜這個“叛徒”兩眼而已。
元熙笑吟吟看着高家人吃癟,心情好了許多。
其實封王是元熙早就想做的事了,當年他是打算等高懷瑜打完仗從靈州回來,就因功封高懷瑜為王的,可惜他自己沒能撐到那個時候。
元熙高高興興喚人斟酒,還瞥玉珠一眼,哂道:“朕這才叫喜歡景仰。”
玉珠:“……”
你是皇帝,你了不起,你一句話給人家封一個王。
“臣……謝過陛下。”高懷瑜卻是吓得連眉宇間那幾分冷意都消失無影,“可臣未有寸功,斷不敢受!”
“好了,朕意已決。”元熙擺擺手,正色道,“是非曲直,都不必再論。以後都是一家人,今日便該盡釋前嫌。若高卿不受,豈非讓高氏諸位難以心安?都坐下,奏樂。”
樂聲一響,直接斷了高懷瑜推辭的可能。
這場宮宴到底沒人是真心歡慶,持續不了太久。樂舞曲目表演完畢,元熙賜衆人一杯酒,便诏命散宴。
衆人恭送完元熙,紛紛被家仆接出宮去,最後只剩了高懷瑜還在那坐着。
元熙倒也沒走遠,在夜風中随意走走,又想起來什麽,回到太華殿,果然見高懷瑜還沒走。
元熙徑直走到他席前,他也沒什麽反應。方才高珩敬酒之後,他便一直低着頭,斟酒,飲盡,再斟酒,再飲。現在也許已經醉了。
“懷瑜?”元熙輕聲道。
高懷瑜到了魏國,一直是一個人,連進宮都沒帶個仆從來。這要是醉了,還得讓人送他回去。
喝那麽多酒……心情不好吧。
元熙想起當年,他好像也是喝了那麽多酒,可那時自己好像也沒多留意過。
高懷瑜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擡起頭,迷茫地看着上方。
“陛……下?”
“你喝多了?”元熙看他這迷迷糊糊的樣子,聲音都輕柔了起來。
“沒有……”高懷瑜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帶着些哭腔。
元熙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兩步繞過席案,到他身旁坐了下去。
與高懷瑜相處那麽多年,元熙很少見到他這樣臉紅紅喝醉的樣子,現在元熙只是想靠近好好欣賞欣賞。
高懷瑜如今是一副毫無防備的模樣,元熙看了幾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撥開他鬓角碎發。
他的左耳耳垂上有一顆痣,元熙總覺得特別可愛。果然那顆痣還是點綴在那裏,元熙看見就忍不住輕輕用指腹去摩挲。他的耳垂也有些泛紅了,摸起來還有幾分熱燙。
“陛下……”高懷瑜沒感覺到旁邊的皇帝陛下在對自己動手動腳,一股酸楚湧上心頭,身體便有些支撐不住,直直跌進元熙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真正的喜歡景仰
《魏書·高琅傳》:上封清河王,禮同封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