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露餡了!

在這之前, 元熙剛剛被元裕革職軟禁過一次。

原因有很多,也許是在元裕跟楊氏坐在一起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病逝的阿娘有些難過, 被看出來了。也許是兄長彈劾他麾下将士說無成平侯親令不動,讓元裕大怒。也許是他為麾下有功将領請封惹了人不滿……總之事情一件又一件, 讓元裕對他沒有了耐心。

還有最要命的一件事, 他買通了世子身邊人,找到些世子的把柄,想想先前世子對他的迫害,便要以牙還牙, 做了些手腳。結果世子身邊人臨陣倒戈,把他供了出來。元裕覺得他變了, 只會陰謀算計,謀求權勢, 再不是他的好兒子。

他委屈,可他是父親的兒子。父親責罵他野心太過, 嚣張狂妄,所以他退讓了幾步, 他的老師給他頂了罪,而他被軟禁在魏國公府的小院中。

同一時間, 發生了燕陳聯軍攻打欽州一事, 也就是高玮和南陳聯手坑害霍飛的欽州之戰。

兩邊算盤打得很響——梁國最能打的那個成平侯被他老爹厭棄了,趕緊聯手打梁國去!占幾個城都是賺,我南陳再順便幫你解決一個心腹大患霍飛,何樂而不為?

燕陳聯手, 又有大将霍飛坐鎮, 果然勢如破竹, 打得梁朝毫無招架之力。元裕準備帶着梁朝小皇帝遷都跑路,結果被軟禁的元熙卻在小院裏大吵大鬧,引他相見。

元熙請纓出征。

元裕很害怕,怕自己好不容易找借口軟禁起來的兒子,又重新長出利爪,但他最終答應了元熙的請求。可能是因為對兒子心軟了,也可能是不想真的落入那遷都割地的恥辱境地。

或許……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想過元熙要是擊退燕陳聯軍之後能死在戰場上就好了。

然而元熙很快将失地收回,燕陳都沒能占到便宜。他還完好無損地回到了玉京,帶着力挽狂瀾的功勞凱旋。

于是他不再被軟禁,把霍飛推向死亡的欽州之戰,把他從死亡拉回。

他又開始跟世子争鬥,元裕總是在勸和,但心裏終究還是偏心世子的。元熙是他疼愛過的小兒子,世子卻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世子将來要繼承皇位,而元熙的确是個難得的帥才。既然一時心軟讓元熙又爬起來了,那當爹的就盡量穩住元熙留給世子用,元裕也不想他們鬧得太僵。

為此,元裕辦了這場家宴,想讓兄弟兩個至少才表面上握手言和。結果一場家宴過後,元熙卻犯病犯得差點死了。

是有人給元熙下了毒,當着元裕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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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所有人都說是元熙本來就身體不好,如今是多飲了幾杯犯病了,而且比往日嚴重。

“家宴之後朕便犯了氣疾,還咳得厲害,出來的都是血。朕知道有人想殺了朕。”元熙苦笑道,“可太上皇不信朕,他竟然連朕辯解都不願聽。”

“陛下……”高懷瑜輕輕抓住他手指,似是安慰。

當年在建平,高懷瑜也受到宗室猜疑,受盡了委屈,他很理解元熙的感受。

高懷瑜想起建平的事了,也算是與陛下同病相憐。然而自己從未被善待過,母後病逝之後便沒人寵愛過自己,反倒還能忍受宗室的敵意。

可陛下曾經被父親疼愛過,曾經在父親懷裏被寵愛着長大……那陛下應該會比自己更難過吧。

“朕說那日并非是犯病,而是中了毒。太上皇便質問朕……問朕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在暗指襄平王陷害朕?太上皇怒斥朕本性難移,剛解了軟禁又不安分,竟然使這種苦肉計陷害大哥。朕……百口莫辯。”元熙說起往事,想到當時元裕那滿臉怒氣,越發覺得胸口悶痛。

他被人下了毒,有人要害他,做父親的第一個反應卻是他在用苦肉計,自傷陷害大哥。

元裕還質問他,是不是為了解除軟禁,勾結了燕國陳國——欽州一戰是為了脫身做的戲,這種事元裕竟然都相信。

元裕還斥責他,害死一個孿生兄長不夠,還想再害死大哥——連五哥的病逝都是怪他這個孿生弟弟奪走了哥哥精氣。

元裕什麽都信,除了元熙。

“襄平王與朕是同胞兄弟,他那時是魏國公世子,将來他還會是太子,是皇帝……他為什麽要殺弟弟?他是嫡長,他什麽都不必做就能得到一切了,何必要對弟弟動手?弟弟向來陰險,想着搶大哥的位置,只可能是弟弟想陷害哥哥……”

他也是父親的兒子,為什麽父親卻能對他厭惡到這種地步?分明從前父親也會親昵地喚他小名,當着所有人的面誇獎他,為什麽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若他真的是在用什麽陰謀詭計陷害大哥,他也認了。可他沒有……他從始至終只有那一次買通過大哥身邊人,只有那一次,還沒能做成……為什麽父親就變得這樣厭惡他?

元裕總罵他變了,不再是那個心愛的小兒子。可究竟是誰變了……

“林老先生說這種毒沒幾個人見過……那時也沒看出什麽端倪來。朕都以為真的是朕犯了病,卻總以為有人想害朕。朕還反省了好久……是不是真的腦子裏只剩下陰謀算計了。”元熙低笑出聲,“你說,這毒會是誰下的?”

他的語氣變得輕快了許多,似乎想緩和一下氣氛。

高懷瑜反倒将眉頭皺得更緊了。

想要他死,又能在魏國公府家宴下毒,還能有誰?

玉珠說他屍骨上查出了有毒物質,他很可能是被毒死的。那時候他氣得要死,心裏的念頭就是找出來是誰給他下毒,他要把人殺了。

嗯,他可能的确已經把人殺了。

“陛下……無論是誰,都過去了。”高懷瑜靠過去,手輕輕按在他胸膛上,“臣願為陛下去尋解藥。”

他終于知道陛下為何突然丢下他離去了,這一次他定要将陛下救回來。

元熙卻搖搖頭,道:“朕不用你尋解藥。”

腦袋埋在他胸口的高懷瑜似乎動了動,再開口聲音就有點悶悶的:“臣不想陛下毒發,臣一定要為陛下尋到解藥。”

陛下說得好輕巧啊。元定五年陛下駕崩,那種事自己不願再經歷一次了。想要陛下萬歲通天,不想再度過沒有陛下在旁的八年。

元熙覺得有些不對勁,擡起他下巴垂眸看去。

眸中竟是有些水光。

哭了。

不就是中個毒嘛,急成這樣……都重生回來了,當然不會再任由這巫毒毀了自己身體的。

“別哭啦……”元熙柔聲哄人,“朕自然也想解了毒好好活着。林老先生說這毒發時間多則十餘年,來日方長,何必着急一時,待燕地安定了再去不遲。”

高懷瑜沒再故意憋着眼淚,一雙眼睛就那麽看着元熙,看到完全被眼淚模糊了視線,也沒說話。

可陛下您只剩下五年了。

高懷瑜越想越難過,怕自己失态,忙抹把眼淚站了起來:“陛下……臣去外面透口氣。”

說話都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了,确實該去透透氣。

沒等元熙開口,他自己就快步走了出去。這很失禮,可他來不及管這些了,反正陛下也不會怪罪他。他實在不想當着陛下的面失态,雖然他不是第一次在元熙面前哭了……

可跟以前不一樣的……得知陛下中毒了而已,又不是陛下快駕崩了,他哭得那麽厲害做什麽?可是他忍不住去想得知陛下駕崩的那個落雪天,一想就心痛得無以複加。

他現在剛投奔陛下一年,沒有經歷過後面那些事,只能跑出來,不然哭得太狠會露餡的。

高懷瑜走到院中,被夜風吹幹淚痕,感覺面上有些涼。

而後他突然一怔。

不對啊……

今年是哪一年?

陛下追封兄長為襄平王,好像是元定元年,那是陛下滅燕後第二年才改的年號!

如今還是承天二年!陛下為什麽會喚魏國公世子為“襄平王”?

高懷瑜不禁回頭,眸中的悲痛全變成了疑惑,看着燈光幽暗的窗戶陷入沉思。

……

深夜。

玉珠在床上拿着手機翻來覆去,不斷放大一份pdf文件。

手機就是這點不好,屏幕太小,看這種不能在手機軟件上自動換行的文件很麻煩。她得放大不停左右拖動才能一行行把文字看完。

這文件不是什麽小說,而是本專業的教材。她飛速滑動屏幕,雙目快速浏覽文字,尋找所謂的烏環巫術。

《狼神秘典》在大魏的這個時間點已經快失傳了。

在大魏滅國後五十多年,南北才重新統一。然而新朝并沒有新生王朝該有的積極上進模樣,天天挨烏環蠻族的打。大概又過了一百年,這一朝國祚就到了頭,接着就是虞高祖建虞。

虞朝跟大部分終結亂世的王朝一樣,在向着盛世大步邁進。虞高祖和虞太宗勵精圖治與民生息,中原王朝終于緩過氣來。一旦中原人的日子好起來了,在北邊嚣張了百年的烏環日子就開始不好過了。烏環也陷入了內亂分裂,不複往日榮光,這些巫術更是鮮少有人修習,可能整個烏環都找不出三個。

到了虞太宗朝,烏環被徹底消滅,最終并入虞朝版圖。後來的虞世宗又定下了開明的民族政策,烏環和中原之間的仇恨逐漸消弭,成功成為了華夏大家族的一員。到了玉珠生活的現代,烏環族也依然存在,玉珠大學同院的就有好幾個烏環族的同學。

這些烏環族的同學基本都是學烏環醫學的,雖然烏環族的醫學和漢族中醫整體體系不同,但在學校被劃分到了中醫學下面,歸中醫管。

他們的教學書裏有一部分內容就是來自《狼神秘典》。

這本記載了烏環巫術的秘典,在大魏朝就已經接近失傳。然而一百多年後卻有了轉機,這個轉機便是烏環汗國的滅亡。

在虞朝滅烏之戰時,虞軍發現了烏環人刻在祭壇上的奇異文字。當時的人研究之後,發現那正是失傳已久的《狼神秘典》,這些文字所記載的都是烏環巫術。

前東烏環小汗王阿史徳塔吉便潛心研究,翻譯出了《狼神秘典》全本。當時民間有一醫門名為杏花塢,弟子林風致與塔吉相識,便得到了譯本,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從這些巫術中剝離相關的醫藥理論進行整合,編入了醫典《杏花春滿錄》中。

待到虞朝中興時,《狼神秘典》又一次失傳了。但林風致編撰的那本醫典保存相對完整,一直傳到了後世,每個學中醫的都得背,不過不是要先背的那種,得往後捎捎。

玉珠自己就還沒來得及背,不過早晚得背,她有時候懶得翻紙質書,手機就裏存了一份文件——也許什麽時候她躲床上不想看小說玩游戲,而是想背書呢?

沒想到現在可能派上用場!

林老神仙提起烏環的時候,她就想起來這部醫典了!

第一本引入烏環醫學的中醫著作是——《杏花春滿錄》!她手機裏是有的啊!

她覺得自己終于是有點用處了,不禁有些亢奮,刷手機刷到深夜都毫無困意。

教材是有文言文注解的,一段文言文裏标了一大堆①②③,看着很花,就算直接跳過去看白話文,也難免會受影響,找起來還是很困難。

她忽然一陣狂喜:“找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魚(驚):襄平王不是明年才封的嗎?還是說陛下這時候就想好給大哥追封什麽王定什麽谥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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