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在嚴冽的認知裏, 戰區的存在是守護,民衆信賴它,敬仰它。
随着科技的發展, 人類在不斷進化, 這本是好事, 然而科技力量的濫用, 也造就了千奇百怪的異種獸誕生。
這個時候, 進階強大的人類擔負起了保護普通民衆的責任,戰區逐漸建立起來。
早年間的戰區領導者, 每天想着的都是如何對抗異種獸,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 他們的主意打到了自己人身上。
人性的貪婪帶來的不止是無止境的傷害,還有信仰的毀滅。
嚴冽破開了一間培養室的大門, 眼前的景象讓他覺得二十多年來的認知出現了偏差。
戰區似乎不再是守護, 而是掠奪。
室內兩側擺放滿了圓筒艙, 每個艙內都裝着趨近于獸型的人類,他們抱着膝蓋弓背沉眠, 背脊上插滿了手腕粗細的管子,艙內液體偶爾冒起幾個氣泡證明他們是活物。
嚴冽扒着艙壁挨個辨認, 幸運的是裏面沒有嚴從文。
這個培養室比起二樓困住人魚的培養室要大上不止兩倍,嚴冽繼續往裏小心摸索着。
培養室的最深處是一間防彈玻璃建造的特訓室, 此時室內的場景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被困在玻璃房的強化體人類、實驗體還有研究出來的變種獸, 在裏面展開了激烈的厮殺。
真是可笑,明明戰區的存在是消滅這些怪物, 現在卻成了制造這些怪物出來檢驗人類的強化狀态。
嚴冽本不是情感豐富的人,卻也被這一幕刺激得生出悲涼和憤恨。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很開心你能來到這裏。” 随着聲音的響起, 許德永的影子投射在了嚴冽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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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王忍不住去撲了一下,撲了個空。
“你到底想做什麽!”嚴冽擰眉看向他。
“為人類做貢獻啊。”許德永低低笑起來。
“你用活人做實驗,卻還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人類做貢獻!你簡直無恥。” 嚴冽顯少會這樣情緒起伏很大,他向來都是淡然的。
“進步總會有犧牲的,你大驚小怪什麽?付出才會有收獲。”
嚴冽瞧着他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樣子冷嘲道:“那你怎麽不用自己做實驗?這樣你的貢獻豈不是更大。”
許德永慢吞吞偏過頭,說:“我這樣還不夠明顯嗎?”
投射的影像有點虛缈,嚴冽能看清的只有他半癱的樣子。
“我以為你這是報應。” 嚴冽冷哼一聲。
“不,這是我做的貢獻。” 許德永無比自豪。
嚴冽不願再與他争辯下去,他試圖破壞掉那座玻璃房,想把裏面的強化體人類解救出來。
“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這個特訓室有保護機制,被外力破壞,裏面的激光會把所有人都切成碎塊,當然,我相信你有本事躲過。”許德永說到這裏的時候大喘了一口氣,又道:“可裏面的人就不一定了,不如你再仔細瞧瞧,裏面有誰?”
嚴冽被他這話說得眼皮一跳,他慌忙看向玻璃房,裏面的場景太過混亂,鮮血一直噴灑在玻璃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跡讓人瞧得不太真切。
嚴冽往前走了兩步,一個龐大的蜥蜴人倒下,接着,另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站了起來。
他雙目赤紅,裸.露的上半身肌肉勃發,背後的尾巴強有力地扇打在身後偷襲者的臉上。
“哥!” 嚴冽瞳孔驟縮,喉頭幹澀發緊。
“別激動,你要為他感到高興,他就要進化了,變得和你一樣,你不開心嗎?” 許德永的聲音透着隐隐的興奮。
嚴冽上前拍着玻璃壁,想引起嚴從文的注意拉回他一些理智。
然而,後頸連接着導管,腦袋上戴着機械帽的男人,被操控得意識全無,在裏面殺紅了眼。
這場慘烈的戰鬥終于結束了,除了嚴從文,再也沒有能站起來的活物,男人閉着眼睛低垂着腦袋,鮮血從額頭開始慢慢滴落,路過高挺的鼻子在削瘦的下巴處彙合,最後砸在屍骸遍布的地面上。
嚴冽沒有找到玻璃房的開關,想必這需要主控室的權限才能打開,如果他來硬的,嚴從文會非常危險。
這種近在咫尺卻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他只能透過嚴從文微弱起伏的胸膛得知,他還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嚴冽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也會将他帶出去。
“你想要什麽,直接說你的目的。”
“噓~”許德永神秘一笑,“耐心一點。”
“啊!!”
突然,玻璃房裏的男人發出氣勢磅礴的吼叫聲,嚴冽別過頭看見嚴從文的強化體特征消失了,随之而來的是一只威風凜凜的獵豹從他身體裏跑了出來。
“成功了,成功了,你看!你哥哥多優秀,他進階了!進階了!” 許德永近乎癫狂地歡呼起來。
“哥……” 嚴冽不知道此時眼前的男人究竟還有幾分理智。
“去吧,看看你們兩兄弟,究竟誰更強。”
嚴冽知道,那群人現在想看的是他們兄弟相殘。
他們想得到研究數據。
即便知道這可能是個陷阱,嚴冽也不能棄嚴從文不顧,那是他的親人。
兩兄弟只有短短數米的距離,嚴從文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失控起來。
玻璃門緩慢打開,一股熱氣裹夾着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各種顏色的血液混在一起順着大開的門蔓延了出來,雪白的地板上猶如有一條扭動的毒蛇,直朝嚴冽而去,最後在他腳尖位置停下。
嚴從文身旁的獵豹抖了抖自己的身體,邁着矯健的步伐走向他們。
狼崽子偏着腦袋看它,有那麽一瞬間嚴冽能感覺到狼崽子在糾結是否要與它開戰。
“別動……” 嚴冽和狼崽子商量道。
話音剛落,那獵豹一躍而起撲向了小狼王。
就在嚴冽以為兩頭分獸要展開激烈的戰鬥時,獵豹卻沒有任何攻擊動作。
它和狼崽子滾在一起,親昵地蹭了蹭它的腦袋,就像求着陪玩的大狗狗。
不過顯然狼崽子有些嫌棄,使勁兒用爪子推着它,還求助般的看向嚴冽。
分獸向來按宿主指令行事,它們的行為和個性也大多随宿主,瞧見獵豹對他們表現得如此友好,嚴冽已經斷定嚴從文精神體沒有被控制。
果然,男人的眼睛慢慢睜開了,随後他直接伸手抽掉了後頸的導管,又取下了腦袋上戴着的機械帽。
那雙盛滿殺氣的眼睛逐漸平靜了下來,瞳色也恢複了正常。
“你還好嗎?” 嚴冽擔憂問。
“挺好的。” 嚴從文故作輕松笑了笑,“不過說起來,你怎麽也來了這裏?”
嚴冽抿嘴沒作聲,嚴從文也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這怎麽可能!你怎麽能……”許德永失去了剛剛的氣定神閑,這會兒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們。
“啧,不是說好了我配合你們研究,你們就不找我弟弟麻煩,你們怎麽老是說話不算話呢?”嚴從文不滿抱怨道。
說着,他用手裏的槍瞄準了屋頂的投影系統,“砰!”
許德永的影子消失了。
“他媽的傻逼,老子最讨厭言而無信的人了。”嚴從文低罵道。
嚴冽:……
嚴從文扭頭看着嚴冽,說:“你怎麽染了個這個顏色啊?我剛精神力不穩定的時候,差點把你誤認成爺爺,我還想爺爺怎麽瘦了這麽多。”
嚴冽:……………………
“走吧,你有沒有受傷?他們有對你做什麽嗎?” 嚴從文喋喋不休。
“沒有。”
時間緊迫,兩人沒有再寒暄下去,嚴從文開始說着自己的計劃, “這層樓有個主控室,我們得找到它的位置,那裏能打開逃生通道的權限,然後啓動基地自毀裝置,這裏面的實驗體不能放出去。”
嚴冽沉默了下,說:“我得先找到解毒劑。”
“什麽解毒劑?”
嚴冽把杜伯仲的情況大致講了一下。
嚴從文接話道:“你的意思是,阿城和那條小魚也來了?”
“嗯。”
“解毒劑我去找,你先下去接他們,至于那些人魚,容我稍後想想辦法。”
“等我們找到主控室我再……”
“小冽,把愛人放在自己眼皮下才是最安全的,畢竟你會拼盡全力去保護他,旁人就不一定了。”
兩兄弟說話間,身後的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
兩人警惕轉身,嚴冽看到的是雙瞳黑得已無眼白的黑猿戰士,他的身後跟着的正是嚴冽在一樓與之搏鬥過的戰士實驗體們。
“烏克斯……” 嚴冽下意識喃喃出聲。
此時他心裏“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烏克斯變成了這樣,那容芽他們……
來人并沒有給他們多餘思考的機會,如同餓狼般朝兩兄弟撲了過來。
嚴冽閃避過了烏克斯揮過來的重拳,順勢一腳踢在了他的胸口處,那人卻紋絲未動。
“烏克斯,醒醒!” 嚴冽邊和他過招,邊喊着他的名字。
此時的烏克斯并沒有被導管控制,嚴冽實在不明白,他又是如何陷入了這種狂暴狀态,究竟是誰給他下達了指令!
嚴冽在這場博弈中逐漸占了上風,他飛踢一腳在烏克斯的腦袋上,那人退後了兩步,有了片刻的呆滞。
嚴冽并不想與他多做糾纏,他現在實在是太擔心容芽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去找到容芽。
在烏克斯分神那剎那,嚴冽将早就藏在袖管裏的鎮定劑拿了出來,一針紮進了烏克斯的脖頸處。
他知道烏克斯雖然是實驗體,但他還是個活人,與那些死後被做成實驗體的不一樣,至少他還受藥劑影響。
這管鎮定劑藥效非常強,烏克斯沒一會兒就無法再維持強化體狀态,偏偏倒倒往地上栽去。
其他的實驗體在兩個剝離體人類面前可謂是不堪一擊,幾乎沒有廢什麽力氣就被打爆了腦袋,癱軟在了地上。
嚴從文蹲下.身拉着其中一個實驗體的衣服看了看,若有所思道:“九區第五分隊?”
“怎麽了嗎?” 嚴冽問。
“現在的九區沒有第五分隊,據說那是當年一個叛徒所領的小分隊,他盜取了九區的軍事機密跑了,第五分隊的多數戰士還包庇他,後來有的被清剿了,有的被收編到了其他分隊,九區再也沒有第五分隊。”說到這裏嚴從文有點惋惜,“要知道,當初的第五分隊是非常強悍的存在,那個被尊稱為‘大人’的男人,如果沒有叛逃,現在搞不好已經取代科爾斯家,成為九區新的統帥了。”
嚴冽聞言大驚,他只知道切爾西斯強大,并不知道他有了這麽深的影響力。
“他……動搖了九區戰士的信仰?”
“不,不止九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