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不僅不會嘴軟,更不會心軟
駱骁很渴望這瓶水,渴望到池越還沒走他就伸手拿起擰開瓶蓋開始噸噸噸。
小半瓶水下肚,駱骁沒什麽形象地用手背蹭了蹭嘴,感覺卡在喉頭的那口三明治總算是進了胃裏,他發出舒服的嘆息聲。
池越垂首看着他的動作,怎麽看怎麽覺得好笑,他不認為駱骁這是在給他面子,估計純粹是因為他需要喝水。
想到這,池越有些懊惱,如果自己剛剛不把水遞給他,就這麽拿着從他眼前晃過,待駱骁期待的目光緊跟着自己的步伐,然後費盡心思讨好自己要一瓶水,或許會更讓他覺得開心。
但是如今,水喝都喝了。
“我能坐在這旁邊嗎?畢竟我也只認識你。”池越問。
聲情并茂,主動示弱。
別人都說吃人嘴軟,駱骁喝了他的水,總該給點面子吧?
“不能。”駱骁說。
池越:“哈?”
駱骁說:“這是曹卓的位置,我和他一直是同桌。”
條理清晰,振振有詞。
池越知道了,駱骁不僅不會嘴軟,還不會心軟。
池越差點就想跟他商量一下,同桌這種物種,該辜負的時候也可以選擇辜負一下的,換個新鮮的同桌有助于學習的積極性。
但是池越現在不能說,通過昨晚和今天的相處,池越感覺駱骁處朋友的方式有點數值化,當好感度沒有達到某個及格線的時候,駱骁會毫不遲疑地拒絕別人的任何商量。
池越選擇讓步,坐在了駱骁身後的座位。
Advertisement
反正,他這個身高,十有八九也是最後一排的命。
也是在他剛準備坐下的時候,剛剛班級裏比較詭異的氣氛驟然間變換,衆人齊齊拍桌:“曹卓!曹卓!歡迎曹卓。”
池越甚至看見,前排的駱骁也加入了起哄行列。
他一時之間有些無言,這麽沙雕的行為,根本不符合駱骁的氣質好嗎?
然而,整個班級,除了池越,沒人覺得其他人有什麽問題,喊過曹卓喊袁宿,喊了袁宿喊錢樂成,樂此不疲。
他們三人應該是住一個宿舍的,有點形影不離的意思,前後腳進的教室。
曹卓如同領導人一般,擡手在虛空中筆畫了兩下,示意大家低調點,然後倍有面兒地回到座位,接着挂着官方微笑的袁宿入場,手放在小腹上,朝着四面八方颔首,最後是在拍桌聲中自己給自己鼓掌的錢樂成走進教室。
三人動作自然從容,像是演練過許多回一般。
池越恍然,原來這一套流程是這麽走的。
學到了學到了。
我時常因為自己不夠沙雕而和你們格格不入。
曹卓落座後,把一摞卷子丢在了駱骁的桌上,駱骁不解地看他,這動作未免太粗魯了,雖然是穿尿褲就認識的老朋友,但是這麽對待他,駱骁還是會覺得很傷心的。
曹卓開始磨後槽牙。
駱骁說:“你昨晚沒睡好嗎?”
曹卓牙都快磨碎了。
曹卓幾乎是在忍耐不揍人,他說:“骁兒,你試卷上寫的字,你認識嗎?”
駱骁:“嗯?”
曹卓說得自己都快哭了,“我們哥幾個以為拿到你的試卷就是拿到了标準答案,天還沒黑的時候不敢抄,怕被串寝的同學搶了去,等到夜深人靜反鎖宿舍門的時候,我們拿出你的試卷,好家夥,我們三個人六個腦袋六只眼睛加起來,都分析不出來你寫了什麽,請問你寫試卷的時候是讓你家胖墩上去爬的嗎?!”
駱骁聽着還不忘糾正:“你們三個人三個腦袋。”
曹卓沒管駱骁說了什麽,為了不破壞自己營造的氣氛,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聲淚俱下,“看見我們這黑眼圈了嗎?我們三個人,奮戰到淩晨五點才寫完,就睡了一個半小時,我們好苦啊!”
凄凄慘慘,如泣如訴。
池越聽了都搖頭。
池越可是見到昨天他們三個人接過駱骁的一摞試卷,像是捧着聖旨的內務總管,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可是誰能想到,接下來面對他們的會是什麽呢?
哦,駱骁能想到。
池越看向駱骁,想知道他怎麽回答。
駱骁:“喔,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們不認字。”
曹卓忍無可忍:“你那是字嗎?!”
他指着一行字問:“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駱骁看了眼,沉默兩秒說: “因為g(x)=rlnx-ax+1(r>0)。”
曹卓目瞪口呆。
卧槽,真認識?這狗爬的字他還能認識?
駱骁抿唇,一臉正色,深藏功與名。
池越伸頭看了眼,曹卓指的那行字...說是狗爬有點糟蹋狗爪子了,他懷疑駱骁根本沒認出自己寫了什麽,解題是現解的,他剛剛沉默的兩秒就是最好的證明。
早上的這短暫的歡迎儀式截止在班主任進教室的時候,西裝筆挺的班主任走進教室,頭上比較稀疏的頭發被用頭油抹得锃光瓦亮,池越聽見他身邊的錢樂成說:“哥們,看見沒,這是我們班主任的最高接待形象,上次見到的時候還是高二開學。”
池越了然地點點頭,這個班級,不止學生們不正常,老師好像也不是特別正常。
但是,都可以克服。
班主任陳作舟捋了捋自己的領帶,然後挺胸吸腹,對着講臺下的學生們露出一個和藹的微笑,“同學們,好久不見。”
衆人皆是冷漠臉。
這不對勁,池越偏頭低聲問錢樂成,“你們就這麽對待班主任?”
錢樂成正抖着腿給自己數節拍,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聞言他不太在乎地說道:“他這個狀态不太對,大家不敢接話。”
池越不太理解,他以前上學沒在這麽奇怪的班級裏待過。
下一秒,陳作舟就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發出靈魂質問:“你們暑假作業都寫完了嗎?”
變臉之迅速,讓人為之驚嘆。
“寫-完-了-”異口同聲,衆人都很自豪。
陳作舟有些詫異,這速度明顯不對,他們幾個老師特別商量,都是按照學生們所不能完成的量來布置的,就是為了開學刁難學生,收獲他們沒有完成作業的苦大仇深的表情,然後借機好好教育這群小崽子,讓他們從高三開學都繃緊頭皮好好學習。
不合理,這完全不合理。
陳作舟眉頭一擰:“你們是不是抄作業了?”
大家紛紛搖頭,“沒-有-”
依然是異口同聲。
陳作舟無法,只能暗暗咬牙,“那把作業都交上來,如果讓我發現你們錯得一樣離譜,那就休怪我不客氣!”
錢樂成看了看陳作舟,偏頭對池越說:“你看,姜還是老的辣。”
班級裏的氣氛緊張了一瞬,然後是哄哄地交談聲,交頭接耳地跟自己抄作業的上一鏈确認答案的來源是否安全。
躁動中,沒有一個人上交作業,陳作舟非常得意地欣賞班級裏每個人的表情,視線在大家臉上輪流掃視,老神在在。
沒有一個學生,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
诶?駱骁怎麽回事?
陳作舟的目光落在駱骁的身上,駱骁一無所知,他在撕礦泉水瓶上的包裝紙,細心,認真。
“好了,作業交上來吧!”陳作舟收回目光,說道。
依然沒人動,目光在教室中不斷交彙,誰都不想做那個第一人。
作為新時代的好少年,曹卓覺得自己是時候舍己為人了。
他用手肘碰了碰身邊還在努力摳包裝紙的駱骁,“骁兒,班主任喊你交作業。”
駱骁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向正在等待大家自投羅網的陳作舟,“喔”了一聲,拿着那摞寫着狗都看不懂的狗爬字體的試卷起身走向講臺,規規矩矩地把試卷放在講臺上,然後還特別禮貌地沖着陳作舟點點頭。
同學們看着淡定的駱骁,沖曹卓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陳作舟拿起駱骁的作業,他是數學老師,自然就是看數學作業了,只是剛看到試卷的時候,他的眼皮就跳了兩下。
陳作舟叫住要回座位的駱骁,語氣中有些一言難盡,“駱骁,你這寫的什麽?”
駱骁回頭,有些疑惑,然後恍然,他說:“哦,對了,老師,我十張試卷裏我錯了三道題,麻煩老師幫我找找。”
陳作舟:???
駱骁:“上次您說批閱我的試卷沒有錯誤會容易犯困,所以這次我特地寫錯了三題,給老師提提神。”
陳作舟臉逐漸變色。
他上次說的明明是:駱骁啊,雖然你寫得都是對的,但是字體太潦草了,這樣老師看着很容易犯困。
駱骁乖乖巧巧,“謝謝老師,辛苦了。”
陳作舟湧上腦袋的火氣,瞬間像是個被戳破的氣球,漏沒了。
陳作舟拿着那一沓試卷,嘆了口氣,揮揮手,“回座位吧,回去坐,下次字寫整齊些。”
駱骁點點頭,“好的,下次我記住。”
曹卓背靠在後桌上,看着依然狀況外的駱骁,說:“陳班導真乃神人也。”
後桌的池越聞言也默默點頭,駱骁試卷上的那個字體,能看得懂的都是神仙,更別說還要找錯了。
陳作舟一定是玩找茬游戲大師級的玩家。
見陳作舟還拿着駱骁的試卷看,眉頭擰的能夾死蒼蠅,班裏其他同學都覺得機會來了,蜂擁而上,丢了作業就跑,生怕自己的試卷會出現在最上一層。
雖然早死晚死都是死,但是誰不想多茍活一天呢?
轉眼之間,講臺上堆起了厚厚一摞試卷,還有一些沒放穩的被空氣的流動帶着在天空飛舞,場面頗為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