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鼠
鐘煦收到短信時,反複看了好幾遍落款,才确定柯俊遠真的給他回複了。
他特別興奮,畢業設計也不做了,捧着手機爬到上鋪,在微信上搜索手機號,向對方發去了添加好友的請求。
等啊等,他從天亮等到天黑,等到那股興奮勁已經完全消失,系統才傳來成功的提示。
對方稍顯怠慢的态度,令他不太高興。
但很快,微信上主動發來的那句“晚上好”,就令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底,又顯出了漂亮神采。
柯俊遠聊天的興致不高,大部分時間都是鐘煦在說,可他本身也不是擅長交談的性格,所以聊幾句後就陷入了沉默。
直到宿舍快要熄燈時,柯俊遠才問他:“睡了沒有?”
鐘煦秒回:“沒。”
對方删删減減,輸入了半天,又問:“突然約我出去,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鐘煦咬着下唇思索良久,才豁出去似的,将心裏話一股腦發了過去。
提前說也挺好,免得明天當面告白,他可能還沒勇氣說出口。
【鐘煦】你如果不能接受也沒關系,就當咱倆從沒認識過。
這次,柯俊遠立刻發來了回複:怎麽會不接受呢,明天下午五點,咖啡廳準時見。
後面還加了個可愛的表情包。
不像是柯俊遠的風格,但大大取悅了鐘煦。
第二天他特意穿了套新衣服,提前半小時趕到了約定的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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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俊遠自然還沒到。
他點了杯檸檬水,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邊等人邊構想今天的約會該做些什麽。
滿腔熱情溶于沸騰的血液,湧向四肢與大腦,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與愉悅,但随着時間推遲,又如潮水般迅速退了個幹淨。
——柯俊遠沒來。
約定的下午五點,他幹巴巴坐等了近兩個小時,也沒見到柯俊遠的人影。
期間他給那個號碼發過兩條微信,打過十次電話,都如石沉大海,杳無回音。
一股強烈的羞辱感襲上心頭。
剛才有多興奮,現在就有多憤怒,且還在以幾何倍數迅速增長。
他咬住手指,眼神空洞又偏執地盯着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身體不安地小幅度晃動着。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盡管力道很輕,但鐘煦幾乎是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手肘不小心碰倒杯子,檸檬水灑了他一身。
如此激烈的反應,顯然也令來人吃了一驚。
“真對不起,沒想到會吓到你。”
仇野拿出紙巾,自然而然地幫鐘煦擦掉外套上的水痕,又叫來服務員幫忙擦幹桌子與地板,并再次對鐘煦表達了歉意。
鐘煦搖搖頭,沒有說話。
“你好,我叫仇野,”男人紳士地伸出手,“昨天在圖書館見過,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怎麽會不記得?
鐘煦可是把他當成假想情敵一樣的存在。
“鐘煦。”他敷衍地和仇野握了下手,下意識地再次朝窗外看去。
“在等柯俊遠麽?”仇野成功拉回鐘煦的目光,露出了個頗為遺憾的表情,“他不會來的。”
鐘煦緊抿着唇,本就略顯病态的蒼白皮膚,此刻更是一點血色也沒有。
“那你來這做什麽,示威還是警告?”
“哈哈,不要誤會,”仇野連連擺手,笑道:“我跟他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
鐘煦眼裏帶着明顯的懷疑與戒備。
“好吧,其實算不上朋友,”仇野做了個投降的手勢,“他挺讨厭我的,但是因為家裏有生意來往,他只能委屈自己,和我做個表面朋友。”
“既然是表面朋友,那你為什麽篤定他不會來?”鐘煦問。
仇野卻沒立即回答。
他點了兩杯咖啡,又将一張創可貼遞到鐘煦面前,提醒道:“你的手破了。”
鐘煦不為所動,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仇野幹脆坐到他身邊,撕開創可貼包裝,給他咬得紅腫滲血的指尖包裹上了。
“傷口這兩天不要沾水。”
仇野今天頭發松散着,氣質比昨天更顯內斂斯文。因為是中英混血,他的眉骨很高,一雙深棕色的眼眸尤顯深邃。
任何人在他如此近距離的溫柔注視下,都很容易失神。
鐘煦也不例外。
他蜷起手指,又問了一遍:“他為什麽不來?”
仇野一臉為難,最終在鐘煦的逼問下,他打開微信,将手機遞到了鐘煦面前。
昨晚他對柯俊遠的表白,被對方當成笑話一樣,截圖發了朋友圈,附加文字是:怎麽到哪兒都能遇見饑渴的小0啊!gay都給我滾遠點好麽?吐了。
鐘煦的腦袋一陣陣發暈,那些醜陋的表情與文字,被拆解成支離破碎的符號,在他眼前蒼蠅似的打轉。
他不信。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柯俊遠的朋友圈,根本看不到任何動态。
再一對比仇野的手機,很明顯,對方屏蔽了自己這個當事人。
“柯俊遠是直男,他最讨厭gay了,”仇野面不改色地說,“這條朋友圈,估計也是故意發出來惡心我的。”
鐘煦已經沒心思去分辨他的言外之意,更沒有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惡劣笑意。
淤積在胸口的憤怒,已經瀕臨爆發的臨界值。
他必須離開這。
趕在還能控制住行為前,他必須要離開。
鐘煦撐起身,繞開仇野,失魂落魄地向咖啡廳外走去。
仇野閑适地品了兩口咖啡,還心情大好地留下兩百塊作為小費,才拿上手機,大步追了出去。
他給柯俊遠撥去電話,對方恰在他追上鐘煦的一瞬,接通了連線。
“你在哪兒?”柯俊遠的聲音清晰地透過聽筒,傳進鐘煦耳中,“怎麽還沒到,這頓酒還要不要喝?”
仇野臉上流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慌張,雙眼憐憫地看着鐘煦,答道:“我有事,要晚點到。”
柯俊遠催他快點,便挂斷了電話。
仇野歉疚地對鐘煦說:“你還好麽?我送你回學校吧。”
鐘煦看起來狀态不是很好,走路都有點不穩,仇野想伸手扶他一把,卻被使勁推開了。
“別碰我!”
鐘煦突然歇斯底裏地吼了一聲,周圍行人不禁紛紛停下腳步,朝他看來。
下一秒,他又快速收起猙獰的怒意,恢複到了面無表情的狀态。
變臉速度之快,令仇野深感意外。
“別跟着我。”
鐘煦給了他一記警告的眼神,頭也不回地跑了。
仇野看着那抹越跑越遠的身影,忽然笑了起來。
這個人,好像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本想随随便便捉弄兩下的游戲,現在反而有點不願結束了。
于是,他第二天和柯俊遠又一起去了學校。
滿心期待着能看到一場精彩絕倫的罵戰,可鐘煦的表現卻出奇平靜,看他們的眼神如同看兩個陌生人。
這又令仇野意外了一下。
柯俊遠對昨天的事毫不知情,但他知道仇野從他這裏搶走鐘煦的聯系方式,一定做不出什麽好事。
他想着找個機會,将鐘煦單獨叫出去聊一聊,解釋一下。
但鐘煦完全不理睬他的暗示,甚至在他湊近時明顯表現出了一股強烈的嫌惡感。
仇野坐在對面,一手撐頭,一手随意翻着書,手指不輕不重地在桌上敲了兩下。
柯俊遠無奈,只能暫時放棄溝通,回了仇野身邊坐下。
終于等到中午吃飯的空檔,柯俊遠才尋獲片刻的自由,他來到鐘煦身邊,柔聲問:“可以給我幾分鐘時間聊聊嗎?”
鐘煦依然不理他,開始收拾書本與電腦——看樣子是要離開了。
柯俊遠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指甲蓋上有一片觸目驚心的青紫色,忙問:“你手怎麽傷了?是仇野弄的?”
鐘煦冷冷瞥他一眼,加速收拾書包。
自習室內陸陸續續有人回來了,坐在附近的同學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臭味,還以為是一個上午空氣不流通導致的,特意敞開了窗戶。
可那絲臭味始終沒有散去。
幾人開始尋覓來源,最終鎖定了柯俊遠裝資料的背包。
“怎麽可能?一上午都沒事……”
柯俊遠讓鐘煦稍等他一下,他大步回了自己座位,打開背包拉鏈,猝不及防被一股惡臭熏得差點沒站穩。
他疑惑地将手探進包內,摸到一片黏膩而冰冷的東西。
“什麽啊。”
他皺起眉頭小聲嘀咕了一聲,屏住呼吸将那東西拎了出來。
“啊啊啊——!”
周遭頓時響起一陣驚恐的尖叫聲,柯俊遠臉色煞白,低吼一聲,觸電般将手中的東西扔在了地上。他被吓得連退兩步,撞上了剛回來的仇野。
仇野擰眉看去,地板上赫然是兩只被開膛破肚的死老鼠。
不知為何,他第一時間向鐘煦投去了目光。
而鐘煦已将書包甩在肩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現場。
作者有話說:
再強調一遍,小說情節請勿模仿,現實生活如若遇見,請及時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