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起睡”
千萬級的半山別墅,擁有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不僅坐享整個山脈的自然風光,而且也可以俯瞰城市的鋼鐵森林。
別墅的莊園式設計,更是極富鑒賞價值。
若放在平時,鐘煦來到這裏,無論是出于個人觀感還是專業角度,必定十分興奮。但現在,他完全沒那個心情。
仇野牽他進門,讓他先在沙發裏坐會兒,鐘煦依然緊攥着他的手不肯放開。
“我去拿藥箱,”仇野牽起他的手輕晃兩下,“你需要上藥,我馬上就回來。”
鐘煦只好松開手,目送仇野穿過客廳,拐去他看不到的地方。
別墅客廳采用的挑高設計,長度與高度十分延展,稱得上空曠的四周環境,令鐘煦毫無安全感可言。
他局促地縮坐在沙發一角,神經質地咬着指尖,直勾勾盯着那個拐角看,期待仇野快點回來。
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仇野再一次感慨他的可愛。
“把手給我,”仇野将一雙嶄新的拖鞋放到鐘煦腳邊,又從藥箱裏拿出一瓶消毒酒精和一卷繃帶,“有點疼,你忍忍。”
鐘煦點點頭。
他的皮膚本就偏敏感,平時只稍稍用力一擰,就能留下一塊紅痕。而這次手腳被綁了一夜,又遭蠻力掙脫,現在手腕上一圈青紫色的淤痕,挺駭人的。
仇野小心翼翼地幫他消好毒,拿起繃帶分別将他的雙手手腕纏了兩圈。
“皮都磨掉了,這幾天要注意不能沾水。現在天氣越來越熱,繃帶也不要綁太長時間,最好每天一換。”仇野半跪在沙發前的地毯上,邊幫他包紮邊說,“你自己不方便操作,就來找我。”
鐘煦“嗯”了一聲,換拖鞋時,又被仇野捉住雙腳,處理了下腳腕的淤青。
“好了,”仇野擡頭沖他溫柔一笑,“我帶你去房間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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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煦抿起唇,淚水再次潸然而下。
仇野忙抽出幾張紙巾給他擦眼淚,柔聲道:“是我弄疼你了嗎?對不起,我下次注意。”
鐘煦使勁搖頭,哽咽道:“你對我太好了,我……忍不住想哭。”
小時候他所在的那家福利院不算很正規,院長也沒什麽責任感,經常給他們吃冷飯剩菜。
而且院裏的孩子大多有身體缺陷或智力障礙,那時鐘煦因為經常餓肚子,總被懷疑是生長遲滞有問題,經常受到正常孩子的嘲笑和排擠。
沒人願意帶他玩,所以他總是一個人蔫蔫地蹲在牆角曬太陽。
後來有一天,院長把他和另外幾個孩子叫出去,站成一排,像商品一樣讓一個女人挑選。
他還記得,李秀蘭在看到他時,院長是這樣介紹他的:“他叫小八,各方面都沒毛病,就是有點貪嘴,總被逮到半夜溜去後廚扒拉吃的。不過小孩嘛,貪吃也正常。”
“那沒事,”李秀蘭掐了下鐘煦幹瘦的臉蛋,“去我們家,肯定管飽。”
确實是管飽的,因為吃飽了就要去幹活。
鐘煦覺得當初李秀蘭把他領進家,就是為了多個聽話的免費勞動力。
一開始是伺候他們兩口子,端茶倒水,後來就是給鐘飛做仆人,洗尿布、沖奶粉。
有一次因為他急着去看動畫片,沒把尿布洗幹淨,被李秀蘭臭罵了一頓。他氣不過,就偷偷往鐘飛的奶粉裏撒了點鹽和土,結果又被李秀蘭逮住,往死裏打了一頓。
那件事讓他學會夾着尾巴做人,也教會他一個道理:做壞事,不能讓人揪住小尾巴。
但沒想到,十幾年後他重蹈覆轍,再次被人抓住把柄,反複拿捏。
幸好。
幸好有仇野,一次次對他伸出援手,溫柔有度地保護他殘存的自尊。
“我上輩子肯定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能積攢福氣碰到你這麽好的人。”
鐘煦淚眼朦胧的樣子,令仇野有一瞬失神。
片刻後,他才笑着摸摸他的頭:“傻瓜。”
給鐘煦安排的房間在二樓,采光透風性自不必說,房間內還配有獨立衛浴與衣帽間。
“睡衣來不及買新的,可以先拿我的穿。”仇野帶他在房間內外轉了一圈,“我的卧室就在走廊那邊,有事随時叫我,床頭櫃有內線電話,按1就能接到我的卧室。”
鐘煦點點頭,仇野看他一臉倦色,就沒再帶他去浏覽別處。
“你先睡一會兒,等午飯好了,我叫你。”
鐘煦不太想讓仇野離開,但仇野已經為他耗費太多精力,他不好意思再纏着對方,只能乖乖鑽進被窩。
可等仇野離開,偌大的房間又只剩下他一個人,無邊的恐慌再次席卷而來。
他甚至不敢閉眼。
渾渾噩噩撐到中午,鐘煦只吃了兩筷子菜,就全部吐了出來。
一摸額頭,是燙的。
估計是接連兩天受驚過度導致的發燒,仇野請家庭醫生來給他檢查身體,打了一針退燒針。下午鐘煦捂着被子發了一身汗,到傍晚時候,燒便退了。
他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晚上仇野讓人給他熬了點蔬菜粥,鐘煦勉勉強強喝了小半碗,就開始犯困。
但他又不敢睡,閉上眼就會不受控地回想起今天一早醒來時恐怖又詭異的場景。
人在生病時,總是格外脆弱,會下意識抱緊能帶來安全感的東西。所以,他迷迷糊糊地拽着仇野不肯放手。
仇野便守在他床邊,一下下輕拍他的手,等鐘煦實在撐不住睡過去了,才停下。
他深深看着那張因發熱而略顯潮紅的臉。
白天裏,鐘煦那句帶着哭腔的“遇見你好幸運”尤自萦繞耳邊,仇野深邃的眼底竟漫起一絲悲哀的憐憫。
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他探手摸上鐘煦的脖子,感受着頸動脈在鮮活有力的撞擊他的指腹。
一下一下,好像直接敲在他心上。
仇野不禁想,鐘煦在過去那些被他恐吓、引誘的日日夜夜裏,心髒是不是也如他此刻這般跳得厲害?
指尖順着頸動脈一路向上,勾過下颌與臉頰,在鐘煦的眼梢摸到了一點濕潤。
怎麽睡夢中都在哭呢?
真的好迷人。
好想再讓他哭一次啊!想要他緊緊吸裹着自己,在即将窒息之際,紅着眼圈向自己求饒。那時他會牽起鐘煦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讓他知道兩人的心跳有多瘋狂多合拍。
鐘煦一定會激動得邊哭邊咬緊他,甚至會把他咬痛。
但沒關系,他喜歡兩具身體撞擊時帶來的疼痛,因為只有那樣,他才能感覺到生命的鮮活,确認自己還活着。
鐘煦也一定會喜歡他的野蠻。
“……快點好起來啊。”
良久,仇野發出一聲輕嘆,留戀地摸摸鐘煦的臉,起身離開了。
回到卧室,他一身惬意的泡了個溫水澡,剛吹幹頭發就聽到了敲門聲。
打開門,他就見到鐘煦抱着枕頭和薄被,怯生生地站在門口。
“那個……”鐘煦局促不安的低着頭,無措地揪緊被角,“今晚能和你睡嗎?”
說完他又覺得不妥,急忙補充道:“我打地鋪就行,不會打擾到你的,我就是一個人有點害怕。”
仇野微笑着接過他手中的枕頭,将房門拉得更開,側身做了個紳士的邀請姿勢:“請進。”
鐘煦抱緊被子,誠惶誠恐地踏進了仇野的私人領地。
盡管他很好奇仇野的房間布局會是什麽樣的,但他怕冒犯到仇野的隐私,不敢四處亂看。
“啪嗒”一聲,卧室的門在身後關上,燒得通紅的耳朵尖兒也随即一抖,鐘煦就地矮身,把薄被往地上一鋪,慌道:“我、我就睡這吧,只要讓我知道房間裏有你在……”
話還沒說完,仇野就揪着他的睡衣後脖領把他拽了起來。
“哪有讓病人睡地板的道理啊?”仇野輕笑。
鐘煦乖乖維持着被他拎起的姿勢,只有濕漉漉的眼珠悄悄轉向他,結巴道:“那、那也沒有讓主、主人睡地板的道理……”
仇野微微颔首和他對視,故意問:“那怎麽辦?”
鐘煦感覺剛退下的熱度,再次燒了起來,燒得他腦子都有點不清楚,等他反應過來時,心裏的那句“一起睡”已經脫口而出。
真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仇野會不會覺得他是在借機賣慘得寸進尺?他可不想讓仇野對他産生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
現在走的話,應該還來得及……吧?
鐘煦剛想開口,就聽到仇野輕笑着答應了下來。
“好啊,一起睡。”
作者有話說:
號入v,當天更新6000+,各位親愛的同學容我明後兩天存個稿子哈~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