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當天晚上,兩人久違地細細品嘗起臭豆腐來,小火慢慢地煨,汁水漸漸被蒸騰,一雙大掌用了十足的巧勁,透過焦脆的外皮,攪得內裏的白肉瑟瑟顫抖,時而松散時而緊繃,這樣,一道的上好的臭豆腐算是徹底吃幹抹淨。
久未品嘗,言晏難免貪吃了一些,天都快亮了,兩人依舊毫無睡意。
“所以學姐......我們這算是和好了嗎?”言晏揪着游路悠的一小撮頭發輕輕把玩。
原本還沉醉在夢幻中的游路悠像是被潑了杯冷水,一下子清醒過來。
是啊,沒有邊界感的人,似乎是她自己。
她坐起身來,從床邊撈起一件睡衣套上,見言晏的目光依舊流連在她胸口處的斑駁,便又找了件薄外套把自己牢牢包裹住。
“我跟你談談吧,推心置腹的那種。其實我們倆本就不該再有更深的交集,畢竟,以這樣的方式開頭,怎麽還能奢求會修成正果呢,咱又不是拍偶像劇,還玩火包友上位的那套。”
言晏不認同,“感情的事情順其自然不就可以了,為什麽非得加上一大堆的限制,誰說py就不會有真感情了?”
“嗯,我相信你現在對我的感情是真的,可是這種感情可以持續多久呢?一年?半年?甚至只有三個月?”游路悠笑笑,目光裏帶着些嘲弄,“說話實說,我對你并沒有信心,當然對我自己也一樣。”
言晏的心咯噔一下,明白接下去的話只會更難聽,隐隐排斥繼續聽下去,如果裝傻可以讓這段不能稱之為感情的感情更長久一些,那他現在寧願做一個傻子。
其實直到現在,言晏也沒搞懂,自己怎麽就對這個又自私又有些小矯情的女人這麽上頭,連缺點在他眼裏都是那麽鮮活那麽可愛,可他就是這樣猝不及防地沉迷了,全世界他都不想要,只想要學姐的一個羞赧的微笑。
他忽然站起來,換了副輕松的表情,“忽然感覺有點餓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言晏!”游路悠叫住他,“你聽我說完吧,等聊透了咱就一起出去吃早餐。”
說來奇怪,游路悠的話有一種魔力,讓他不敢不聽,天不怕地不怕的言晏只得乖乖坐下,眼睛盯着游路悠的嘴唇。
“我們來分析一下,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了,會發生什麽?欲壑難填,當我成為你的女朋友之後,我會嫉妒你的前女友們,我會每天懷疑在我之前你是不是也有過別的火包友,我想要的會原來越多,而你并不能給予我安全感,那怎麽辦呢,隔幾個小時就給你打一個電話,讓自己徹徹底底變成一個怨婦?抱歉,我最讨厭那樣的自己,而你恐怕也只會煩不勝煩,最後找個機會一腳把我踢開,對嗎?”游路悠冷靜分析。
“從我們建立關系的那一刻起,就談不上有什麽信任基礎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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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晏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些什麽來。
“還有,我必須要坦誠一點,當初找到你時,單純只是想體驗一下DOI的樂趣,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和你有別的可能性。我大概是恐婚的那種類型,可以的話,我希望一輩子都不結婚不生孩子,你作為男人,可以接受這一點嗎?”
言晏其實從沒有想過很長遠的規劃,他從來追求活在當下,他不排斥結婚,也喜歡孩子,非要規劃的話,他希望可以在三十歲左右組建自己的小家庭,生一個可愛的孩子,周末就全家人一起出去走走逛逛,享受愉快的親子時光。
可是這段時間,他的規劃被無限擱置,因為他被一個女人迷住了,五迷三道神魂颠倒,可是這個女人告訴自己,她不結婚也不生孩子,她總是那麽獨立,容不得另一個人對自己指手畫腳。
這樣的人,似乎是很難很難攻略下來的對象,知難而退似乎才是正解。
“那你喜歡我嗎?”
“哈哈哈哈......這是什麽問題。”游路悠笑得眼淚都要飛出來了,“怎麽感覺我們倆的角色對換了,我是那個見異思遷的渣男,而你是那個不谙世事的深情小丫頭。”
“你喜歡我嗎?”言晏固執地想要知道答案。
游路悠恢複了嚴肅,一字一句認真回答,“不喜歡,你在我眼裏就是py,僅此而已。”啊,原來說謊的時候自己的心口也會這麽痛!
游路悠看到言晏的眼眶漸漸紅了,這似乎是這段時間來被自己弄哭的第二次,還真是個脆弱的人年輕人,也該遭受些社會的毒打了。
“嗯,我知道了。”言晏站起來,似乎在極力忍耐,深吸了一口氣又迅速地吸了另一口氣,“原來這麽久以來你一直把我當做你的玩具,只是比□□更好用的情趣用品而已,我也是真的犯賤,把整顆真心明晃晃地擺在你面前,用了各種手段試圖讓你接受我,呵,到頭來啥也不是。”
“你說你害怕我先變心,其實不是的,是你,游路悠,你根本沒有心。”
言晏迅速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跟上一次在游路悠的出租房一樣,狼狽地走自己的房子裏離開。可是就算是現在,他也舍不得把她趕走,讓她流落街頭或是又遇到個不靠譜的房東。
“這房子你住着吧,什麽時候搬走了跟我說一聲就行。”言晏抛下這句話,徑直離開了。
天色剛蒙蒙亮,游路悠不知道言晏還有沒有心情去吃早飯,她趴在窗邊,頭靠在玻璃上,看到言晏氣勢洶洶地走出來,停住,又往上面看了一眼,吓得她趕緊縮在窗簾後面。
言晏真的走了,以後也不會再來了,想到這裏,游路悠的心很痛很痛,眼淚不自覺地沾濕了衣裳,可她覺得自己做得沒錯,總有這麽一天的,為什麽不能是今天?
她活了快三十歲,前二十五年一直在試圖擺脫父母對她的控制,卻總是屢屢失敗,她的大學、她的專業、她的職業......她通通抗争失敗,現下她唯一的籌碼就是自己的婚姻和未來的人生,她要完完全全掌握在自己手裏,把這作為一支箭,徹底打敗父母。
說她幼稚也好、無知也罷,游路悠只想讓人生掌握在自己一個人手裏,伴侶也休想幹涉半分。
言晏對她确實很好,游路悠想,對他最好的回饋就是放他離開,讓他早日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伴侶。
游路悠擡頭看了看這偌大的豪華的房子,是她這輩子也不可能擁有的,雖然知道與他斷幹淨最好的辦法就是任何聯系都沒有,可實在對租房有了陰影,只好恬不知恥地心安理得地接受言晏的好意。
佛祖,你會原諒遠在異鄉無依無靠的可憐女人的,對吧?
快三十的人被硬拉着通了個宵,盡管心裏情緒起伏巨大,可仍舊抵擋不住生理性的困意,打了個呵欠便迅速地沉入了夢鄉。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枕邊的手機開始震個不停,游路悠還沒完全蘇醒的大腦第一反應是,難不成言晏越想越氣,打電話過來罵人了?這樣想着,整個人迅速清醒,游路悠眼睛猛地睜開,拿起手機查看。
多慮了,不是言晏,是高海珍。
“喂媽,什麽事兒啊?”
高海珍一聽就知道游路悠還在睡覺,正題一下子忘了,擺出家長的架勢教育她,“你說你這個壞習慣是真的不好啊,一休息就睡覺,多浪費時間啊,還對身體不好,你不要一個人住在維州就把我和你爸的話當做耳邊風......”
打電話的好處就是,自己可以把手機放在一邊,而母親卻發現不了。
隔了幾分鐘,游路悠再次拿起,高海珍還在就游路悠睡懶覺這事發表長篇大論。
游路悠揉揉耳朵,“媽你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挂了!”
高海珍這才回歸正題,語氣也帶了些商量的意味,“哦對,說正事。是這樣的,你李叔你還有印象嗎,就你十周歲生日的時候送了你一個镯子給你的那個叔叔。”
那個镯子被高海珍以太珍貴了小孩子不能玩為由收走了,至此游路悠再也沒見過,連那個镯子都沒印象了,何況是送镯子的人,但高海珍用這樣的口吻說話,游路悠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果然,她繼續道,“你李叔啊,前兩天跟你爸聊起來,就很巧,他兒子現在也在維州上班。他兒子小時候也來過我們家,文文氣氣的,戴着副眼睛,聽說是維州大學的研究生,現在在一家互聯網企業裏做得很好。不然......你倆見見?”
其實高海珍說了沒幾句話時,游路悠就已經猜到了父母的打算,他們總是這樣自作主張,站在自己的立場揣測她沒有伴侶的悲慘人生,像是一定要完成KPI似的把她趕在某個時間節點前嫁出去,仿佛這樣一來,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可人生本就是多元的,哪裏會有标準答案呢?游路悠只覺得想笑,為父母的荒唐且固執的想法發笑。
尤其是在今天這個節點,她剛剛忍痛把言晏從自己身邊趕走。
“不要,我不見。”游路悠利落拒絕。
“诶......見一見嘛,萬一你喜歡呢?我又沒說非得成,是不是?”
“我只是暫時在維州,馬上就回去了,你還非要我在維州安家了是吧?”游路悠沒好氣。
“他可以回來啊,再說維州和臨川又不遠,先處着等後續再商量啊。”
不用提,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必然是游路悠遷就對方,理由可以是她的收入不如對方,或是他這樣的崗位很難在小城市找到适合的公司。歸根到底,女性在婚姻中最天然的角色就是犧牲者。
但,憑什麽?
“我說了我不願意!你就不能尊重我的想法嗎?”游路悠重重挂了電話。
作話:
高鐵站:
檢票員: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追妻成功了?
言晏(嘆氣):徹底跑了,以後不用再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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