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沈沣,你很多事

辦公室,陸問君背靠椅子,審視的目光一一掃過幾人。

年齡從二十出頭到四十多歲不等,其中有個個子瘦高的小夥子,也正拿眼睛打量她。

支隊長親自問話:“這是路安交建的陸總,你們再把當天的情況詳細說說,為什麽扣了他們的車。”

小夥子是個輔警,年輕氣盛,聞言想也不想回答:“超載了。”

“既然超載了,該處罰處罰,讓他們交了罰款,把車放了不就行了,怎麽拖到現在還沒處理?”

小夥子下意識看向旁邊的人。

那人看上去比他年長得多,人坐得也更沉穩。那是他們的大隊長。

大隊長道:“前幾天老劉家裏有點急事,一直沒顧上。他心裏也一直惦記着這件事呢,今天下午就準備回來給處理了。”

“老劉不在,你們其他人就處理不了?”

“這次扣的車多,是老劉經手的,如果換了其他人,我們也怕中間出了什麽差錯,不是給人家添麻煩嘛。”

支隊長正要說話,忽聽旁邊一聲輕嗤。

他轉頭看向陸問君。

她從開始便沒說過話,淡淡坐在那裏的氣場卻不容忽視。

支隊長曾經和她打過交道,知道她處事風格,所以才想盡快在自己手裏把這件事解決了。

這點小事,勞動她親自過來,鬧大可不好收場。

“我不喜歡兜圈子,長話短說。來這裏之前,事情經過我已經了解。我明白,渣土車超重情況普遍,你們拿超載做借口,最合适且好用。不過,不太巧,我們公司那十三輛車載重量全部在載重規範之內。至于到底為什麽扣下——”

“各位應該比我清楚。”

“我不喜歡有人在背後搞小動作,你們無故扣車十幾天,給路安上上下下造成的損失,加起來,不是一筆小數目。”

陸問君适當一停。

“這個責任,我不建議你們攬到自己頭上。”

這番話擺明說其中有人作梗,支隊長沒想到還有這一層,一怔。

那邊幾個隊員面面相觑,氣氛略有一絲微妙。

陸問君的視線再次掃過他們每個人,最後,停在大隊長。

他面色肅然,瞧不出什麽來,聞言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但他身旁的其他隊員,臉色已經有些變化。

陸問君沉冷的視線落在他臉上。

“你叫肖宇,是吧。已婚,妻子在前年因胰腺癌去世,有一個女兒,在A大上學,大四,正在準備春季校招。”

他眼神微微一動。

陸問君在那個變化裏,涼薄地扯了下唇。

“我這人做事,不喜歡牽連不相幹的人,但你若非要給我添堵,我不介意給你一點教訓。肖大隊長做了這麽多年隊長,手握一方權力,自然不怕我區區一介商人,不過——”

整個屋子空氣凝結,陸問君在那片讓人窒息的死寂之中,淡漠地說完最後一句:“你女兒的前途,只是我一句話的事。”

……

從辦公室出來,支隊長送陸問君下樓。

他臉帶歉意:“陸總,這次這事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陸問君步伐快,頭都沒回,聲音裏泛出冷意:“該處分的處分,陳支隊,納稅人的錢養着你們,可不是讓你們濫用職權的。”

沈沣準時到約定的飯店,黃總已經在包廂裏,點好了菜等着。門一開,他便哎呦一聲,堆着笑臉上前迎接。

“沈總!快請坐。我帶了兩瓶好酒來,今天好好跟你喝一杯。”

沈沣将外套搭在椅子上,“公司還有點事要處理,我以茶代酒。”

黃總正要倒酒的水頓住,讪讪笑笑:“那行。工作要緊。”

兩人落座,黃總又笑着道:“自從上回一塊喝過酒,咱們可是有段日子沒見過了。沈總怎麽突然想起來約我吃飯了?想我了這是?”

他開着自以為幽默的玩笑,對面,沈沣姿态端正沉靜,他的玩笑就顯得不合時宜了。

“我的來意,黃總應該已經猜到了。”沈沣道。

“嗐,我哪有沈老弟你聰明。你今天約我的用意,我可是一點都猜不着啊。”黃總裝傻裝得一臉誠懇,“沈老弟,你不用跟我見外,有什麽事你直接說就是,我要是能幫得上手的,上刀山下油鍋,也給你辦妥了。”

沈沣不接他虛僞的場面話,也不與他兜圈子,直入主題。

他拿出一份文件,遞過去。

“聽說黃總有意把宜廣出手,佰德目前正在尋找合适的工程咨詢公司,進行資産并購,黃總可以先看看資料。”

佰德是有名的外資企業,黃總馬上把文件拿過去,邊看邊裝腔作勢地說:“哎呀,我也就是最近有這個想法,沈總消息怎麽這麽靈通,都幫我找好了。不過我其實還沒決定呢,畢竟宜廣在我手裏也這麽些年了,感情還是很深厚的。”

“黃總感興趣的話,我可以代為推薦。”

這下,黃總的“心動”暴露無遺:“那真是太感謝沈總了!”

“黃總不用客氣。”沈沣沉靜地坐在那裏,說,“有條件。”

黃總一頓,眼睛轉了轉,收起文件:“沈總,你這突然請我吃飯,還幫我這麽大一忙,到底是為了什麽事?”

“我今天來,是請黃總高擡貴手,不要再為難路安。”

“沈總這是說的什麽話,我什麽時候為難路安了?再說了,人家陸總那麽厲害,上有爹當靠山,下頭有萬局罩着,都是她為難我的份兒,我一個小喽啰,哪為難得了人家啊。沈總你是不知道,她搞黃我多少項目了,要不是她在萬局面前吹風,宜廣能丢那麽多代理?”

沈沣說:“我代陸總向您作個解釋,宜廣的事,跟她無關。”

黃總不信:“她說跟她無關就無關?沈總,你怎麽就那麽相信她?”

“因為我了解她。”

黃總一噎,又道:“沈總,你就是太好騙了,你了解她,可不代表她不會撒謊啊。這種女人……”

話沒說完被打斷。

“她做的事,自然會認。”沈沣神色太淡,仔細琢磨,也很難窺測到什麽。

“這點事,她不屑撒謊。”

恩怨糾葛持續這麽多年,黃總可不會承認,是他錯怪了陸問君。

他哼了聲,說道:“沈總,說到底,你們是一夥兒的,你當然替她說話。看來你這是個鴻門宴啊。用一個小小的好處,就想讓我跟她化幹戈為玉帛,沈總,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沈沣眼神意味不明,靜默看他片刻,再次開口。

“三公局的趙總親口承認,宜廣曾經向他索賄三十萬,收款賬戶屬于你的前妻。”

黃總目光閃了閃。

剛要說什麽,沈沣沒給他這個機會。

“這點證據雖然不夠定黃總的罪,總會有點作用。”

沈沣此人,乍看給人一種和煦之感,沉穩自持,待人接物彬彬有禮,沒人挑得出毛病。

但若觸到他邊界,就會從他和善的表面之下,窺見另外一面。

比如此刻。

他仍然沉穩、自持,神色毫無變化,黃總卻從他眸底,察覺出看不見的森冷之意。

先禮後兵,利誘威脅——早就把他完完全全算計好了。

看似是與他協商,請他不計前嫌,其實他才是被動的那一方,被趕到沈沣設定好的地方,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黃總可算是知道,他年紀輕輕,怎麽就能坐到這個地位了。

臉色幾變,最後化為一個笑臉:“哎呀,沈總這不就見外了!”

夜晚九點的寫字樓,仍有燈光未滅。

方助理正向沈沣彙報事情,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方助理發誓自己不是故意偷看,只是下意識一瞥,看到屏幕上的備注。

只有一個字——問。

問?

他滿腹疑惑,沈沣拿起電話,擺擺手,示意他先出去。

方助理轉身往外走,帶上門的前一剎,聽到沈沣的聲音:“陸小姐。”

那端人開口,便是冷冷一句:“沈沣,你很多事。”

“陸小姐指什麽?”

“你背着我約黃忠生吃飯,以為我就會不知道嗎。”

“Future和路安是合作夥伴,路安的工程與Future息息相關,我不認為我解決問題,是多事。”

沈沣檢閱文件的動作并沒停下,核對完,在尾部簽字。

“我讓你解決了嗎?”

陸問君非常不喜歡有人不經她允許,擅自做事。

沈沣說:“所以我沒有要求你道謝。”

她的冷笑從聽筒傳過來,沈沣甚至可以想到,她此刻是何種表情。

“那就請你從現在開始管好自己,以後我的事,不要再插手。”陸問君冷聲道,“你和黃忠生之間達成的任何共識,在我這不作數。這筆賬,我還是要算。”

她說完便要撂電話。

沈沣叫她:“陸問君。”

陸問君動作停下。

沈沣将筆合上,手機放在耳邊,卻又陷入沉默。

“說話。”陸問君道。

“作為你的合作夥伴,給你一個建議,不要樹太多敵。”

“作為合作夥伴,你管得是不是太寬了。”陸問君的回答漫不經心,“難不成我樹一棵,你就要拔一棵?”

她何時怕過樹敵。

她一路走來,披荊斬棘,踏的不就是敵人的屍體。

可那端好像有風,将沈沣聲音吹散一部分,傳來時就顯得輕。

他說:“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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