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你前女友是什麽樣的人?
陸問君并不常到酒吧來。
于她而言,在喝酒玩樂上打發時間,不如用來工作更有意義。
今天實在無趣,下午之後的時間全部騰出給陸壹的婚禮,猛地閑下來,反倒無事可做。
看她一個人坐,有穿鏈條褲的新潮男人過來搭讪:“美女一個人啊?要不來跟我們一起玩啊,人多好玩。”
陸問君睇去一眼,收回,眉梢有輕慢露出來:“把你的手表換成真的,再來跟我說話。”
男人一愣,下意識捂住左手腕的表,反映過來,一臉紅紅綠綠地走了。
回去還跟朋友吐槽:“靠,那女的真邪門,看一眼就知道我表是假的……”
聞書南跟那幫人坐得不遠,聞言扭頭看了一眼,沒看見臉。
她轉回頭,喪頭巴腦地趴在桌子上,手裏拿着一支鋼筆,來來回回把玩。
玩着玩着,幽幽長嘆一聲。
她朋友受不了:“哎你差不多得了,直接給他打電話約他啊。多大點事。”
“我怕打擾他,他可忙了……”
“男的才不介意被女的打擾呢,我跟你說,他現在就是端架子,享受你追他呢。這男人是挺狗,不過你要是真喜歡,主動一點也沒什麽。而且他都送你定情信物了,絕對對你有意思。”
“哪有定情信物。”
“這鋼筆不是說他送你的嗎。像他那種人,鋼筆都是用來簽合同的,這麽重要的東西不是定情信物是什麽?”
聞書南支吾幾下,沒辯駁。
陸問君背對她們,對話一句不落進她耳朵裏。
酒慢慢入腹,又覺得沒勁。
高凡和沈沣,就是在這時走進來的。
高凡先去吧臺,他朋友今天不在,侍應送他一杯酒,說是老板交代。高凡笑着誇他上道,拿起酒喝,視線在酒吧裏環視一圈,募地一停。
“哎,那不是……”
他撞沈沣胳膊,示意他看。
酒吧人不少,音樂、喊叫、說笑,讓一切都浸在不真實的嘈亂裏。
有人坐在這擁擠環境中,卻十分醒目。
陸問君從婚禮上出來,還穿着那條絲絨吊帶裙,飽和度很低的藍色,裙子在腰線處微收,剪裁簡單利落。
那塊地方光線昏昧,她撐着頭坐在那,懶怠的樣子和平時迥異。
“天降奇緣啊!我就說我今天得有豔遇吧。這豔遇可太正了。”高凡雙眼迸亮,二話不說就端着酒朝她過去。
越過人群,沈沣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擡腳過去。
“陸總,巧了麽這不是。”
陸問君放下手,坐直,視線滑過高凡身後的人,又滑回來:“這麽巧。”
“不介意一起坐吧。”自來熟通常伴随着厚臉皮,高凡問的同時,已經走到她旁邊的位置,準備好放置屁股了。
奇緣不止這一樁,他屁股還沒來得及落下,又聽一道喜出望外的女聲:“沈沣哥!”
聞書南看見沈沣立馬起身跑過來,一顆心全盛在望着他的眼睛裏:“你怎麽來了啊。”
高凡問沈沣:“你認識?”
聞書南自己搶答:“我是他朋友。大帥哥,你也是沈沣哥朋友嗎?”
高凡被她一聲大帥哥哄到心坎上,兩個社交達人幾句話便熟絡起來。這圈子說大不大,高凡跟聞書景認識。
“原來是聞書景那寶貝妹妹啊。鬧半天都是熟人。”
“我就說看高凡哥你很面熟呢。”聞書南賣乖有一套,悄悄瞅一眼陸問君,跟她問好的語氣就乖巧許多,背着手問,“我可以過來跟你們一起玩嗎?”
高凡說:“那有什麽不可以的,一塊坐呗。”
聞書南帶來兩個女生朋友,陸問君這兒,轉眼變六人。
高凡坐在陸問君右手側,她對面是沈沣。
坐下之後,氣氛突然陷入一種詭異的、隐約有那麽幾分尴尬的安靜。
陸問君不說話,慢條斯理喝自己的酒。
沈沣同樣沒作聲。
聞書南注意力全在沈沣身上,其餘不管;她朋友跟她相仿年紀,面對三位氣場強大的CEO級別人物,稍顯局促。
六張臉相對沉默片刻。
高凡拿起桌上游戲盒中的撲克:“我們來玩個游戲吧。問君,你平時喜歡玩什麽游戲?”
陸問君面無表情回他:“工作。”
高凡哈哈一笑:“不愧是你啊。那我們來玩德州/撲克怎麽樣,規則很簡單。每人兩張底牌,同時三張公牌,發完牌開始下注,之後每發一張公牌,進行一輪押注,你可以加注,或者放棄。最後還在臺面上的玩家亮牌,各自手裏的底牌加上公共牌,組成五張牌,牌面最大的就是贏家。”
德州/撲克,賭場經典游戲。
除了運氣之外,訣竅在于詐欺。豪放下注的可能只有一把爛牌;拿到好牌的,未必敢跟。
說到底,是玩心理戰。
聞書南那三個女孩,到底年輕,手段和城府在叱咤商場的三位大佬面前,太不夠看,勉力掙紮幾輪,籌碼很快便所剩無幾。
高凡有意活躍氣氛,玩法誇張,拿什麽牌都大把下注。有時大把贏,有時大把輸。
籌碼輸光了就順手牽羊沈沣的,嘴上說:“借的,待會兒還你。”
陸問君能用最好的一副牌,誘出桌上一半籌碼;也能用最爛的一副牌,吓退一圈人。
她玩法不定,有時下注大,有時下注小,路數讓人摸不透。
心理戰和運氣,都被她掌握在手裏,利用得得心應手。
至于沈沣。
他是整張牌桌上最不動聲色的人。
足夠冷靜,下注穩如泰山,底牌的好與壞,從他臉上一分都看不出來。
也足夠理智,該抽身時及時抽身,不糾結沉沒成本。
這游戲玩到最後,籌碼全堆積在陸問君和沈沣面前。
高凡輸掉最後一個籌碼,看看對面早就被踢出局的三個女孩,說:“來,最後一把。你們倆要不all in?一把定勝負。”
陸問君面前三摞籌碼,拿一摞放上去:“沈總還想玩嗎?”
沈沣拿出同樣數目:“可以。”
高凡沒看懂這倆人什麽意思,正要讓他們亮牌,陸問君又拿出二分之一籌碼,加注。
“問沈總個問題——”她看着沈沣,“沈總給女人送過定情信物嗎?”
剩下四人精神一凜。
游戲要結束了,怎麽一下子好玩起來。
這問題來得莫名,毫無緣由,場上卻有人心有波動。
聞書南朋友暧昧地撞撞她,她本人神色卻不輕松,有一點緊張,也想知道答案,直勾勾盯着沈沣。
高凡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哎,這問題問得好,我也想知道。”
無聲和陸問君對視幾秒,沈沣目光不見起伏,回答:“沒有。”
聞書南朋友表情有點奇怪,想問什麽,礙于人多沒問。
她本人反而悄悄松一口氣,抿着嘴唇有點高興。
“你也太沒勁了。”高凡對這答案很失望。
沈沣沒有理會。
他回答完,再次跟注,隔着大理石桌,反問陸問君:“陸小姐呢。”
剩餘幾人都看向她。
陸問君微微挑眉,閃動的彩色燈光晃過她的臉,好像有過一絲含義不明的笑,一閃而過。
“有啊。”
沈沣表情沒有變化,黑色瞳眸在昏暗環境,更加看不清。
陸問君把蓋着的底牌翻出,兩個對子,并不大的牌面。
剩餘籌碼全部推向前,她身體往後靠,瞥一眼左邊幾個小孩:“剩下一個問題,你們來問吧。”
聞書南和兩個朋友互相交換眼神,片刻,朋友作為代表問沈沣:“那個,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人啊?”
沈沣沒有看她們。
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同一個地方。
陸問君背靠沙發,陷在一片陰影之中,饒有興致地回視他。
高凡視線在桌上走了兩圈,心如明鏡照見一切,臉上露出幾分玩味來。
這可太有意思了。
這一次,沈沣靜默的時間有些長。
他的神色誰都看不分明,只覺得他靜靜坐在那裏,如同望不見底的深潭。
高凡看出場上微妙的線條,也不說話,老神在在看好戲。
聞書南盯着沈沣沒挪眼,但最後,也沒等到一個她想知道的答案。
沈沣淡淡将目光收回,籌碼推入池中,語調聽不出波瀾。
“陸小姐贏了。”
他不亮牌,宣布認輸。
那邊三個小女孩三臉失望,高凡伸手拿起沈沣的底牌,看完,別有深意地勾了下唇,啧啧道:“老沈,這把你可輸太徹底了。”
他把牌蓋着扔進牌堆裏,到底是什麽,誰也沒瞧見。
聞書南的朋友有心給她助攻,一次受挫反而被激起戰鬥欲,提議:“要不我們再來個別的游戲。就玩真心話大冒險。我們玩刺激一點,按照順序,每一個人被提問一次,在場任意的人都可以提問。被提問的人必須回答,不能跳過,也不能用喝酒來逃。你們都是哥哥姐姐,玩得起吧?”
“行啊。就喜歡跟你們年輕人玩。”高凡興致來了,“那我先來。我問問君。”
他轉向陸問君,手指在桌上點了點,思考片刻說:“用三個詞,形容一下你上一個男朋友。”
陸問君扯唇,手裏酒杯漫不經心晃了晃,回答:“聽話,乖巧,不跟我作對。”
這答案倒是出乎高凡的意料,他摸摸下巴:“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啊。”
也許是閃過的燈光的作用,沈沣臉色很淡,如冰水,連光都泛出冷意。
聞書南朋友互相問了無關緊要的問題,輪到沈沣。
“我來提問沈沣哥。”她朋友舉手,“你前女友是什麽樣的人,也用三個詞形容一下。”
沈沣手裏握着一只杯子,杯裏盛着無酒精飲料,顏色看上去分辨不出什麽。
可能是茶底種類原因,也許是糖漿分量不夠,入口澀而苦。
他垂下眼,看着那深褐色液面,粼粼光芒。
就在大家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神色淡漠地開了口。
“防備心重,喜歡逞強。”
“還有一個呢。”
沈沣擡起眼:“口是心非。”
幾個女孩又交換眼神。
這答案和她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陸問君從對面看向他。
燈光和着鼓點震動,她們說話聲必須大,才能彼此接收到。
沈沣的聲音和平時一樣,冷靜,又讓人聽不出情緒。
她一個字沒聽漏。
陸問君對他的“內涵”冷淡扯唇,酒舉到唇邊,喝了一口。
高凡專盯着她提問,整個人往她身旁湊:“比你小的男人,你介意嗎?也就比你小一歲多,相差不大。”
陸問君道:“乖乖叫姐姐,就可以。”
她意有所指。
除了沈沣,沒人知道。
高凡立刻就喊上了:“姐姐,那你看我行嗎?”
陸問君淡淡坐着,目光掃過他,唇意味不明一扯,有些傲慢,還有點譏诮。
高凡渾不在意。
“你不喜歡花哨的對不對。我這襯衣顏色太豔了,沒關系,我以後只穿白的。還有哪兒不順眼?發型?明天我把顏色染回去,剪短一點,你看怎麽樣?”
好似感受不到身邊愈發降低的氣壓,他傾情推銷自己:“你喜歡聽話的?那我可比……”
篤——
玻璃杯與大理石的碰撞聲。
沈沣手中杯子擱到臺上,起身,從卡座離開。
高凡話音這才打住,依依不舍地從陸問君身旁起來,“我去個洗手間。”
洗手間外走廊。
食色男女貼着牆根擁抱熱吻,高凡對着鏡子整理自己的發型。
“我才打探幾句,都沒開始追呢,這就受不了了?”
沈沣站在一旁牆下,臉隐在暗處,神色不明。
高凡轉過來看向他:“老沈,我想追她,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不過咱們這麽多年朋友,你要真不讓我打她主意,可以——給我句話。”
從洗手間出來,聞書南跑到沈沣跟前。
“沈沣哥,我好像喝多了,頭有點暈,我朋友都走了,你送我回家吧。”
高凡突然從後頭冒出來,一把将她拉過去:“來吧,我送你回家。”
醉翁之意又不在他,聞書南不樂意,想掙紮:“我不用你送……”
沒抗住人高馬大的男人力量,直接被高凡拖走。
“正好我好久沒見過你哥了,聯絡聯絡感情。”
離開時兩人,回來時,只有沈沣自己。
六人局散了場,其他人各有去向,沈沣坐回原位。
沒有別人,陸問君慢慢喝着酒,沒看他。
酒吧那麽吵,兩人之間有獨屬的清靜。
陸問君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沈沣默不作聲地看着,良久,開口問她。
“為什麽來這?”
“來這當然是喝酒。”陸問君說完又扯唇,“哦,沈總不是來喝酒的。”
他從頭到尾沒碰酒。
這話別有用意,沈沣沒接,只說:“今天你弟弟結婚,你不應該在這。”
陸問君挂在嘴角的笑便斂起,表情淡下去:“我弟弟結婚,跟我有什麽關系。儀式露個面,還不夠給他面子嗎。”
這話從一個血緣關系的親姐姐口中說出,未免冷血。
半杯酒一口入腹。
沈沣沒與她争,給助理去了一通電話,交代事情。
當着陸問君面,都被她聽着,她用手撐頭,譏诮地說:“沈總還是喜歡管這麽寬啊。我的家事你也管。”
她又要往杯子倒酒,半道被截住。
沈沣的手覆在她手指上,冰涼的玻璃質瓶與人的體溫,截然相反的兩種觸覺。
陸問君眼睛瞥向他。
“你喝多了。”沈沣将她手和酒扣在原地,黑眸裏情緒不明,“我送你回去。”
“我喝多了嗎?”陸問君反問。
沈沣不答,定定看着她。
陸問君不動,偏着頭,和他投下來的眼神相對。
酒吧人頭攢動,聲光搖晃,進不去他們之間。
陸問君看着沈沣漆黑的瞳眸。
那雙眼如今很難讀懂,她在其中看到自己。
對峙片刻,她意外配合,直起身:“好吧,我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