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1)

行,回家等通知。

還挺義正言辭。

孟步青往前走了幾步路,想了想又頓住,飛快地打字發:[是這樣的,季總,我早上面試的那家公司,已經給了offer,如果您這邊的結果需要等很久,或者是還需要參加二面三面的話,我就不考慮了。]

季婉:[你考試結束了過來入職。]

“切!”孟步青笑出聲,滿意地将手機揣回口袋裏。

明明就是她盼着自己能進來,裝什麽裝。

近在眼前的,還有一個期末考試需要捱過。

孟步青複習得順利,沒那麽緊張了。

她不再背着厚厚的各類參考書,斜挎包裏只裝着幾份重要而精簡的講義,遇到問題及時請教。在很好的狀态裏,完成了一半的考試。

下午,吃過午飯。

孟步青拉着左曉雲散步。教學樓現在是全部拉着膠帶封住的狀态,沒到進考場的時間,不允許進去。

從食堂到考場,經過一條小橋。

左曉雲低頭盯着看木板上的縫隙,忽然抿唇笑起來:“上個學期,劉夢媛不是買了個挺貴的戒指。她減肥成功之後戒指就變得寬松松的,走過這裏的時候手一甩,戒指滾着滾着,從橋上漏到了水裏。”

孟步青笑了下,盯着綠油油的小湖泊看,“說明她減肥成功了,應該買點新的戒指了。”

“确實,”左曉雲擡手,望見光線裏分外白皙幹淨的手指,“我也想給自己買個戒指,可是還沒想好到底喜歡什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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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轉到配飾方面。

聊了會兒,左曉雲忽然牽起孟步青的衣袖,不解地看着她的手問:“你怎麽還沒有戴情侶戒指?我看他們,官宣的時候都已經戴上了。”

“哦,”孟步青這才被點醒,也看看自己的空蕩蕩的手指,“你說得有道理,我也要去弄個情侶戒指。”

她想到可以跟季婉一對,興趣立刻變高。

“我們現在就去逛逛商場看戒指?你不是也想買戒指?光在腦袋裏想怎麽行,多試試,你就知道到底适合什麽,喜歡什麽樣的了。”

孟步青邊說着,邊打開手機搜索附近的商場,“我看看這裏有什麽大一點的商圈,時間還早,我們現在過去,可以逛一整個下午。”

“孟步青同學,你是不是有點戀愛腦?”左曉雲不可思議地笑起來,喂了她一聲,“我們現在不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而是在去考場的路上!”

“……”

孟步青鼓了鼓臉沉默住。

一激動,确實忘了還有門考試沒結束。等考完出來已經四點半了,也來不及去逛街。

“這樣吧,”左曉雲見她滿臉低沉,忍不住地說,“我們等會兒提前交卷,雖然最多只能提前半小時交卷,但半小時也夠我們到園區的國貿了。你先大致逛逛,不耽誤正常回家。”

“好,”孟步青一瞬間眉眼亮起來,“那就這樣!”

校區附近有地鐵,到底還是相當方便的事情。進站到出站,十幾分鐘就到了園區最著名的商業區,裏面首飾品牌衆多。

剛進一樓,入眼便是好幾家賣戒指的店。

孟步青走在前面,左曉雲緊緊地跟在她旁邊,進店并不敢跟銷售們有什麽眼神對視。 她錢包雖然挺鼓的,但存錢欲望極強,自認這裏的東西并不是自己可以消費的。

兩個人都打扮得很學生,櫃姐端着職業笑容招呼她們,問需要什麽。

孟步青只說随便看看。

櫃姐笑了下,旋即走開讓她們自己看着。

擦得一塵不染的高透玻璃櫃裏,四角裝着白亮的射燈,黃金、鉑金、彩.金。放眼望過去,都是亮彩彩的,天然吸引着視線。

款式普通平常,孟步青看到第二個展櫃,手插進了口袋。

認真地看完,她問左曉雲:“你有想試試的嗎?”

左曉雲搖了搖頭,動了動嘴唇無聲地說:“不好看。”

兩個人換了下一家店。

左曉雲忽然想起來:“你知道她的手指尺寸嗎?這個可不能買錯。”

“當然知道。”

“竟然知道?你已經問過了嗎?”

孟步青沉默了會兒,臉頰邊酒窩浮現了下,跳過這個話題道:“我們去看看下一家店吧。”

是怎麽知道的?

好幾個晚上……或者是在白天,她的手覆蓋住她的掌心,插進她的指尖,交握住纏綿……

心裏當然有個印象,能估算出來她的戒指圈號。

進店前沒有擡頭看過牌子。走進去,才發覺整間店面的布局寬敞許多,這種寸土寸金的商場裏,竟然只擺着寥寥兩個櫃臺。

銷售人員同樣穿着西服,可是身高明顯瘦削,妝容精致。

孟步青匆匆地瞥了一眼櫃臺裏的東西,都是大顆大顆的鑽石。 旁邊的銷售正在對試戴的客人說:“這個算我們店的入門款式,款式簡約,賣得很好的,單戒只要三萬五。”

左曉雲拉着孟步青出去了。

“……”

孟步青算了算自己口袋裏能動用的錢,有點悲傷地發現,鑽石戒指其實是個很貴的東西。有沒有牌子都貴,有牌子的特別貴。

她真應該好好掙錢了。

原本還不在意的實習工資,此刻浮上心頭……面試主管是怎麽說的來着。哦對,八十塊錢一天,按照實際到崗計算。

略微算了算,孟步青唇角一抽。很好,就算整個暑假一天不拉地待在公司泡着幹活,到手五千塊還不到。

難怪別人都說,實習生是公司批發的地攤貨。

孟步青輕聲問左曉雲:“你現在在那家證券實習公司,工資是怎麽算的?”

“八十塊一天,到崗一天算一天的。”

“你也是八十塊?難道是我們學校的學生的全國統一價嗎?”

“當然不是!而且我現在漲工資啦,他們想讓我畢業之後立刻入職,所以開給我的是普通員工的工資,大概翻三倍的樣子,有時候還不用到崗。”

孟步青聞言詫異,眼睛亮了亮:“那你平常的工作難嗎?”

“不難啊,主要是打打雜,我記得要求是熟練運用萬德和彭博這種金融軟件,不難學的。之前我都不會,聽說是松江大學數學系的,直接被招進去了。”

左曉雲話說得随意。

孟步青無法判斷,那邊金融系的東西到底容不容易學。 畢竟這位大神連數學分析都能考滿分,她嘴裏的不難,有可能是地獄難度。

“你要來嗎?本來已經不招實習生了,”左曉雲忽然笑得有點壞,“但我說暑假要回家的時候,陳姐抱怨了句沒有能幹活的人,問我有沒有可以介紹的。”

“……”

孟步青思索了下可能性,還是搖了搖頭:“算了,我已經拿到了一個實習了,拒絕了那個,可能會導致家宅不寧。”

左曉雲滿臉疑惑。

随意地走進下一家店。

櫃臺前站着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男銷售。畫風又是截然不同的,從平價熱情,到高端精致,再到這裏有種微妙的客氣氛圍。

或許是店裏的燈光太冷調。

左曉雲盯着顯目的牌子,好奇地指了指問:“男士一生只能訂制一枚,那女生呢?”

年輕的男銷售笑了下,他本來就是有些上挑的細長眼,臉又小,還留着相對男人來說略長的黑發。稍微笑起來,就有種笑面虎的感覺。

聲音也是溫溫柔柔的:“我們不賣給女士。”

左曉雲:“……”

孟步青:“……”

左曉雲是跟人客客氣氣,不會主動争辯的性格,聞言“哦”了一聲,想拉着孟步青出去了。孟步青沒走,斜斜地靠着櫃臺,看眼裏面的各類戒指。

“所以我如果想買,有錢,也沒有資格?因為不是男人?”

男銷售又笑了一下,看着一點脾氣也沒有的樣子,聲音輕而緩地說:“如果您跟身旁這位小姐綁定戀愛關系,也可以購買,我們品牌認為真愛不分性別。”

孟步青:“……”

左曉雲:“……”

剛才積攢的不爽,陡然間清空了。孟步青心情有些難以言喻,眼神微妙地盯着他,繼續問:“那我是不是也只能買一次?”

“是的,您如果選擇了購買,需要在我們品牌進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登記,無法撤銷,無法修改。所以如果只是情侶禮物,我們建議選擇別的品牌。”

左曉雲弱弱地說了句:“我、我們不是情侶關系。”

穿西裝的長發男銷售對她笑了笑,沒再說話了。他依舊筆挺挺地站在櫃臺前,似乎晃都沒晃過。

孟步青低頭,悄悄地鼓了鼓臉。

她的理智告訴自己,這種營銷手段很簡單很基礎,甚至還有點傻。既然一生只能在這家買一次,那給下一個對象買別的牌子不就可以了?

戒指牌子又不是全宇宙只這一家。

但她畢竟還是小姑娘性格,心思吸引着,認真地看起了有沒有什麽漂亮的戒指。

邊看邊問:“那你們的鑽戒是什麽價格的?一克拉的話。”

“克拉只代表大小,價值要看每一顆鑽石的參數。”

“普通的參數呢?大概是怎樣的價格區間。”

西裝男想了幾秒,他唇角帶着一如既往的弧度,溫柔地道:“大概三萬五到十八萬,都是正常的。”

“好,”孟步青聽着覺得還行,是正常鑽石戒指的市場價格,原來并不需要為這層一生一世的關系綁定,而額外付出太高昂的價格,“挺好的。”

她眼神瞥見右邊的中間,有一枚形狀簡約,圈身鑲着兩排碎鑽的戒指。精致秀氣、耀眼又不失簡約大方。

旁邊還有個相似款,是用細紋間隔着碎鑽的。

孟步青算了算兩個戒指的價格,差不多是一臺電腦的價格,可以接受。她指着玻璃櫃說:“我要試戴這個。”

話落,西裝男仿佛飄逸般平滑走了過來,孟步青好像都沒看見他上半身有什麽晃動。他打開櫃門,拿出戒指給她試戴。

孟步青把兩個戒指都試戴了下,心跳有點快,“有現貨嗎?這兩個都要,都是四十八。”

“您有攜帶身份證原件嗎?”

聽她說要買,銷售臉上還是那種淺淡的笑容弧度,沒有任何情緒湧動似的。很快幫她把需要的圈號找出來,兩個都有現貨。

為了考試,身份證正好是揣在身上的。

孟步青打開斜挎包,從裏面翻找着,“只需要我的身份證就可以買嗎?”

“是的,跟您伴侶的信息綁定完戀愛關系,就可以購買了。再次提醒您這個綁定是無法修改、無法撤銷的,我們品牌主打是只賣給真愛,一生的唯一。”

孟步青忽然察覺出什麽,動作頓了頓,也學着他笑眯眯的模樣問:“所以其實就只用我的身份證買。這麽說,我可以買給很多人,只是不能修改最開始的綁定?”

“不可以,訂婚戒指和求婚戒指,都是一個人的一生只能買一次。”

“那這種呢?”

“這是禮品戒。”

“所以禮品戒指可以買很多枚,”孟步青擡手摸了摸下巴,盯看他,“那我綁定了情侶關系,你們也不知道我拿着戒指到底送誰去。結婚求婚未必得克拉鑽戒,別人大可以拿随便買的禮品戒求婚。”

“我們品牌主打一生一世一唯一的真愛,如果只是普通禮品,建議您選擇別的牌子。再次提醒您這個綁定是……”

他好脾氣地重複之前的話。

甚至連語氣和表情都是一樣的。

避開正面回答了。

明明剛才還有問必答的。他這個态度是什麽意思,孟步青心如明鏡了。

所以一個人确實只能選擇一個人進行綁定,無法修改更換。 可戒指可以買很多,送不同的人。收戒指的人也可以收不同人送的很多枚。

這個營銷的噱頭,完全禁不起推敲,內在邏輯簡直是一推就倒掉了。

轉眼想明白。

孟步青揚唇好笑地笑了下,還是交出了身份證:“明白了。”

走出這家首飾店。

孟步青恍然琢磨着,店員可能是一個高科技的仿真機器人,或者是什麽漫畫裏走出來的紙片人。

他表情控制得那麽好,一直到最後連說話的語氣都沒變化過。

到脖頸間的黑發也柔順得像頂假發……

左曉雲咂舌道:“你真的說買就買了,我還以為今天只是稍微逛逛。”

“嗯,”孟步青回過神,盯着手裏的袋子說,“你會不會覺得有點好笑,都這個年頭了,竟然還有只把東西出售給男性,單身女生有錢也不能買的牌子。”

“單身女生不能給自己買是有點……但既然你買了,說明這個牌子肯定有很可愛的地方。”

“完全是因為他的話,同性之間也可以綁定戀愛關系。為了這句話買的。普通情侶想證明跟對方是真愛,大可以直接去民政局領紅本子,我們又不行……”

孟步青低垂下眼睫,盯着商場幹淨瓷白的地磚。

沉默幾秒。

“紅本子能證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真愛嗎?”左曉雲說着,音量漸漸變高,“那離婚的怎麽說,去離婚的難道沒有領到過結婚證嗎?結婚證可以二婚三婚五十婚,至少這個牌子的戒指只給你綁定一次,難道不比結婚證真愛?”

孟步青知道她是為了哄自己開心。

不由揚唇笑起來:“謝謝,等到我和季婉辦婚禮,你還是一樣要給我随份子錢的。”

“那肯定啊!那不是一定的!”左曉雲點頭點得似小雞啄米般。

回到家,孟步青先把戒指藏了起來。

她琢磨着,戒指這種特殊的東西,肯定要挑選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或者至少也是個比較特別的環境氣氛裏送。

調動着可憐的浪漫細胞,想了許久,卻沒想出來什麽羅曼蒂克的場景。

季婉一打開門,便看見手撐着下巴坐着,視線盯着玄關處思忖發呆的孟步青。模樣有點像是正在等候主人回家的大狗狗,可愛得冒着傻氣。

“考試感覺怎麽樣?”

視線對上,季婉忍不住就笑起來。

“嗯,發揮很好,應該是可以全部及格的。”

“恭喜你,”季婉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放到桌上,“獎勵你的小禮物。”

“只是及格,而且成績還沒出就給獎勵?”

孟步青陡然坐直身子,伸手打開盒子,看見竟然是條手鏈。白銀質地泛着金屬自帶的光澤,簡約有質感。

明明沒見過,卻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她擡眼:“這跟你經常戴的項鏈,是一個牌子的嗎?”

“眼睛好尖,”季婉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臉頰,“你不是要開始實習了,算作你的入職禮物。”

因為在她身邊,孟步青特別愛撒嬌,張開手臂直接抱住她的腰。 親昵地蹭了蹭,嬌着嗓音拖長語氣:“謝謝季總~季總又給找工作又給買禮物,真是為人太好啦。”

“為人不好,”季婉笑出聲,兩只手掐了掐她的臉,“季總只對你好。”

“……”

孟步青擡起臉,烏黑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嗲甜的語氣忽然一收,低低道:“謝謝季總那麽關照,我會好好報答你的。晚上。”

“從今天開始,我不需要加班了,”季婉明知她語氣帶着深意,依舊不動聲色,“你可以不用給我做夜宵了。而且你的面試,我也沒關照過。”

“以後,等我入職之後——”孟步青的話還沒說完。

季婉唇角上揚,打斷她:“那天來看你面試,我其實想刁難你來着,結果被開會耽誤了點時間。等趕到的時候,你竟然都面試結束了。”

孟步青笑容僵硬:“……”

這個女人,沒準确實會幹這種惡趣味的事情。

季婉笑着問:“小不點,你确定要我多多關照你嗎?”

關照兩個字微微加重語氣,說得仿佛是報複。

“不用,”孟步青低頭揉了揉眉心,“季總,咱們在公司裏橋歸橋路歸路,你千萬別為難我這一個日薪八十元的小實習生。”

季婉去廚房洗幹淨手,坐下準備吃飯。

心想,本來打算,趁着暑假可以帶小不點去海邊看鹹蛋黃似的夕陽慢慢沉底,去北歐看夜晚變幻莫測的極光,到高原看漫天星河瑞士滑雪……

現在只能一起上下班了。

也行吧。

翌日。

孟步青坐着季婉的車去上班,卻在底下停車場裏待了會兒,讓季婉先上去。她間隔着,雖然手上戴着情侶項鏈,但在公司并不打算表現出任何關系。

畢竟是來幹活的,不是來當關系戶的。

公司環境比想象中的好。孟步青被前輩帶領着先熟悉了圈,看見有一塊區域是專門給員工午睡的隔間後,她震驚道:“這是實習生也可以用的嗎?”

“當然可以,看見是沒人的就可以進去睡覺。又沒寫名字,哪兒有什麽正式員工可以實習生不可以的。”

前輩分給她了一些簡單的整理工作,囑咐說:“早上就這些事情,中午要開大會,可能會忙得比較晚。”

孟步青半懂不懂,鄭重地點點頭。

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跟左右的前輩都友好地打了個招呼。孟步青長得漂亮,笑容大方,很快就有人約她中午一起去食堂。

本來以為,自己只是個實習生,跟季婉隔着幾層根本不會有任何工作見面。沒想到那麽快就在例會上看見了。

季婉坐在最前面,孟步青跟在自己部門的領導身旁,坐在後面。

進門時目光短暫交彙了下。

季婉擡手順了下耳邊的長發,面上沒有絲毫波瀾,紅唇輕抿。 開會時,聲音不高不低的,或許是太過端莊肅穆的氣質,給人一種很不好糊弄的嚴苛感。

她笑也不笑的模樣,對孟步青來說是很陌生的。

“……”

簡單的會議,結束得比想象中的早。

孟步青跟着她的實習生前輩,直接往食堂方向走。她們兩個人是差不多的年紀,閑閑地聊着。

“季總好漂亮,”孟步青似随口地問,“她結婚了嗎?”

聊起這種領導的八卦。

前輩眼神亮了亮,壓低聲音:“沒有,據說是一個獨身主義,追她的人全部折戟沉沙了。”

“喔,看起來不像啊。”

“是的是的,但季總只是長得看起來溫柔,她手底下那些總監主管,其實都挺怕她的。”

“怕她?”

“當然了啊。當然我們這些小實習生和她隔着那麽多層,不會覺得她可怕。她年紀輕輕又是空降,能沒兩把刷子嗎……”

孟步青聽着直點頭。

春困秋乏夏打盹。剛吃完飯,困意最強的時候,孟步青打着哈欠走進休息區,找了最裏面的那間。

狹小的單間,像是什麽膠囊旅館的構造。

孟步青衣服穿着整齊,直接躺下來。

她睜眼看着四周,有種陌生新奇的感覺。開着燈,嘗試着閉起眼睛,困倦卻完全睡不着。

孟步青摸出降噪耳機戴上,放了點自然的聲音,下雨聲之類的。 閉起眼,腦海裏不自覺浮現季婉的臉龐,剛才在會議上專心工作,眼裏沒有旁骛的冷淡樣子。

有點陌生,卻又沒有太陌生。

那天,季婉低沉下語氣,淡淡地命令她做出些簡單的指示。 孟步青被她“命令”得很慘,腦海裏眩暈,只覺得渾身都快融化了。最後坐在她的身上丢了個大面子……

實在不願再回憶。

孟步青模模糊糊地睡着了。或許是入睡前,想着都是那些事,她的夢裏也開始進行着,碎片化的春夢。

上一幕還是在家裏的那張大床上,忽然又變成辦公間,季婉把她叫過去,然後鎖住了門……

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她是被熱醒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設定的鬧鐘還沒有響起來。孟步青煩悶地解開卡在脖子上衣領,稍微喘了口氣,眼睛又閉了閉。

想仔細回味一下剛才的夢。

忽然有人在門外,輕輕叩了下門。孟步青吓得立刻睜開眼。

那一瞬間,她有種偷東西被抓包的緊張感。

她站起來打開反鎖的門,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來人,外面的人就推開。進來後,直接背着身子将門鎖掉。

孟步青啞然,盯着她輕聲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因為不确定隔音效果如何,所以她聲音很小。

“我不告訴你。”季婉也壓低聲音。

孟步青微微瞪大了眼,重新坐回去,又驚訝又開心地問說:“那你怎麽有時間還來午休?最近不是一直要加班嗎?”

“原本準備提前休假的。”

季婉擡起手,拆掉那個不太舒服的裝飾袖扣,揚着唇似笑非笑地盯看她,“想趁你放暑假,帶你去各地玩的。誰知道我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你這個小不點要來入職了。”

“……”

孟步青坐得直了些,微仰着臉,有點心虛地望着她。

心思其實還留在剛才的夢裏。

“怎麽睡得臉都紅了,”季婉傾過身,擡手捏了捏她臉頰軟肉,“去收拾收拾,準備出去了。”

“出去什麽,你不會還要我這個小實習生幫你幹活吧?季總,不許利用職權潛規則啊。” 孟步青把耳機摘下,手機調到最大的音量,從耳機裏透出的聲音模糊中和兩個人的話。

“不許嗎?”季婉垂眼盯着手心裏的袖扣,半戲谑半認真地說,“過兩天要去安橋市出個差,你不是說想去。你不想的話,我只好另外找人了。”

“……我去,要去的。”

孟步青低頭接受了,“聽從領導的安排。”

安橋市距離本市不算遠,大概四百多公裏的路,地方經濟發展得不好,所以很多當地人都會選擇過來打工。過來念書的也有很多。

孟步青想去是因為,左曉雲是安橋市的人,她總嘟哝着想讓她去安橋玩,想帶她嘗嘗當地的美食之類的。

可總是沒碰到什麽合适的機會。

上學期的假期,左曉雲直接留校打工度過的,這個暑假她回去了,孟步青又要實習。

需要去開幾個簡單的會議,為期三天的短差。季婉帶着自己的助理和孟步青,留着孟步青待酒店裏。

說是在待崗,有事随時聯系。其實就是把她帶過來玩了。

孟步青打開自己的行李箱,把衣服扒拉來,拉開夾層的拉鏈拿出一個普普通通的牛皮紙袋。

裏面是戒指盒。

她匆匆地瞥看了眼,忽然發現,還有個紅色的盒子。

整理東西的時候沒帶腦子,本來只想拿戒指的,卻把藏在一起的另外一樣東西也裝袋子裏了。

孟步青打開紅色的盒子,大紅的絨布墊着金燦燦的長命鎖。

迷你得可愛,一看就是給小孩子戴的。

孟步青小時候身體弱,三天兩頭生病跑醫院。後來被爺爺抱着去村裏算命,算命瞎子說:“這孩子長得可愛,所以總被小鬼纏着要和她玩,身上戴點金子辟辟邪就沒事了。”

迷信的爺爺當即跑去縣裏最大的五金店給她挑了個長命鎖。

也是湊巧,孟步青戴上後,生病的次數越來越少。

慢慢的,孟家人都喜歡送她金子做的東西。

爺爺就找人給她打了一個漂亮至極的實木的小匣子,存放經年積攢的金飾。

再後來,孟步青的爸爸生意失敗,家裏值錢的房産和豪車全部拍賣抵債,她那小匣子裏的東西,也被拿去賣掉了。

只剩那條常見戴在脖子上的長命鎖。

再後來,長大了,長命鎖太小孩子氣了。

孟步青就把它裝在盒子裏藏了起來。只有遇到重要場合,譬如中考高考,才會拿出來鄭重地揣在身上當個護身符。

已經很久沒有翻出來看過了。

她盯着打量許久,覺得這東西沒準沒有拿錯。

“……”

孟步青閑着沒事,約了左曉雲出來玩。她這次的出差事情比較匆忙,完全沒跟左曉雲商量過。

所以正好撞上她有事。

左曉雲可憐兮兮地問她,能不能陪自己去點痣。前幾天在網上約好的,錢已經付掉了,不能不去。

孟步青當然無所謂。

她拿着美容院的地址,從酒店出門直接公交車過去。她原以為會是個正正經經的私立醫院,畢竟名字聽着很洋氣。

直到跟着導航七拐八繞,才在一棟疑似荒廢的寫字樓裏找到地方。 昏暗的格子間,門口已經不再亮的燈牌赫然寫着:葛露斯名門私立整容醫院。

這個名門私立,顯然是個小作坊的工作室。

孟步青很想進去把左曉雲拉走,但想也知道,她來這種地方就是為了省錢。畢竟點痣不是什麽大事情。

而且,需要點的只是手臂上的一個淡痣。

左曉雲的親戚給她算命,說這個痣會影響她的身體健康。純屬扯淡的事情,她一個大學高材生,為了應付長輩也只能來點掉。

孟步青還沒進去,在門口就聽見裏面熱熱鬧鬧像吵架般的聲音。

間接着幾聲,左曉雲斯文腼腆的讨饒:“可是、可是我沒有錢再做別的項目了。”

“沒有錢可以先貸款,你下載幾個軟件,那上面掃了身份證就可以借錢,很快就到賬了!”

“小姐姐,沒有錢可以再賺,等你長得漂亮了幹什麽不能賺錢?你看看你這張臉,其他地方長那麽漂亮,就是鼻子塌,這個鼻子一塌,整張臉都醜了呀!”

或許是說了很久都說不動她。

幾個人嘴裏的話,漸漸變得越來越難聽,幾乎是圍着她罵起來的局面。

“……”

孟步青聽見裏面有很多聲音,她不敢貿然進去,先探頭瞥了眼情況。櫃臺旁邊幾個有胖有瘦的女人,包圍着左曉雲。

年齡都不同,一家子五六個人的感覺。

觀察完情況,孟步青走了進去。

她眼神無視着左曉雲,默默地走到旁邊,仿佛只是誤入的客人。 周圍包住左曉雲的人頓時過來了兩個,揚着熱情笑容:“小姐姐,你是來做什麽項目的?有預約嗎?”

孟步青盯着眼前的年輕女人,忽然問:“你的雙眼皮現在還有點假,不過形狀不錯,是剛割好嗎?”

這問題有點不太客氣,不過她說的時候語氣溫和自然,沒什麽敵意,顯得像是咨詢的意思。

女人一愣,盯着她那自然的大雙眼皮,脫口而出地答:“我都割了半年了。”

“哦,那該去做修複了吧,”孟步青望着她,眼也不眨地說,“順便鼻子也可以隆一下,不對,你鼻子的問題不只有榻,做個鼻綜合怎麽樣?肯定會比現在漂亮很多。”

“……”

她們一時沒反應過來。

孟步青繼續說:“做完鼻綜合再填個下巴,仔細看看,你顴骨也有點問題,顴骨內推了解一下?還有嘴巴和人中……”

“你有病吧!”

女人終于反應過來了,開始罵了起來。

孟步青淡淡地說:“具體你可以到醫院咨詢,不用害怕,醫生肯定一看見你就開心地一邊鼓掌一邊轉圈圈,嘴裏喊着,發財啦發財啦。”

她怼人的全程表情無辜,語氣正經。

說完,給左曉雲使了個眼色。

左曉雲趁着衆人震驚沒留意時,終于從櫃臺裏鑽了出來,快步跑到孟步青身邊。孟步青拉着她,直接走掉了。

“……”

她們兩個徑直從樓梯間下去兩層,再等電梯。直到離開這個破舊的大廈,陽光灑落在身上,發現身後沒有人追出來才松了口氣。

孟步青木着臉:“吓死了。”

“你也會害怕?”左曉雲緊緊地抓着她的胳膊,吓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能走掉就阿彌陀佛了,你居然還敢把她們罵一頓。”

“她們罵了你多久了?我不稍微回兩句嘴,這口氣怎麽出。”

“根本看不出來你在害怕,你真的有在怕嗎?”左曉雲盯着她,眼睛裏晃着淚花卻還在笑。

“對啊,她們人多,我怕保護不了你。”

“好感動,如果你沒有對象,我今天就要跟你去結婚。”

“不行,我喜歡胸大腰細屁股翹的,你一樣都不沾。”

“……”

左曉雲閉嘴了。

帶着她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低着頭說:“你過來玩我真的很高興,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我家很小很破的。”

“不會,肯定是個很溫暖的家。”孟步青盯看她,“不然養不出你那麽可愛的人。”

左曉雲抿唇笑了下,又有點沮喪:“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缺,明明知道這種小地方美容院不會靠譜,卻還是為了省錢去。”

“……”

“其實這次真是意外,我們這裏人不是各個都那麽無賴,不是都是小偷。我也沒想到正好就讓你撞到。”

“怎麽了,你難道還怕我要地域歧視你嗎?”

孟步青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将她拉到靠牆的那側走,避開迎面的電動車。哪怕是人行道上,還是時不時有逆向的非機動車開上來。

“嗯。”左曉雲輕聲說,“你之前問我怎麽不跟劉夢媛玩了,其實……是她不跟我玩了。她知道我畢業後想回老家,就很嫌棄。說了一大堆我這兒的壞話,說我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對不起那麽好的考試成績。”

孟步青溫聲說:“我完全是因為你,才開始對這個地方有好感的。還記不記得,之前跟說過我高中被人挂在空間裏罵過……那個罵我的女生也是安橋人。”

左曉雲心裏一緊,立刻轉過臉,看她。

迎着光,孟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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