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病根

◎明小丫的生育往事◎

持續長時間的采摘茶芽,這份工作對明霞現在來說,真是一點兒也不輕松。

如果換成明霞現代的身體,還不至于這麽虛弱。

但是比自己年輕十幾歲的明小丫,懷胎生子的次數太多。

又因為每次生孩子之後,沒有好好休養,更是把她的身體都掏空了。

尤其是後面幾胎,因為沒有生出男孩,為游家傳宗接代,因此飽受冷落,不得不強撐身體,在催促、打罵和嘲諷聲中,繼續負擔起了沉重繁瑣的家務。

年過四十沒生過孩子的明霞,感受到明小丫生孩子之後的慘烈。

擁有這種記憶,明霞可以很肯定地說,她将來更不想生孩子了。

用慘烈來形容明小丫的生育史,是一點兒也不誇張。

明霞甚至覺得,明小丫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活下來,堅持到現在,真是生命如野草一般頑強。

雖然常常把生完孩子稱為卸貨,但女人生完孩子之後的狀态,絕不是真的像卡車卸貨那樣,貨物一放,輕松出發。

單純從生理上考慮,生産之後的一個月時間,又被稱為産褥期。

産褥期的女性,要恢複懷孕期被擠壓變形的內髒,骨骼,子宮,要面對持續一個月不斷排出的惡露,還有因為喂奶而脹痛的胸部。

而明小丫在這種情況下,卻要繼續承擔并不輕松的勞動。正是需要營養恢複身體,依然吃着全家最差的夥食。

“想當年,我生完孩子第二天,就能下地幹活!”

這句輕飄飄的話,似乎很耳熟,沒有生過孩子,難以深刻體會到其惡毒。

明小丫生了五個孩子,每次都會有很長時間從她前婆婆口中聽到類似的話。

“真沒用,我當年一口氣生三個帶把子的,也沒這麽嬌氣,連下地幹活都拖拖拉拉。”

“身上真臭,別靠近樹子,帶着賠錢貨滾去柴房。”

“喂什麽奶,賠錢貨吃什麽奶,趕緊斷了,生下一胎,可別再生個賠錢貨!”

所謂磋磨,不過如此。

對于游老婆子語言和行為上的暴力,明小丫習以為常,默默忍受,而接受了明小丫記憶的明霞,卻這樣的場景深惡痛絕。

也就是明小丫現在的身份,已經與游家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而明霞現在首要關注的重心,承擔明小丫最重要的責任,帶着三個小丫頭擺脫溫飽困境,暫時無心與前婆家人糾纏。

來日方長,這口惡氣不出,明霞這輩子都不會爽快。

明小丫的身體因為産後過度勞累,落下的病根,現在已經讓明霞深受其害。

但又因為生計所迫,不會因為缺衣少食餓死,明霞不得不撐着出工賺取工分和勞動值。

“叮咚,開啓勞動時間計時,勞動時間六十一分鐘,獲得一工分。”

卡着時間點,明霞終于賺得了一個小時的采茶葉勞動值。

只要休息超過兩分鐘,腦子裏的購物程序就開始中斷計時,統計勞動時間,發放工分。

這次提示音裏,讓明霞覺得驚訝的是,參與集體采茶勞動,獲得的公分居然是自己在院子裏拔草的兩倍。

這到底是因為采茶工分高,還是因為是參加正式的集體勞動而獲得兩倍工分,明霞暫時無法判斷。

不過,等下午去地瓜田裏除草,就能知道答案了。

這種區別,也給明霞帶來一個好消息。

勞動值的獲得并不是固定的。她想要獲得更多金錢購買淘寶程序裏的商品,肯定要盡可能選擇公分更高的勞動方式。

從村生産隊倉庫取出來的竹簍子又寬又大,竹簍子的底部快到明霞的大腿,而頂部簍子口高度也超過明霞的頭頂。

茶葉軟嫩,不占分量,想要采摘滿一竹簍子,其實很花功夫。

沒看見其他來采茶的村婦,比明霞早來了大半天,也就剛剛摘了不到半簍子的分量。

明霞受這具身體拖累,速度就更慢了。

鐵屋村茶山成片,面積很大,各自采茶的農婦,要趕着采完一竹簍子,早點回去登記公分,個個都争分奪秒,沒有功夫閑談。

明霞待在茶田整整工作了三個小時,在自己的虛拟淘寶賬戶上,增加了九毛錢的收入,才背着還不到七成滿的竹簍子,咬着牙,順着來時的山路,慢慢走回去。

實在不是她不想繼續把公分任務完成,而是這三個小時已經消耗了明小丫八成的體力。

明霞不是一個沒有成算的人。她心裏估計,若是真老老實實将整個竹簍子全部填滿嫩茶芽,那回程那段山路,明霞就沒有體力走回去了。

她可不認為,以明小丫的人緣,誰會願意将她帶回村子。

回去的路,真不好走。

除了體力已經不支這個重要原因,當然還有下山路本來就難走。

明小丫下山回村的路上,已經有好幾次控制不住發軟的雙腿,跌倒了好幾次。

身上滿是布丁的衣服,都被弄得我髒兮兮,渾身灰頭土臉。

也有同村的采茶農婦,從她身邊走過。她們不僅背後竹簍子裏茶葉裝得滿滿,雙手都拿滿了從山裏收集到的山貨。

大多是野菜,野生菌類,如果沒有采到這些山貨,精明的農婦也會順手帶一捆枯枝,或者一堆豬草,保證不空手而歸。

她們從明霞身邊走過時,也知道明小丫走得吃力,但指望她們幫把手,卻不太現實。

頂多打一聲招呼,自顧自地扛着自己的東西離開。

明霞也沒有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從小明霞就是這幅要強性格,從來就不會将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能靠自己,比什麽都強。

等她終于走下了蜿蜒狹窄的山路,看到村莊的影子,她才略微松了口氣,找到小路朝的一塊岩石坐下休息。

她的喉嚨很渴。

三個小時摘茶,還有上山下山跑路,明霞的喉嚨口都幹的冒煙了。

但這一路上,明霞不是沒有看見從山澗中緩緩流動的山泉水,但猶豫再三,還是克制住難受的需求,艱難地拒絕用随身攜帶的竹筒打水喝。

具有現代醫學常識的明霞,對喝生水還是比較排斥。

在這個連赤腳醫生都沒有的小山村,她如果因為喝生水導致水中的微生物,蟲卵一起喝進肚子裏,那可就麻煩多了豈不是要浪費勞動值購買驅蟲藥?

算了,忍住,回家喝煮開的清水。

明霞在石頭上剛剛坐了沒一會兒,突然腦海裏傳來了熟悉的提示音。

怎麽這時候也有提示音?

明霞疑惑想着。

“叮咚,開啓勞動時間計時,勞動時間三十二分鐘,獲得0.5工分。”

0.5工分?

怎麽得來?

明霞有些費解。

半個小時,她這半個小時,都在走山路呀?

走山路也算0.5個工分?

那為什麽她走去茶山的那一段路,卻沒有統計多少工分呢?

明霞看到竹簍子裏的茶葉,覺得自己猜測到了原因。

原來,在淘寶系統的勞動值計算中,搬運勞動産品,也是能計算入勞動時間的。

這個意料之外的收入,讓明霞情緒頓時好了起來,沉重的腿腳,也似乎輕快起來。

好歹也是一毛五的價值,距離她的目标,就更近一步了。

明霞緩過勁,繼續往村裏走去,走到鐵屋村村口時,看到此時村子裏活動的人,比她上午跟游香美來時,多了許多。

太陽微微偏西,明霞估計,此時大約是下午兩點多。

一群穿着小褲衩的小男孩,每一個都像黑炭頭一樣,黑瘦黑瘦,湊在一堆,躲在一棵老樹後面,嘻嘻哈哈地玩耍,明霞從他們面前土路上走過,也沒有人分心理會。

還有一些扛着木盆子往村東邊老井走去的婦人,看到明小丫回來,都用她們自認為充滿同情的目光,看着明霞。

以前與明小丫能說上幾句話的人,眼睛冒着精光,湊到明小丫身邊,用八卦味道濃厚的口氣,給明小丫提供消息。

“大花她娘,你知道不,游全樹前些天帶着他那小寡婦新媳婦,回鎮上去了。哎呦,你不知道,你那丈夫,為了娶這小寡婦,可攢了不少東西,那一身紅紅的新襖子,可真紮眼!對了,游全樹在休了你之前,給你買過一件衣服不?”

寬頭大耳小眼睛,端着一桶靛藍色土布衣服的中年婦人,絲毫不懂得看明霞不耐煩的眼色,一湊上來,頓時眉飛色舞地說個不停,帶來的還是鐵頭他娘昨日告訴明小丫的老消息。

說她不懂看人臉色,這個看熱鬧的村婦,在說話的時候,卻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明霞的臉,明擺着就是明霞臉上有任何異色,她都能讀出一百八十種的意思。

明霞神色淡淡,朝着這位中年村婦笑了笑,側身走開,繼續往前走,同時語氣清淡地說道:“愛軍他娘,你可別說錯了,休妻是舊時代的封建殘餘,現在是新時代,婚姻自由,我們這叫做離婚,用游全樹當時的一句話說,我跟他們半點關系也沒有,他的事情,你也別放我面前說,跟我半毛錢關系也沒有。”

明霞語氣雖平,但說話的意思卻不客氣。

她說完就走,不想跟這種人浪費時間糾纏。

愛軍他娘還想拉住明小丫,多打聽點話,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明小丫就走出大老遠了。

她抱着一桶髒衣服,站在原地,把明小丫的話,琢磨了一番,才小眼睛一眯,興高采烈地往洗衣服的老井跑去。

明霞背着竹簍子,來到鐵屋村西面矮山上的炒茶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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