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陸望雲被突如其來的好消息砸到發懵。

送醫仙回藥王谷以後, 她還?沉浸在有人能替她“坐牢”的喜悅中。

沒辦法,主峰缺席青雲試太久了。

從前是白掌門沒收徒弟,不參加情有可原。

而元啓明,雖然拜白孤山為師, 但他到修仙界的前五年, 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 自然也不能參加上次的青雲試。

後來, 他個挂B,不知獲得了何種奇遇,忽然開竅, 一步踏入金丹期後,短短三年,又突破到元嬰期,導致他成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因突破速度太快, 而無緣參加青雲試的修士(青雲試的選手限制在百歲以內, 元嬰以下?)。

世間從來只有天賦太差而無緣大比的修士, 哪知還?有他這種奇葩?

怎一個挂字了得?

她玩修仙網游,都不敢這麽開挂。

元啓明開挂的後果, 就?是主峰百年的榮耀都落在她一人肩上。

如果江少虞不來, 那她不僅要?在參賽名單發布前突破金丹, 拿到參賽資格, 還?要?作?為滄瀾派主峰的獨苗, 在青雲試上大殺四方,不奪冠都對不起?“啓明仙君小師妹”的名稱。

讓她和?修仙界最?拔尖的一批天才對打,無異于要?求小學生參加世界奧數大賽, 還?必須拿到金牌。

天知道,她一個命數将近的女炮灰心理壓力有多大!

每天晚上都愁得想睡覺, 每次吃飯都要?多吃一碗白米飯。

“還?好沒禿頭。”

陸望雲摸摸腦袋,感嘆自己心态真好,死到臨頭了,還?能吃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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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陸師姐怎麽會禿頭?咱們滄瀾就?屬你的頭發多。”

戀紅又被陸望雲可愛到,搓搓她頭頂的兩個小丸子,笑着給她端出現做的叫花雞。

“按小陸師姐的建議,扔進溫書?私人煉器室的小鍛造爐裏,用靈火烤制,外面的泥巴摻了靈果果肉。溫書?早先嘗過,說比珍馐坊旗下?的龍肝鳳髓還?好吃。”

陸望雲用劍柄敲碎叫花雞外面的泥殼,“他說你就?信?他哪吃過真的龍肝鳳髓?”

“小陸師姐若是覺得戀紅做的菜品比不過外面買的,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戀紅瞪一眼陸望雲,把盤子往自己面前扯了扯。

“莫要?吃我做的,自個兒去買珍馐坊的龍肝鳳髓吧。”

戀紅含着怒,動作?忒大。

泥殼帶着荷葉寸寸剝落,果木清香混着酒肉香氣侵入陸望雲鼻腔,而那被豬油網包裹着的整只小靈雞,皮毛褪得幹幹淨淨,外表鮮香油潤,色澤亮麗,誘人極了。

“不說了,我不說了。”

陸望雲舉手投降,伸手扒掉一只大雞腿,胡亂吹兩口熱氣,就?大口咬下?一塊雞腿肉。

雞肉鮮嫩彈牙,香氣富有層次感,先是淡淡果木香,再是雞皮雞肉本身的膏腴味,最?後是綿長?的酒香。

“太太太好吃了!什?麽龍肝鳳髓,能有這一成好吃,我倒立爬登雲梯三個來回。”

“照小陸師姐先前的說法,您至少要?在登雲梯待半個月。”

陸望雲笑不見?眼,慢吞吞吃完半只雞,才擦了擦嘴,喝着果酒反駁。

“看來我們小紅紅和?溫書?師兄相處的不錯,都會為了他怼我了。新菜品做出來,也不會讓我第一個嘗試了。唉,終究是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啊。”

戀紅俏臉漲紅,既不知道如何開脫,又不舍得說狠話怼陸望雲。

她只好沉默,黑亮的葡萄眼圓睜,瞪視陸望雲,可愛可憐遠遠多過威懾感。

陸望雲喜歡極了,面上卻得寸進尺,虛假抹淚,“罷罷罷!這就?是陸慢慢的命吧,我認。”

“小陸師姐!”

戀紅紅着臉大聲?道,“不許亂開我和?溫書?的玩笑!我們什?麽關?系都沒有!而且,我都,我都沒說……”

陸望雲好奇,“說什?麽?”

“你不知道嗎?啓明仙君為了你威脅懲戒堂堂主,強行改了懲戒堂的規矩!以後懲戒堂的靈寵都不許對弟子出手了,全派通報的懲罰标準也提高了,懲戒堂不會再随意通報批評弟子了。”

陸望雲:“哈?我他喵的臉都丢完了,他給我改了标準,這樣以後別人就?都不用再出醜了?他怎麽這麽歹毒啊!!!”

戀紅沒想到陸望雲竟然是這種反應。

她咬牙,又小聲?轉述一遍自己從靈獸園朋友那裏聽到的八卦。

“大家?都覺得你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啓明仙君最?是古板守禮,這還?是他第一次明面幹涉懲戒堂執法。小陸師姐,難道你不記得了嗎?上次啓明仙君犯錯,他一聲?不吭,主動帶上鎖靈環去鬼哭崖關?禁閉。”

“你淨瞎說!”

陸望雲郎心似鐵,不改初衷,堅持認為元啓明是在整她,畢竟他出來逮她,都要?帶上傷了她的呆頭鵝。

還?有,上次關?禁閉,他明明是為了把我帶進去長?長?教訓,怎麽能傳得這麽離譜啊?

“一群亂臣賊子,其心可誅!”

戀紅無奈,暗戳戳把陸望雲手裏的果酒換成醒酒茶。

“你這也不信,那也不聽的。我都不知道,小陸師姐你到底喜歡啓明仙君什?麽?”

“他的臉啊!我喜歡他的臉!”

陸望雲單手托腮,毫不猶豫,“元啓明生得多好看,尤其穿白衣的時候,多像谪仙臨世,沒人能違心說不喜歡吧?”

…………

……

陸望雲拒絕戀紅的留宿邀請,一路且行且歌,徒步走回夢仙苑。

或許是生活有了盼頭,她太開懷,又或許是酒精作?用,使得她難得流露幾分真情。

陸望雲一面仰頭望月,一面放聲?高歌,緩步慢行之餘,還?有心思回想曾經夜夜折磨自己的噩夢。

噩夢總是從茫茫大雪開始。

……

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①

小乞兒躺在松軟綿密的雪層中,像個早已死去的屍體,四肢僵硬,不能動彈,周身野犬圍繞,左臉臉頰流血不止。

她看不清,聽不見?,甚至無法準确地感知骨肉分離的劇痛,只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

每次都如此。

她疑惑,為何遭難的偏偏是自己?

她痛苦,恨不得野犬直接咬斷她喉嚨。

她怨恨,天道不仁,視萬物為蜉蝣,才使得她大雪埋身,死無全屍。

但上天不聞不問,放任眼底生命急速枯萎消散。

直到,白衣仙人出現。

他施法驅趕聚集啃食的野犬,驚訝地發現衆狗的食物居然是個堪堪咽氣的小姑娘。

他溫柔合上小乞兒漆黑的雙眸,為她治傷止血,收斂屍骨。

他明知小乞兒的生機已盡數斷絕,絕無轉圜的機會,卻仍舊抱着她回到夢境最?初的破廟,喂她仙界靈丹,替她布置結界,甚至留下?銀錢傷藥,撫摸她受傷的臉頰。

他的手掌寬大溫和?,生着厚厚的繭子,卻像雲朵、棉花、蠶繭一般溫暖輕柔。

他說,告訴這個百分百必死的女孩,“如果能夠活下?來的話,記得要?找這個世上最?好看的人來報恩啊。”

雖然他知道乞兒必會氣絕身亡。

——丹藥皆有丹毒,對沒有靈根的普通人而言,靈丹就?像是飲鸩止渴的毒藥,何況小乞兒早已生機盡褪,靈丹就?更無妙用了。

他不過是為成全死者最?後的尊嚴,才多此一舉。

……

有時候,陸望雲一覺醒來,總覺得那真是小乞兒幻想出的一場夢。

世人面目皆可憎,內心污濁不堪,怎會真有這種仙人存在?

可她醒來時,卻又真在破廟中,身邊留有足夠她一生無憂的銀錢和?上好的傷藥。

白衣仙人是真實存在的。

他那日随手而為的善心,成全的豈止是大雪中的小乞兒,也是她這個鸠占鵲巢,漂無定所?的外來者啊。

可是,如果白衣仙人真的存在,那他在哪兒呢?

……

“到底誰才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啊——”

陸望雲對月大喊,踉踉跄跄奔向夢仙苑的院門處。

她正欲借酒發瘋,痛捶無辜的木門,還?沒動手,門就?無風自動,自內向外被推開。

陸望雲低頭,看着長?滿繭子的一雙手,遲疑半晌,呆愣愣大喊一聲?:“芝麻關?門!”

院門并未如期關?閉。

四下?無聲?。

她那能自我過濾天地靈氣的神奇身體,自動捕捉到熟悉的靈力波動。

哈?元啓明?怎麽又是他?

陸望雲慢吞吞擡頭,果然見?元啓明正站在門後,正一轉不轉地盯着她。

他一身羅衣,廣袖長?衫,玉冠束發,神态潇然,面如冠玉。

多好看的一張臉啊,怎麽就?換了一身黑紅色的裏衣呢?

不吉利!

“全穿白色多好啊!”

陸望雲喃喃道,靠在石獅子上,雙眼迷離。

“小師妹,你喝醉了。”

元啓明輕聲?回應,神情平靜而溫和?。

說話時,他的手停在半空,還?維持着推門的動作?。

從陸望雲的視角來看,好像是在擔心她會摔到,随時準備抱住她。

抱住?

真是荒唐,我怎麽會這麽想呢?

他不過穿了一身白衣,難道還?真是白衣仙人不成?

陸望雲搓了搓臉,狡辯道,“我沒喝醉!我就?是,我就?是想找……”

“想找什?麽?”

元啓明淡聲?問,揮手給陸望雲念了一道清心咒,再疊加一道清潔術。

“你去送醫仙,為什?麽到此時才回來?還?喝了一身酒。”

“薛月見?不是會飲酒的人,你又去偷懶了。”

元啓明一通法術下?來,陸望雲酒意清醒大半,她登時緊急剎車,沒把任務說出來。

陸望雲攤手,無辜道,“找小紅紅說話呀。我才沒喝酒,就?是吃了酒釀的叫花雞而已。”

“偷懶?找好朋友吃頓飯,怎麽能算偷懶呢?反正小師弟馬上就?能突破金丹,代表主峰決戰紫禁城之巅,你也不用逮着我一只羊薅了。我應該能恢複正常作?息了吧?”

見?陸望雲醉得糊糊塗塗,還?不忘提起?江少虞,元啓明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早先因醫仙在場而被迫咽下?的酸澀情感,忽地又浮出水面,攪得他心湖波瀾四起?,不得安寧。

他不懂這種別扭的情感因何而起?,又為何遲遲不能自我消化,便遵循舊日習慣,将之認為是因小師妹懶散怠惰的言行而不滿。

他就?站在院門入口,垂首沉思時,鳳眸微斂,被穿堂風吹亂的發絲稍稍遮住輪廓分明的下?颚角,中和?了元啓明身上特有的清正谪仙感。

莫名有幾分壓迫攝人。

元啓明這副樣子,陸望雲可太熟悉了。

她歪頭看向元啓明,借着薄薄的酒意,笑眯眯問他,“師兄,你是不是又準備罵我懶了?”

元啓明聞言,斜睨了她一眼,然後,沉默,擡手掐訣。

溫柔的靈力托起?陸望雲搖搖欲墜的身體,扶着她站直。

“不曾。”

他說,聲?音多有生澀之感。

一聽就?是在撒謊。

不過陸望雲不在意。

她對帥哥美女的容忍度一向很高,別說元啓明忽然發神經,不想罵她了,只要?元啓明能一直這麽好看,他就?是罵她一輩子,她也能接受。

當然,前提是她有很長?很長?的一輩子可活。

陸望雲略有神傷,她搖頭,習慣性地忽視這種情緒,迷迷瞪瞪問元啓明,“那你來幹什?麽嗎?”

“難道除了批評我,你和?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元啓明又沉默,一顆心像是被活生生扔進滾燙油鍋中滾了一圈,僵麻發疼。

是錯覺嗎?

自從江少虞上山後,師妹對他好像有些不耐煩,說活也直接了許多。

他和?師妹怎會無話可說呢?

明明曾經也是無話不談的關?系,能從一日三餐說到其它門派的八卦。

可是,那時,好像幾乎都是師妹在說,他在聽。

如果師妹不願和?他說,那他們不就?真……

元啓明忽然回神,狼狽地收回目光,故作?平靜道,“師妹說笑了。我來找你,自然是有事?要?說。”

“哦,”陸望雲打了個哈欠,示意他有話快說,“先說好,讓我加訓免談,小師弟來了,你的理由不充分。”

又是小師弟。

元啓明眸色微深,忽覺今日或許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沉默幾息後,他緩緩扯出一個完美而标準的微笑,“非是如此,你醉了,下?次再說吧。”

陸望雲疑惑,“啊?別啊,哪有說話說到一半專門吊人胃口的道理呢?你說嘛,我清醒着呢。”

元啓明微微搖頭,并不相信陸望雲的說辭。

他轉身擡手,呼喚縮在圓形石桌上禿頭鳥類,“小呆,回了。”

已經做好準備在陸望雲這裏養老的小呆:“嘎?”

鵝鵝我啊,這要?是回去,怕是真的要?全禿了!

小呆瘋狂搖頭,緩緩後退,凸起?的一雙鵝眼水汪汪的,看起?來都快被吓哭了。

做好準備被兇猛大鵝痛擊的陸望雲:“???”

“不是,師兄。”

“做甚?”

陸望雲小心翼翼地擡腳,站在元啓明背後,斜着伸手,指着小呆問,“你對它做了什?麽?它為何這麽怕你?”

元啓明亦是不解。

“我也不知道。”

他誠實以告,說罷,白玉般的耳尖居然慢慢染了幾分胭脂色。

陸望雲:“……?”

不是,我問你怎麽欺負呆頭鵝,你臉紅個茶壺泡泡?

“好像,是因為……”

元啓明低聲?解釋,難得有幾分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把小呆頭頂的鵝毛,拔光了。那時,它的禁制還?沒解除,所?以連反抗提醒都不行。等我反應過來以後,它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陸望雲摸了摸自己□□的發際線,再看那禿頭大鵝,竟憑空生出一種同病相憐、惺惺相惜之感。

她真心實意地沖元啓明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您,居然是對我手下?留情了啊。”

有了前兩次的前車之鑒,元啓明很快反應過來,“師妹,你在罵我?你為了那只鵝在罵我?”

竟然都不是因為小師弟罵我了嗎?

我,我在師妹的心中,竟連一只鵝都比不過了?

“沒有啊,我為了它罵你幹嘛?”

陸望雲攤手,一臉真誠,卻見?元啓明側身的一瞬,禿頭大鵝雙眼放光,嘎嘎叫着,直直沖她撲過來,再猛猛撞進她懷中。

陸望雲一個血條賊厚的體修,自然不會像江少虞一樣被撞到咳血,但她一想到這禿頭大鵝往日的兇猛,就?一陣發寒。

她試探地戳了戳小呆,“你下?來,碰瓷是不好的行為。”

“嘎,嘎嘎嘎——”

不要?!鵝鵝我,就?是死在外邊,也不要?和?拔毛怪回去。

小呆是靈獸,發音時能勾動天地靈氣,陸望雲認真聽,能聽懂個大概。

聽到兇猛大鵝有賴上她的意思,陸望雲搖着小呆的長?脖頸,欲哭無淚,“我可沒說要?幫你出頭,也沒說要?養你,快下?來!趕緊的。”

小呆不聽,趁機把頭埋進陸望雲胸口,兩爪緊緊扒住陸望雲衣襟,死活不願再挪窩。

一人一鵝就?這樣,在原地僵持不下?。

元啓明見?狀,相信了陸望雲剛才的辯解說辭,心下?一松,覺得總算做了件正确的事?。

看來師妹與小呆相當投緣,要?不,我同呆鵝阿爸商量商量,再多借用小呆幾日?

“小呆很喜歡師妹。”

陸望雲無語:“喜歡個錘子?它那是怕你啊,師兄!!!”

元啓明尴尬地別開目光,向後退開兩步,解釋說,“我并非有意,也和?小呆道過歉了,我還?以為它原諒我了。”

陸望雲停下?和?賴皮鵝作?鬥争的手,驚訝擡眸,“道歉?你和?一只鵝道歉?”

稀罕啊!

眼高于頂的天之驕子居然會道歉?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元啓明嗎?

诶,等等!

沒天理啊!他和?一只鵝道歉,都不和?我道歉?

陸望雲瞠目結舌,“師兄,你這過分了吧?咱們好歹是多年師兄妹,在你心裏我還?不如一只鵝嗎?”

“什?麽?”

“我說,你都能和?一只呆頭鵝道歉,居然沒想過和?我道歉?我還?以為你的嘴裏說不出抱歉兩字呢。”

元啓明抿唇,結結巴巴解釋,“我,我每次來找師妹,你都一副毫無芥蒂的模樣,我便以為不用再說。我從未要?求過師妹向我道歉,我一直都說你只要?對自己負責,下?次改過就?足矣。所?以,我以為師妹也是這般想我的。”

“別解釋了,都是掩飾。”

陸望雲搖頭,誇張道,“有心者不用教,無心者教不會。”

“我……”

元啓明無奈,正要?解釋早先兩人有關?半步金丹的誤會。

“甭說了,我不在乎。”

陸望雲按住小呆蠢蠢欲動的腦袋,抛出真實目的,“你今天來找我,到底要?說什?麽啊?該死,我真的很想知道啊。”

元啓明糾結。

師妹言辭無狀,一臉醉意,酒意顯然未散,不是能說江氏魔種案的時刻,但師妹似乎又真的很想知道,而且,她許久沒這樣和?我說話了。

“真的不能說嗎?好想知道。”

陸望雲可憐巴巴,“師兄吶,說話不能說一半。”

元啓明下?定決心,從儲物袋中掏出陸望雲十分熟悉的食盒,沉聲?道,“我今晚來找你,是想問你還?要?不要?吃珍馐坊的芍藥春?”

陸望雲:“?”

這事?兒還?沒過去?

“另外,我觀師妹對小呆甚是縱容,以為你應該對它頗為喜愛,便想将它送來陪你兩日。”

陸望雲:“??”

誰會喜歡叨了自己的呆頭鵝啊?

“再者,我看到留影石中的畫面,才明白上次你為何會同我生氣。我還?準備同你說清楚,解除誤會。”

元啓明繼續說,“最?後,倒是真有一件要?緊的事?要?說,不過這應該和?我在小師弟面前謊稱你是半步金丹一起?說,好方便你理解。可你此時酒意未散,心思太過活泛,并不适合說正事?,待你明日酒醒後,修煉時我再同你說清楚。”

陸望雲:“???”

所?以,你他喵的說了這麽多就?是在吊我的胃口?

元啓明不動聲?色地長?出一口氣。

他還?是第一次,一條一條、巨細無遺地,在師妹面前拆解自己的內心,闡明自己行為背後的想法和?用意。

若是從前的凡朝太子元啓明,定會此舉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會感到不安恐懼。

但他真的做出來,似乎也沒什?麽不能忍受的?

甚至有幾許如釋重負之感。

元啓明想,将食盒遞給陸望雲,為了防止她誤會,還?特意說明,“不是上次那一盒。這是昨日,我讓錢濟業捎帶的,除了芍藥春,還?有你之前喜歡吃的幾種果子蜜餞。”

陸望雲正在氣頭上,她實在無法理解元啓明的腦回路——究竟是什?麽魔鬼,才會特意、反複勾起?聽衆的興趣,卻不說明白!

這不純純犯賤嗎?

“不吃!”

陸望雲果斷拒絕,單手推開食盒,揪起?小呆的脖頸,再強硬地掰開鵝爪,丢到元啓明懷裏。

“和?上次一樣,你留給小師弟吃吧!帶着你的呆頭鵝走,我醉了,困了,要?睡了!”

“給,江少虞吃?”

元啓明愣在原地,怎麽又提起?江少虞了?

元啓明不理解,但他敏銳地意識到,陸望雲可能,又生氣了。

回想起?上次吵架時,陸望雲夾槍帶棒的言辭,元啓明渾身不自在,卻又忍不住,自虐般,小心翼翼地,偷瞄陸望雲的背影。

小師妹為何會這樣?

她最?近情緒如此反複,莫非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遇到什?麽問題了?

元啓明想,正猶豫要?不要?問問陸望雲到底遇到了什?麽難題。

就?見?陸望雲跨過門檻,轉身面朝他,理所?當然道,“對啊,薛阿姨不是說要?他好好修養嗎?”

“我的提議有什?麽問題嗎?師兄!”

元啓明沉默,清亮幹淨的鳳眼平白染上幾分複雜情緒。

月明星稀,萬裏無雲,分明是個極美的深秋夜景。

可他凝視着陸望雲平靜到近乎冷漠的面龐,竟只感到苦澀難言,恍惚中生出一種想要?落荒而逃的沖動。

元啓明嘴唇翕張,面皮緊繃,半晌沒說出一句話,堪堪維持平日裏不近人情的高嶺之花形象。

清冷的月光灑在他身上,同他玉白色的皮膚相融生輝,而那純白的白色弟子服外衣,在兩種絕色相襯下?,竟也顯得矜貴出塵起?來。

元啓明的确,生了一副好容貌。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後,陸望雲更來氣,只恨自己是個沒出息的顏控,這種時刻,居然還?覺得月下?看美人,真的更好看。

“當然,你自己吃也沒關?系。”

反正你從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和?意見?。

“睡了,夜安。”

陸望雲咬牙道,腔調異常冷淡。

陸望雲拉下?門後的保護結界。

結界升起?流光的瞬間,她果斷關?門插銷,徒留元啓明一人舉着食盒,對着倏然關?閉的木門發愣。

小師妹啓動夢仙苑的結界,将他關?在門外,為什?麽?

這是小師妹搬進夢仙苑三年來,第一次,主動,将他隔絕在結界之外。

他做錯什?麽了嗎?

還?是,又說錯話了?

明明都說清楚了,每一句都合情合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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