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為了不讓兩個女兒流落街頭,她攬下了全部罪責

她的舉動本就吓到了我們,說出來的話更是讓我們一驚再驚。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掩面而泣,全攬罪責:“招弟身上的傷,都是我弄的,要不是因為生了她這麽個賠錢貨,我在婆家的日子不至于舉步維艱,要不是因為我肚子不争氣,我也不會淪落到被男人抛棄的地步,現在的我,帶着兩個女兒,無路可走,警察同志,你把我抓進大牢裏吧,在大牢裏,我好歹有口飯吃。”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王容也開始假惺惺的裝好人,一邊抱着招弟,一邊伸手去摟自己的女兒:

“瞧你說的什麽胡話,你在娘家,難道還能沒你那一口吃的,你弟弟雖然沒有大富大貴的本事,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會管你們娘仨一口吃食,你也有手有腳,我也有手有腳,人活一世,哪能眼睜睜的餓死。”

這麽漂亮的話從王容的嘴裏說出來,總有一股稻谷熟透後爛在了田裏無人收割的腐爛氣息,周沛是沒學歷沒能力沒本事,但她不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娘家過的是什麽日子。

所以別人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周沛敢不敢信。

她自然是不敢的,所以她執意咬定孩子身上的傷都是她所為,并且她日夜遭受良心的譴責,為了讓自己的內心得到救贖,她在每一次傷害了女兒後,又對自己的身體進行懲罰。

美女護士很年輕,性子自然是剛烈的,聽了周沛的話,她跺了跺腳不想在看下去,直接吐槽了一句: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果真是對的,你們自己看着辦吧,我們醫生只能救人性命,救贖不了愚昧無知的靈魂。”

話畢,身穿白大褂的她愛憎分明的走了出去。

陸扶安也顯然買了耐心,嘆口氣對我說:“你做了一個旁觀者應該做的,剩下的事情,交給他們自己,是生是死,各有天命。”

身為律師的陸扶安都對周沛失望透頂了,我也只能選擇放棄:

“我不再是周家人了,也不該插手你們周家的事情,但我有幾句生而為人必須要說的話,周沛,時代不同了,你的思想也要與時俱進,你我都是女人,都知道做女人有多麽不容易,招弟總有一天會長大,她改變不了自己的出生,也改變不了自己的性別,長此以往,她甚至改變不了自己的思想。”

大概是招弟跟我最為親近的緣故,我一想到招弟以後會成為第二個周沛,我就覺得心口憋了一口氣,我必須發洩出來,必須點醒周沛,王容當然不準我說,兇狠的指着我吼:

“曾晚,你不過是一只被我們周家扔掉的破鞋,一只不會下蛋的老母雞,你連當媽的資格都沒有,你有什麽資本能在我們面前指手畫腳耀武揚威的,像你這種命硬的女人,誰娶了你都會斷子絕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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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真的難聽至極,女警察聽不下去了,伸手拍了拍王容的肩膀:

“老太太,你注意言辭。”

我完全不在乎王容怎麽說我,也很慶幸我能從周家脫身而出,面對一直癱倒在地的周沛,我蹲下身去:

“招弟以後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女人,全看你選擇做一個什麽樣的母親,你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周沛。

你看看周圍,不管是我,還是這位女警同志,或是剛剛出去的女護士,我們沒有差別,我們都是女人,為什麽我們能過不一樣的人生。

因為我們的思想不同,覺悟不同,所走的路,也不同,你別懷疑自己,你也能走你想走的路。”

周沛崩塌了,哀嚎着問我:“我還能怎麽辦?我這一生,已經毀了。”

我最後勸了一句:“可招弟還小,如果你想讓她成為第二個你,那我無話可說,如果你不想,條條道路通羅馬,你總會有比現在更好的路要走。”

言盡于此,我起身的時候,周沛的手試圖來拉我。

如果我和周樊離婚後沒有出現那筆令我傾家蕩産負債累累的巨額債務,我一定會給周沛指一條更好的路。

但現在的我已經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我能做的,只有這些。

離開這間令人壓抑到喘不過氣來的房間之前,我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周樊,本想着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和他多說一句話的,可招弟看我的眼神裏,充滿了渴望和期待,我還是走到了周樊面前:

“同樣的話,也送給你,你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不能選擇你的媽媽,你的姐姐,現在你很榮幸的有了一個兒子。

但難保将來,你不會再生個女兒,又或者你的兒子長大後,會有自己的女兒,你設身處地的想一想,現在袖手旁觀的你,何嘗不是在借刀殺人?”

離婚後周樊一直不敢正眼看我,今天這番話更是讓他低下了頭,我冷笑一聲:

“秦雅曾跟我說過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現在我把它轉送給你,周樊,作為一家之主,你甘願一輩子當個無能的媽寶男嗎?用秦雅的話說,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謹以此言,與君共勉。”

走出房間的那一刻,我的胸口劇烈的抽搐着,感覺自己像是喘不過氣來,又好像是突然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一時間适應不了。

陸扶安在我身後,輕輕的順着我的後背:“你還好嗎?要不要坐着歇會,我去給你買瓶水。”

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坐下後緊抓住陸扶安的手問:

“你覺得周沛能醒悟嗎?”

陸扶安皺了皺眉,沉思片刻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我們誰都不是救世主,我們活在這世上,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保持真我,不忘初心。”

對啊,林宋也曾經問過我,這世上受苦受難的人那麽多,誰又能救的過來呢。

但是遇到了,誰又能袖手旁觀呢?

深深的無力感讓我只想快點逃離這個地方,我一起身,陸扶安突然有了主意,盯着我的眸子說:

“如果你真想做一回救苦救難的菩薩,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我激動的不顧身份雙手攀住陸扶安的臂膀,全然忘了這個姿勢讓我們倆靠的太近顯得很暧昧,陸扶安也沒有推開我,聽我問道是什麽好主意時,陸扶安看着那間房,說再等一等。

等?等什麽?

我很茫然,卻也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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