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流放路上事兒不少 (1)
“這個時候你不在三皇子跟前伺候叫本官過來所謂何事?”被薛佳穎帶到這個偏僻處, 裴玄卿滿心不悅。
“裴大哥,你還怪我當年騙了你嗎?”薛佳穎說這話時語調婉轉如黃莺,又滿是柔情地看向對方, 那眼神就像是鈎子, 讓人看了很難不心動。
可盡管她用了這個百試不爽的招數,裴玄卿卻嫌惡地發出一聲冷笑, “本官為何要怪你?實則本官還該謝謝你讓當年的本官迷途知返!”
“當初我真的不知道我父親想要設計你,不然不會約你私下見面。”最後卻由她庶妹代替她前往。
為了逼真,她父親給她庶妹準備了一個包裹做出要同裴玄卿私奔狀,薛家還安排一些人撞見二人私下見面, 從而傳出裴玄卿和她庶妹有私情, 卻因為裴玄卿和她定了親那二人想要私奔的話。
實際上就是薛家想讓她嫁給三皇子,薛佳穎本人也有那個想法,畢竟當初裴玄卿只是個貴公子,什麽都不是。奈何他二人早已經定親,懷恩侯府如果只是普通人家退親還好說,可偏偏是皇後的娘家。即使貿然退親,她也絕無可能再嫁三皇子。
薛家便自導自演那麽一出, 薛佳穎再以受害者的身份聲淚俱下指責裴玄卿是負心漢, 将過錯推給裴玄卿,順理成章與他退婚。
又憑借着小時候救過三皇子的恩情, 持一塊玉佩與之相認, 再由三皇子去求皇上,最後歡歡喜喜成為三皇子妃。夫妻二人婚後如同蜜裏調油, 美中不足是成親快兩年, 她沒能為三皇子生下一兒半女。
薛家不知道的是, 裴玄卿之所以退婚退得那麽幹脆, 就是被氣得狠了。他沒想到自己喜歡的人會算計他?更怪他自己那麽簡單的局竟然沒有識破。
“你覺得你現在說這話本官還會信嗎?”不知道當初他為何會鬼迷心竅那麽相信這個女人?
“可我說的都是實話。”薛佳穎絕不可能承認當初的算計她也有參與。
“好了,”裴玄卿就差把“不耐”二字寫在臉上,“說那些廢話幹什麽?你就說你今天叫本官來這裏所為何事?”
“裴大哥能否看在當年你我二人的情分上行個方便,叫人在流放路上照顧一下薛家老小,讓他們少受些罪。”若不是她父親以一件事相威脅,她又何必拉下臉面來求這人?
哪怕今時今日寧澤被貶為庶人,她已經不是三皇子妃,可只要寧澤是皇家血脈,他們早晚還有翻身的一天。所以從骨子裏她仍舊覺得高人一等,依然不後悔當初的選擇。
裴玄卿雙眼微眯,冷冷道:“你們薛家當初那麽算計本官,你覺得本官會幹蠢事以德報怨?”又問,“你為何不去求三皇子?即便他被貶,勢力依舊還在,這點小事根本難不倒他。”
“縣官不如現管,我這不是遇到你了嗎?”她在寧澤面前一直維持着大度賢惠又知書達理的形象,不想在這個時候為了薛家的事去煩寧澤。
“薛家莫不是怕本官借機報複?”裴玄卿很快便抓住了事情的關鍵。
薛佳穎尴尬地笑了笑,“哪能啊!你若想要報複薛家,何必等到這個時候?”
說實話裴玄卿一個侯門貴公子甘願成為皇上的一把刀,過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活,是很多人沒有想到的。
羽林衛副指揮使是有權有勢,卻極為危險。這些年光羽林衛正、副指揮使都不知道換了多少人?而之前那些正、副指揮使沒有一人活到壽終正寝。
“你不必拿這樣的話堵本官,本官目前還沒閑工夫理會薛家。你回吧,以後也莫再尋本官辦事。”他不是不想落井下石,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既然這人特意找他,他再一點都不做,似乎有些對不起他自己。
“那我回了?”薛佳穎一步三回頭努力表現出對裴玄卿的種種不舍,她不知道今天這事算沒算辦成?
裴玄卿卻別過臉,眼中晦澀不明。
直到薛佳穎進到驿站客房大門,裴玄卿雙眼微眯,露出一股狠厲怒喝了句,“誰在那裏?”
躲在暗處的萬雪瑩沒有動,她不信她這麽容易就暴露了身形。
沒待她用精神力查看,從不遠處傳來邱實的聲音:“裴大人,是在跟小的說話嗎?”此時的他肩膀上扛着帳篷、睡袋和草席,見到裴玄卿殺氣騰騰看着自己還有些懵。
“你什麽時候來的?”裴玄卿像是審犯人一般冷冷發問。
“小的才過來啊!”邱實朝四下看了看,他不過是剛剛過來怎麽就得罪這位副指揮使了?
“你過來做什麽?”裴玄卿沒有被他三兩句話就糊弄過去,繼續盤問。
“小的過來送這個。”邱實放下肩上扛着的簡易帳篷、睡袋和草席展示給他看。
裴玄卿指着簡易帳篷問:“這是什麽?”這還是他第一次見這種看起來像是大傘的東西,稍微有了些猜測。
“這個啊……”邱實得意地笑了笑,“這個是帳篷,簡易帳篷。”
“簡易帳篷?意思是将這個搭建好後可以在裏面睡覺?”軍營中的大帳他不但見過還住過,的确能當房子用,可搭建和拆除卻很麻煩,往往需要好幾個人。
“對對,正如大人所說,将這個搭建好後不僅能遮風擋雨,還能在裏面睡覺。”
“為何叫簡易帳篷?每到一個地方都要搭建和收拾不麻煩嗎?”
“這個一點都不麻煩,真的特別省事。用不用小的演示給大人看看?”邱實一臉期待,就像剛得到某個好東西一定要向別人顯擺一樣。
“也好,你給本官演示看看。”建議帳篷确實勾起了裴玄卿的興趣。
“嘿嘿,”邱實更加得意,“不得不誇一句我家小姐真是聰明,竟然讓人做出這麽好的東西。”他剛剛是傻了,還想叫自家小姐住客房。
“你家小姐?萬二小姐?”裴玄卿記憶力不錯,上回帶着人抄定陽伯府時對邱實稍微有點印象,是因為他在被萬雪瑩挑走那個行列。只不過邱實算不得什麽重點人物,他沒有特意去記。
“是啊!小的是她的護衛。”“隊長”二字在人家副指揮使面前還是不要提了。
“我知道了,你快演示吧。”累一天了,裴玄卿也想早點結束這裏的事,早點回去休息。
“好好,小的這就演示。”
簡易帳篷的搭建簡直不要太簡單,就是比打開雨傘稍微費點力氣,然後将厚實的油布全部從頂部放下,再固定周圍幾個角就算大功告成。和萬雪瑩上一世不太一樣的是簡易帳篷中間有個大的傘柄做支撐,占了些位置。
“這就完事了?”裴玄卿簡直是不敢相信,就是搭個窩棚都沒這麽簡單吧?
“确實是萬事了。裴大人要不要進去瞧瞧?”
裴玄卿就像一只上鈎的魚怎麽可能不進去瞧?這一瞧發現裏面雖然不大,睡一兩個人卻足夠。這東西用在野外住宿實在是太方便了。
“你手上拿着的又是什麽?”裴玄卿從帳篷出來看到邱實手上的東西又好奇地問。
“這個還是這個?”邱實一手拿着草席,另一手拿着睡袋。
“草席我還能不認識?”裴玄卿默默給了邱實一個大大的白眼,“我說的是那個像被子的?”也許他就該問,興許那就是一床被。
“這個啊!”邱實再次面露得意之色,“這個仍舊是我家小姐找人訂做的,叫睡袋,就是睡覺用的袋子,人鑽進去後十分暖和。”
這個倒是沒有太驚豔到裴玄卿,感覺就是睡覺時将被子鋪一半蓋一半,似乎比那樣還受束縛。他感興趣的是,“這些東西你們所有人都有?”
“是啊!小姐仁慈,不僅給我們買了騾車,還給我們準備了這些。”要不怎麽說他們這些人命好呢?不僅免于流放,這一路有吃有喝,還不用太辛苦。
“那這些是給誰的?”
“是給申二公子準備的。”邱實老實回答。
“那怎麽不送到驿站西邊?”
“西邊那裏沒位置了,我家小姐就花了點小錢求這裏的守役給安排地方,最後就安排在了那兒。”邱實說完,朝離他們不遠處圍牆與房子之間的縫隙指了指。
“是那兒?”裴玄卿再次警覺起來,一個閃身就來到了那裏。
他仔細搜羅一圈并沒有看到人,跟過來的邱實沒有發現萬雪瑩暗暗松了一口氣。他是來的晚,不代表他傻,肯定是這位裴大人有什麽秘密怕被人聽了去。
他拉着裴玄卿說了半天話,一來是為了給自己洗脫嫌疑,二來就是為了讓萬雪瑩有時間離開。
裴玄卿又警覺地足一點地,飛身翻過通往後院的矮牆,打量了一圈沒有發現有任何可以跡象,他稍稍放下心來。
轉念一想覺得自己過分多疑。即使有人看到他和三皇子妃在一起說話能怎麽着?即使當年的真相被傳出去又能怎樣?對他而言并沒有多少影響。
他轉身足一點地,又從剛剛的矮牆翻了回去。這回除了看到邱實,還看到結伴而來的萬雪瑩和申譽。
“裴副指揮使這是翻牆玩呢?”萬雪瑩看到從牆上落下的裴玄卿笑着打趣了句。
裴玄卿跟着笑了笑,“萬二小姐說笑了。”随後指着被邱實移過來的簡易帳篷問:“不知道萬二小姐還有沒有這種帳篷?有多少本官全買了。”
豪橫啊!可惜她當初着急離開京城,又為了點銀子将圖紙給賣了。不然做這個生意一定會很有前途。
“我現在手上沒有多餘的帳篷。裴大人如果想要,可以派人回京城,在永安巷尋一家叫張記的傘行去買,我就是在那裏訂做的這些帳篷。”
她手上是有兩頂多餘的帳篷,可那得留着随時用來替換的。這麽遠的路,遇到點大風大雨不足為奇,她可不敢保證每頂帳篷都能扛得起風雨。另外,她這算不算給張記傘行拉生意?是不是應該要點回扣才是?
“剛剛聽你手下說這玩意是你想出來的,那能不能将圖紙賣給本官?”裴玄卿想得要更長遠些。
“你出多少?”萬雪瑩随口問了句。
“一千兩!”裴玄卿連猶豫都沒猶豫。
一千兩?完了,賠大發了!又自我安慰:她其實也沒虧多少,她不是還白得了這些帳篷嗎?
“那個……”萬雪瑩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随便問問,實際上我已經将圖紙賣給張記那家老板了。”
“那就再賣給本官一份。”裴玄卿不以為意,“本官保證絕不和一個小小的傘行搶生意。”
如果就是這東西,根本不需要圖紙,只要買幾頂拿回去拆掉什麽都能弄明白。可裴玄卿依舊想要買下圖紙,他想要找工部的人看看,能不能用于軍中。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還有一個要求。”萬雪瑩有點得寸進尺。
“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申譽覺得裴玄卿這厮在面對萬雪瑩時格外好說話。
“能不能叫人将他手腳的鐐铐去了?”她剛剛看到申譽手上戴着鐐铐的地方全都磨破了皮,到現在還淌着血。流放這才剛剛開始,就她配置那些藥粉和藥膏感覺不太夠用啊!
裴玄卿順着萬雪瑩的目光看到申譽手上的傷也覺得分外刺眼,如果萬雪瑩不提這件事,他還真忽略了一個大問題。于是大方道:“這沒問題,待會兒就叫郝百戶将申譽手腳上的鐐铐去了。”
萬雪瑩眼睛一亮,她只是随口那麽一說,沒想到竟然成了?
“這下可以将帳篷的圖紙賣給本官了吧?”
“可以,當然可以。”不要錢都行。不過……她有件事還得确認:“裴大人可得說話算話,絕不能和張記搶生意。”她的信譽是有點破産,可還得盡量找補。
“這點你盡管放心,本官想要讓工部的人看看能不能将軍中那些帳篷改的方便些。”裴玄卿在這點上沒有隐瞞。又一臉嚴肅道:“不過這回你可不能再将圖紙給任何人,更不能提及本官和你要圖紙一事。”
這一上升到軍中這個高度,萬雪瑩不得不變得鄭重起來,“你說的我明白。你也不能對任何人提起是我給你的圖紙。”
“可以。不過本官還要追加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萬雪瑩問。
“能否将圖紙畫得細致些,最好每一個零部件都畫清楚。”
“需要加錢。”草率了,她之前還想着用空間內的廢稿,便可以輕輕松松換一千兩。
這要是用于軍中,必須要畫得分外細致才行。作為大炎王朝的子民,哪怕歸屬感沒有旁人那般強烈,她依然覺得有義務将這件事辦好。
“錢不是問題,不過要看最後的圖紙再定。”
“好,我盡快将圖紙交給你。”
“也別勉強,什麽時候畫好什麽時候給本官送去都行。”
“好,我一定好好畫。”
發現她在态度上的轉變,讓裴玄卿不由得一驚。他是真沒想到剛剛還在和他讨價還價有那麽點不太當回事的小丫頭會變得如此認真。對她将要交給他的圖紙更加期待起來。
“本官就不再這耽擱了,待會兒就叫人給申譽去掉鐐铐。”他向來說話算話。
“那就勞煩裴大人了。”萬雪瑩笑呵呵送裴玄卿離開。
等返回,申譽撇了撇嘴不滿道:“你一個女人對着一個男人獻什麽殷勤?”
“說什麽廢話!”萬雪瑩瞪了他一眼,“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又道,“待會兒撤了你手腳上的鐐铐後,別忘了上我給你的藥粉和藥膏。”
“我……”申譽臉色不太自然。
“你什麽你?”想到一種可能,“你不會叫南英他們将藥粉和藥膏送給你父母他們了吧?”
“是。”
是?萬雪瑩眼睛瞪得老大,如果知道藥粉和藥膏會給文國公夫婦,她浪費生命樹葉幹嘛?
“你別生氣,我就是想着你給的藥粉和藥膏都極好,用在我身上太浪費,才叫南英給我父母兄長送去。”他們可是被打入的天牢,皮肉之苦肯定少不了。尤其犯的還是那樣一件足可以抄家滅九族的大罪。
“行行行,東西已經送給了你,你願意怎麽處置都行。”她不是不理解申譽的做法,就是覺得真心有那麽點錯付。她身上還有多餘的藥粉和藥膏,卻不打算再送給申譽。
又不耐煩道:“我待會兒還要畫圖紙,這裏讓邱實幫你。”說完,不給申譽任何眼神轉身離開。
申譽看出她生氣還想解釋,可是張了張嘴覺得說什麽都是錯,只好偃旗息鼓。
裴玄卿辦事效率極高,不一會兒馬小旗就找過來幫申譽打開了手腳上的鐐铐,還給他送來一瓶金瘡藥。
申譽拿着藥瓶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早知道留下點萬雪瑩給藥粉和藥膏好了,興許她不會那般生氣。
邱實在一旁看不下去眼替萬雪瑩打抱不平。
“申二公子不知道,當初我家小姐為了制那些藥可是花了不少銀子,搗鼓了許久才做成。你不聲不響就将她的好意送人,不管是誰都會生氣。”
“可我送的是我父母和兄長他們,是我的至親。”
“別說是父母兄長至親,沒有經過她的允許,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能給!”
實際上萬雪瑩也只是惱怒了一小會兒,等回到休息處,吳嬷嬷已經煮好了面條。又弄了兩大碗蔥油雞蛋醬,再搭配黃瓜絲,還有之前買的幾樣醬菜,瞬間便勾起了衆人的食欲。
邱實回來後,萬雪瑩叫他給申譽送面條。他在途中遇到了裴玄卿,裴玄卿幹脆直接上門來讨要面條。
“這一天下來一點胃口都沒有,看你們吃面條聞着就香,就過來讨要一些,你不會介意吧?”裴玄卿只是掃了一圈駐紮在驿站外面的衆人,便直奔萬雪瑩他們搭建好的帳篷而來。
簡直是太好辨認。
“歡迎之至。不過,這一次算我請裴大人的,過後裴大人要是想蹭飯可得交夥食費。”萬雪瑩依舊表現出了小家子氣。
沒辦法,她缺錢,除了精打細算外,還得想辦法增加收入,不然怎麽養活這麽多人?
裴玄卿嘴角微微上揚,心情很是愉悅,“這頓本官先行謝過。本官如果再蹭飯肯定上交夥食費。”原本他不想接這個差事,除了危險外,還吃不好睡不好。現在看來,有萬雪瑩在,似乎吃上面不用發愁。
至于住?
實在要露宿野外,他就将申譽的帳篷征用。一個流放犯,睡那麽好幹嘛?他若是不搶着用,郝百戶他們也會去搶。
“這可是你說的啊!”吳嬷嬷做飯的手藝可好了,哪怕是極為普通的飯菜都被她做的有香有色。也是本朝調料全,蔬菜瓜果品種繁多的緣故。
這回的雞蛋炸醬面就因為有蔥油格外的香。她一開始覺得累,以為吃不了多少,這一吃起來,足足吃了兩小碗。
裴玄卿一個蹭飯的,吃了兩大碗還覺得意猶未盡。等他想再添時,卻發現早就被那些個護衛給搶得一根面條都不剩。
“要不,裴大人再拿點小糕點回去半夜餓了吃?”萬雪瑩客套問了句。
“本官不喜歡吃糕點。”這回被裴玄卿給拒絕了。
“那就算了。”萬雪瑩只是客氣客氣。
“這頓就先這樣。今後如果有好吃的,叫吳嬷嬷多給本官準備些。對了,”裴玄卿看了一眼邱實,“待會兒你讓那小子上本官那取點醬肘子回來,權當抵這頓飯錢。”
羽林衛出行,不管到哪裏都有人好吃好喝招待。今晚驿站給他們準備的也很豐盛。他不習慣跟一大堆人一起用飯,就叫人給他送了點米飯和菜。
因為想吃面條,米飯和菜就一口未動。想到那盤醬肘子不錯,方有了這個提議。
“哈哈,看來是我們賺了。”她有點鄙夷她的那一幫手下,剛剛似乎生怕裴玄卿将面條搶光似的,一個個下手那叫一個快。
“那還用說。”比起萬雪瑩,他不知道要大方多少。
裴玄卿沒有多待,朝萬雪瑩道別後轉身進了驿站。
他們不知道的是有人本來正在打萬雪瑩他們的帳篷的主意,見萬雪瑩和裴玄卿十分熟識,只能暫且打消那個想法。
再說萬家衆人,他們搶了兩間挨着的客房住下後,萬成吉和徐氏兩人躺在床上就不動彈了。兩人将那四個妾室指使的團團轉,萬河蘇也沒閑着,幫衆人打水方便大家洗洗涮涮。
萬河蘇還趁機去見了林英男,見她也要了間客房住下後才放心。不過也不忘叮囑她做什麽事都不要沖動。這一路人多眼雜,一定要格外小心。生怕哪裏沒有照顧到就會有閃失。
還叮囑林英男一定要跟緊萬雪瑩,讓她盡可能跟萬雪瑩學。他以前犯的最大的錯就是忽略了這個親妹妹,也是因為有諸多限制她才不顯山不露水,他相信假以時日,萬雪瑩必成氣候,必将讓更多人驚豔。
對于林英男來說,沒有什麽比他這幾句囑托更令她欣喜。這說明萬河蘇已經接受她同萬家一起去流放。
不過萬河蘇沒有久留,一家老小目前能頂事兒的只有他。
有了萬輕靈送的糕點,解差送的黑面餅誰還想吃?萬家衆人也沒有浪費,按人頭全都取了回來。
萬湖清一點沒客氣,拿起他最愛吃的桃酥狼吞虎咽連吃四塊還想繼續。
“一共也沒有多少,就不能給爹娘他們多留點?再不濟留點在路上吃也好啊?”萬河蘇實在是看不下去,才出言提醒。
“爹娘和你都不喜歡吃桃酥,這些早晚都要進我的肚子,早一點晚一點沒什麽區別?”萬湖清反駁。
“算了,”萬河蘇懶得和他計較,“你願意吃就吃吧。”
他讓萬成吉挑自己喜歡吃的糕點先吃,又将一些糕點拿到隔壁給徐氏,至于那幾個妾室能不能吃到?他可管不了那麽多。
過後才回到房間和萬成吉還有萬湖清圍坐在桌子旁,拿起一小塊綠豆糕吃了起來。覺得有些幹,只吃了一塊沒有再吃。
然後在萬成吉和萬湖清不解的目光下拿起一塊黑面餅,就着水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來。
“河蘇,你怎麽吃那個?”萬成吉問了句。
“爹,糕點是好吃,可兒子卻覺得不如這黑面餅抗餓。”萬河蘇說了句大實話。
“爹,別理他,活該他受苦受罪!”萬湖清一邊說着瞧不起萬河蘇話,一邊又吃了一塊桃酥。
“說什麽混賬話!”萬成吉狠狠拍了萬湖清一巴掌,“如果不是你,咱們一家老小能淪落到這般田地嗎?”
“哎呀爹,您老消消氣兒,這不只是暫時的嗎?等太子登基,咱們早晚能回京城,說不定您還能當個侯爺!”更別說他這回可是在太子面前露了臉,立了功,萬湖清有些沾沾自喜。
“你不說這個老夫還忘了,你到底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怎麽那些人一個個都針對咱們家?”一開始他還沒有發現,可是這一路那些人如果碰到他們家要麽躲得遠遠的,要麽會說一些他們家活該的風涼話。
更奇怪的是,萬湖清明明擺脫了嫌疑,為何朝中大臣非要抓着他們家以前做過的事不放?他就不信了,就他們家做的那些,京城但凡是權貴之家有幾家沒幹過?
“兒子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啊!兒子就是被人家陷害的,要不然皇上也不能饒了兒子一命啊!”他差一點忘了那件事絕對不能對任何人提起,剛剛差一點說禿嚕嘴。
“你最好是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如果讓老夫知道你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都不用別人,老夫先結果了你的小命!”
“好了爹,您快吃糕點吧。”萬湖清有些心虛。随即一想,他是為太子做事,有什麽好心虛的。等将來太子登基,他就是功臣,說不定也能弄個爵位,再不濟也能混個官當當。
他在這裏暗自想着美事,萬成吉卻不忘警告:“你可給老夫記住了:太子雖然是儲君,可将來能不能坐上那個位置可不好說。以後別張口閉口提他登基的事兒。”雖然他也盼着太子早日登基,卻還知道深淺。
“好了爹,我這不是在咱們一家人面前才這麽說嗎。”又連忙轉移話題,“大哥呢?咱們給大哥喂點什麽?”
“哎!”萬成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萬江元,“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醒?”
“爹,”萬江元忽然睜開眼開了口,“兒子醒了。”
“老夫沒有看錯吧?”萬成吉看了看萬江元,又看向萬河蘇。
萬河蘇點了點頭,“大哥他的确是醒了。”還醒了好幾天。不過他卻沒有揭發。
“江元,你怎麽樣了?”萬成吉一臉地關切,“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家裏能讓他如此關切的,一個是萬輕靈,一個就是萬江元。
“爹,我沒什麽事兒了。”萬江元試圖翻身坐起,卻發現渾身沒有力氣。
也是,他好幾天沒怎麽吃,也沒怎麽喝,一來是怕被人發現他早就醒了,二來是怕尿褲子和拉褲子,現在還哪裏有力氣?
不過他想的挺好,人那三急卻根本不受控制。他在大牢那會兒就尿了好幾次褲子。只不過大家都窩吃窩拉的,沒人特意注意他一個暈厥之人。
他感覺自己都要髒死了,被萬河蘇背了一路也沒想象中舒服,他就決定不再裝暈,想要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填飽肚子。
洗澡、填飽肚子目前來說都好解決,可想要換身衣服?
萬家這些人和大多流放犯一樣,每人只着中衣,他們都想換啊!可是囊中羞澀,也知道換再好的衣服也沒用。
說白了就是差錢。
不過萬江元身上尿騷味兒确實有點大,還要和萬成吉擠在一張床上,萬成吉就讓萬河蘇去找林英男,有那麽個大冤種,萬成吉那麽會算計的一個人又怎麽會放過?
林英男欣然應允。她不僅讓婢女春嬌在跟随流放隊伍的百姓那裏花了一兩銀子買了套舊衣,還在驿站花大價錢買了四張草席和四床破舊的被褥,讓萬河蘇他們撈不着床的人打地鋪用。
她還想多買兩床,可是看那被褥太破、太舊,就想着過後經過集市再買新的。
萬江元身上換下來的那套原想扔掉,在大牢那段不好的經歷,都快成為他心中的陰影。最後還是萬成吉舍不得叫金枝拿去洗,可把許久不幹這種活計的金枝惡心壞了。
可又能怎樣?她只要一天是萬成吉的小妾,就得一天受萬成吉和徐氏他們的折磨。一種迫切想要逃離的想法油然而生。
萬湖清剛剛吃桃酥有多歡實,他在随後跑廁所跑得就有多勤快。攪和得萬成吉他們誰都沒有睡好,抱怨聲不斷。
第二天天未亮,解差就敲鑼催促衆人起床集結。
這回沒等鞭子落下,沒有人再像上次還敢拖拖拉拉,都收拾妥當站好隊随時準備出發。
可在解差點名發放早上的黑面餅時,還是發現少了一人。
“萬湖清!萬湖清!萬湖清死哪去了?”解差看向萬家人頗為不善,感覺下一秒他們交不出來人,萬家這些人很有可能都要跟着挨罰。
“差爺,”自打伯府落魄,萬家只有萬河蘇肯拉下臉面替衆人出頭,“小的三弟昨晚吃壞了肚子,現在蹲在茅廁出不來。”
“吃壞肚子?”那個解差冷笑出了聲,“是因為偷吃吧?”
昨天太子給萬家送糕點他們可全都看到了。可萬家這些人竟然沒有一個識時務懂得孝敬他們一二。也不想想,這段期間他們在牢房中一點油水都沒有,忽然吃多了油膩的東西不拉肚子才怪?這還只是一些糕點,如果換作大魚大肉,這些人不得拉死算了?
“差爺,能不能賣給小的一點止瀉藥?不然小的三弟上路後也是麻煩。”
“五兩銀子一瓶愛要不要!”
萬河蘇手裏哪有銀子?他扭頭看向徐氏,即使覺得對方獅子大開口,徐氏仍舊肉疼地點點頭。随後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仔細看了下上面的面額,确定是五兩銀子後才交給萬河蘇。這還多虧萬河蘇提醒,徐氏才讓他找林英男兌換了一些零散銀票。
“差爺,麻煩您給小的一瓶止瀉藥呗?”萬河蘇不得不再次厚着臉皮求解差。
“你等着,爺去去就來。”解差找旁人要止瀉藥之前還不忘催促,“叫萬湖清拉褲兜子裏都得給爺從茅房出來趕路!不然有他受的!”
“差爺息怒!小的這就去找他。”
驿站的茅廁別提有多惡心人,穢物到處都是,一個不小心就能踩上。一開始萬湖清還抱怨,現如今能尋個地方解決已經心滿意足。他知道不按時出發會有什麽後果,可每當他起身,就會傳來肚子絞勁兒般的痛以及那不受控制的便意,害得他不得不繼續蹲在茅坑。
“三哥,你快點!”萬河蘇捂住口鼻前來催促,“我讓娘給你買了止瀉藥。但凡你能忍一點就趕快出來!不然咱們一家人都得跟着你一起受過!”
“我不是不想出去,我不是出不去嗎?”萬湖清嘟囔歸嘟囔,還是強忍着從茅廁離開。
萬幸的是拉了一宿,每次排便也就一灘稀水,為了免受責罰,他也就豁出去跟着萬河蘇歸隊。
看他那個熊樣,又看在五兩銀子的份上,那個解差沒有揮舞鞭子發作他們。
哪怕那藥是神藥,也不可能吃下去後立刻奏效。萬湖清就在一大堆人嫌棄下,弄得滿褲子都是,還強忍着肚子傳來的陣陣絞痛,咬牙堅持跟随隊伍一起前行。
萬江元這回蘇醒,除了一開始走路因為不适應有些踉跄外,在萬河蘇攙扶下走了一段後漸漸适應起來。
按照他原先那個體質,走不了多遠就要坐輪椅,這回走出去幾裏地竟然還能勉強支撐。由于他一直沒有蘇醒,解差未給他手腳戴鐐铐。見他那體格走個路都吃力,郝百戶心慈了一回沒讓人給他上,這樣萬河蘇也能輕省不少。
林英男再次做了一回冤種,萬家這一出發,她昨天好心給他們買的被褥就又落到她的手上。
可她和春嬌兩人只騎了馬,沒有馬車,想到萬河蘇昨天交代的話,便找上了萬雪瑩。
“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能不能将這些被褥先放在你們車上?等經過縣城我買了馬車後再給我?”林英男又連忙保證,“你放心,不會放很久。”
萬雪瑩聽後眉頭微皺,“你是想讓我幫忙?”
“是啊!”林英男理所當然道,“昨天你三哥同我說,讓我這一路跟在你身邊,彼此好有個照應。”又道,“反正都是一家人,你要是有事盡管找我。”
“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同萬家已經斷親,誰和你是一家人?再說,你我二人并不熟,我沒那個義務,也沒那麽好心幫一個不熟的人。”萬雪瑩感到十分無語。你自己要做好事你自己去做,何必拉上別人?
“血濃于水,哪怕你同萬家斷親,可他們依舊是你的親人。再說,對你來說也不麻煩,有這麽多馬車和騾車只是捎帶腳的事。”這姑娘依舊一派想當然。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