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游戲
真心話最後的兩個問題中,開始主動追求的契機已經回答過，現在還剩最後一個——是否曾想過放棄這段感情？
宿舍裏沒開燈，言祈半躺在床上,因為醉酒頭暈,拿手背輕輕揉着額頭,同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葉揚。他瞳仁顏色淺,掩映在濃密的睫毛底下,像晚冬天窗玻璃上暈開了一層朦朦胧的水霧。
葉揚和他這樣對視着,不知怎麽就啞了，好半天沒說話。
按理說這個問題是不難回答的，答案統共就兩個：想過、沒想過。他有什麽可糾結的？
言祈忽然意識到什麽，擡手揪住葉揚的衣領：“想過？”
“嗯,差一點。”
葉揚抿了下唇,繼續說：“初二的時候想過。”
言祈這會兒頭暈，思緒也不很清楚,聽他這一說,開始回憶初二那年發生過什麽事，然後驀地想起他們第二性別的分化預檢時間就在初二。
他的預檢分化結果是Alpha，葉揚也一樣。
言祈還想起在那之後有好些天，葉揚看起來很不對勁。
言祈問：“因為分化預檢的結果我們都是Alpha？”
當時他們還只是初中生，從小被灌輸的認知中，沒有Alpha能和Alpha在一起這一條，葉揚為此想過放棄不是不能理解。但言祈仍覺得不太舒服，胸口悶悶地堵得慌，像咽下去了一團廢紙。
他皺起眉,擡手掐住葉揚的喉嚨。
言祈沒怎麽控制手勁，掐得有些狠,葉揚把手指扣進他指縫間掰出點縫隙，才能喘上口氣，和他解釋：“不是因為這個。阿祈，你記不記得我當時在你家閣樓弄丢過一本書。”
聽見這句，言祈怔了怔，慢慢松開手。
他當然記得，當時他們還因為這件事打過一架，大半個月沒說話，最後是葉揚托班裏的同學扔小紙條來找他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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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堵着的那團廢紙仿佛又被什麽爪子撓過一遍，撕下幾道淩亂的碎屑。
言祈垂下手臂陷進被單裏，別開臉，語氣沒什麽起伏地問：“是我不理你的那段時間？”
“嗯。”葉揚知道他不高興，手指撥過言祈額前的碎發，輕聲哄他“我錯了，別生氣。”
言祈：“對不起。”
“……”
言祈繼續說：“如果我知道，不會對你那樣。”
葉揚沉默片刻，剛要開口，又聽言祈說：“他們說搬家前打掃過閣樓，有你的東西，那本書可能還在。”
言祈家在白城的老房子離一中并不近，需要橫跨大半個市區，眼下臨近期末學生會工作和學業都繁重，他抽不出時間回去，要找也得等到放假。
葉揚卻搖了搖頭：“不用找了，那本書現在沒用了。”
言祈愣了一下。
他記得當時葉揚大半夜打電話過來，語氣很着急的樣子，第二天還追着自己不停地問。
這些都說明那本書曾經對葉揚很重要。
現在卻也沒用了。
“那我呢。”
言祈擡眼看他：“怎麽還喜歡我。”
葉揚想逗言祈開心一些，故意學了句蹩腳的方言：“我啷個曉得。”
言祈無語地靜默了一秒，驀然笑出聲，擡手一拳砸到這人肩上。
他一手撐着從床上坐起身，另一只手臂勒過葉揚的肩膀，捧住他側臉主動吻上去。
言祈接吻的方式和葉揚完全不同，又親又咬，動不動還壞心眼地在那塊傷口上輕輕舔過一下。
葉揚被他折騰得喘息越來越沉，最後一下把人按倒在被單，修長的手指摸索着撥開紐扣。
Alpha似乎生來有一種天賦，懂得如何在對方身上索取。
因此即使都沒什麽經驗，他們的動作也完全稱不上生澀。
擁吻間肌肉的曲線像兩塊拼圖，明明是不能拼合的圖案，寧願把自己的棱角磨斷也想和對方緊貼在一起。
因為無法占有，無法滿足，吻得更激烈。
直到葉揚下唇的破口被這個吻撕裂，唇齒交融間滿是和疼痛粘合在一起的血腥氣。
言祈想退開，卻被抱得更緊，勒得骨頭都像要斷開一樣疼。
他蹙起眉，手指搭上腰間皮帶，“咔嗒”一聲起開扣，往旁邊扯開。
然後去拉葉揚的。
“阿祈。”葉揚猛然按住言祈的手，瞧住他“這是做什麽。”
言祈臉上仍然缺乏表情，只是因為吻得過于激烈有些喘不上氣。他舔了下唇，扯住皮帶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拽，說：“拼刺刀。”
“……哦。”
有些詞從言會長嘴裏說出來，總讓葉揚覺得想笑，他忍了忍，嘴角仍洩露出一點兒弧度，偏着頭盯着言祈看：“那如果拼輸了呢，怎麽辦。”
言祈也看他：“你說呢。”
葉揚沉默片刻，慢慢垂下眼，含糊地說：“我幫你，別拼了。”
言祈蹙眉：“為什麽。”
葉揚：“你輸了又要和我發脾氣。”
言祈：“……”
他扯下皮帶往床頭一扔，金屬塊磕到床架上一聲巨響。
“你看，還沒輸就開始了。”
言祈無聲地磨了磨牙，“砰”一聲把人按翻，擡腿跨過去壓坐着，上身前傾，伏在某人寬闊的背肌上，手指掐着他頸側大筋一捏：“你再說一遍。”
葉揚低低笑着認錯：“我錯了。”
言祈盯住他後頸到脊背漂亮流暢的線條，忽然有些納悶，這人不聲不響暗戀自己十多年，怎麽寧願不在一起，都不願意告訴自己，到底為什麽……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的原因，言祈又不是不能理解，偏偏這人什麽都不說。
他埋下頭，在葉揚耳後狠狠咬了一口。
感受到軀體劇烈的起伏和驟然緊繃的肌肉，言祈才被這種感官稍微取悅，擡手輕輕地捏他後頸：“現在不做，以後也不做？”
言祈并不清楚的腦子裏冒出一個不怎麽合适的形容詞：“無性婚姻？”
葉揚悶悶地笑出聲，反問他：“嗯，有問題嗎，潔身自好的Alpha。”
言祈面無表情地擡手拍他一掌，差點把人拍彈起來：“你是不是不行。”
“我行啊。”葉揚反手揉背，邊轉頭問“你願意嗎。”
言祈問：“那你怎麽不願意。”
他問完，一沒留神就被葉揚反身掀開，又上下掉了個個兒。
“阿祈。”葉揚俯下身看着他問“你喜歡我嗎。”
言祈被他這樣直白看着，眼梢驀然一耷：“嗯。”
葉揚眉眼彎了彎：“在一起吧。”
他湊過來抵着他額頭：“其他的事以後再說，我會想辦法。”
言祈也覺得他們因為這點事隔三岔五打架怪幼稚的。
但他真正在意的其實不是誰上誰下，誰先退讓。
而是葉揚不願意告訴他的那個原因。
從初中開始，葉揚和家裏關系就很緊張，言祈知道他有很多心事，有時葉揚願意說，他就聽，葉揚不想說的，他也不會非要知道——就像葉揚暗戀他這件事，在眼皮底下還能瞞了言祈十年。
但這次不一樣，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言祈想不出葉揚為什麽要隐瞞自己，這讓他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阿祈？”
言祈回過神，眼前的人還挨着他額頭，在等他答複。
言祈撩了撩眼皮，手指貼在葉揚胸口輕輕一撓：“好啊，在一起。”
他話音剛落，炙熱的呼吸就壓下來，像要把人融化。他險些被親得喘不上來，才意識到這人之前看似無所謂地說“我可以慢慢追”，其實根本沒有那麽沉得住氣。
……
葉揚聽言祈喘得厲害，擡手安撫地拍他後背。
言祈緩過勁來，酒精好像也随之發洩出去，頭腦清明了點，擡起臉，視線在葉揚臉上淡淡掃過一圈：“花樣還挺多。”
葉揚繃不住笑，摟住他在被單上打滾：“沒點絕活我也不能單身這麽多年。”
言祈點頭道：“長本事了。”
他擡手推開葉揚，起身去浴室。
言祈打開花灑，擡手攏了把打濕的黑發，忽然間想通了一點。
戀愛這局游戲裏，葉揚單機摸爬滾打十年，自然有很多技能是他這個剛連上網的新手村玩家無法企及。
耐力值、經驗值、以及某些方面的技巧。
他仰起臉，讓溫度剛好的水流從睫毛淌下，潤濕皮膚，就聽浴室門被推開。
言祈從密集的水簾間轉頭，睜開眼睫毛還在啪嗒啪嗒往下滴水。
葉揚過來抱住他，把臉抵在他頸後腺體外的皮膚。
同為頂級Alpha，言祈的信息素對葉揚造不成壓制效果，海鹽柑橘清清涼涼的倒是很好聞。
言祈轉過身和葉揚面對面，餘光瞥見底下某處。
他手指一蜷，輕輕擡了下眉梢，感覺有點無從下手。
言祈在這方面确實，缺乏經驗。
葉揚從他臉上看出一點點窘迫，把人抱起來放到洗手池邊上。
言祈還在很認真地盯着研究，冷白的手指隔空對着比劃，似乎想找出最合适的動手姿勢。
葉揚被他笑得不行，仰起臉吻住他，壓着嗓子說：“讓我親一會就行。”
言祈被這樣吻着擋住了視線，只有耳朵聽見動靜，刺激得耳尖發燙。
他忽然想起上回也是在這裏，同樣的姿勢，第一次在葉揚脖子旁邊留下個牙印。
也就是那一晚，這人終于忍不住想追他。
言祈模糊地想，葉揚暗搓搓喜歡自己十年，真的是從那天開始才動了想表白的念頭？
更早之前從沒有過？
葉揚在他黑發間揉一把：“又在想什麽。”
言祈回過神，很冷淡地說：“變态。”
葉揚：“……就不能對我換個評價。”
“那——”
言祈想了想，沒起沒伏地誇他一句：“你真棒？”
葉揚發現，他家阿祈一本正經誇起人來真挺要命，他都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幹點什麽，只好把這人嘴封住，讓他停止輸出。
整個浴室昏暗着，充斥水聲和有力的心跳。
他們仍未解決一些問題，決定提前開始這段感情。
解脫束縛肆意歡喜，将來如何沒有人在乎。
兩個人好像都只能聽見彼此姓名，感受對方的親吻和呼吸。
他們沉浸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