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螢火蟲

臺風席卷白城。

窗玻璃被風刮上來的硬物撞擊,發出刺耳摩擦聲。雨勢越來越狂躁,銀鏈響個不停,像被不斷撞動的風鈴。

言祈往後靠上堅實有力的胸膛和手臂,被葉揚牢牢圈在懷裏,叼着耳尖模糊地喊:“阿祈。”

“嗯?”他轉過臉,被用力吻住,也像暴雨一樣激烈。

言祈蹙起眉,在葉揚下唇狠狠一咬。

後者吃痛地“嘶”一聲,把臉埋進他頸後,聲音嘶啞:“阿祈,別生氣。”

言祈用力閉了閉眼。

他知道葉揚已經極力在控制了。同為Alpha,從信息素的狂躁程度言祈就能感覺到葉揚的症狀有多劇烈。

可為什麽會這樣。

先前也沒聽譚傑說顧野有出現過這種信息素紊亂、易感期推遲的情況。

臺風太劇烈,銀鏈叮鈴當啷地瘋響。皮膚被刮上來的硬物擦破,一片火熱的疼,言祈深深吸口氣,閉上眼,腦子裏思緒混亂,半天理不出個頭緒。

雨水狂躁地濺在衛衣镂空處,潤濕皮膚,沿着細膩的肌理緩緩向下淌。

葉揚一把将他抱起,走進浴室,嘴唇破開的地方還在淌血,觸目驚心的紅。

上回的還沒痊愈,又添個新的,言祈看着疼,忍不住擡手用拇指幫他揩去血跡。

葉揚彎了彎眉眼,好像想來親他,湊近到一半,大約意識到自己嘴唇上有血,又退開,只垂着眼舔了下嘴唇。

洗過澡,葉揚拿來幹燥的衣服給言祈,自己拿濕掉的那件去陽臺,拎出個盆,握着塊洗衣皂在那搓。

Advertisement

言祈從抽屜裏翻出之前買的藥膏和西瓜霜,盤腿坐在床上,擰開藥膏往腿根紅腫處抹。他已經抹得夠慢了,一擡頭,發現葉揚還站在陽臺和那塊洗衣皂較勁,已經搓掉半塊,滿盆的泡沫。

言祈蓋好藥膏,拿上西瓜霜噴霧,走到陽臺洗衣池邊,手指一勾葉揚下巴:“臉轉過來。”

他輕輕晃動瓶身,仔細給葉揚嘴唇裂口處噴過一遍,邊問他:“還要洗多久。”

葉揚轉回身繼續搓洗衣皂,低着頭悶悶地出聲:“再一會兒吧,你先進去,外面冷。”

言祈忽然從背後抱上去。

葉揚動作一頓:“阿祈?”

言祈不吭聲,下巴擱在他肩頭,低垂着眼睫瞧住那一盆泡沫。

葉揚用食指沾了點,抹到他鼻尖上。

言祈埋頭蹭掉,呼吸間都是葉揚身上沐浴露的氣息。

外面臺風動靜依然很大,暴雨如織,天地間一片灰霾。和言祈頭一回被咬那晚一樣,是個适合睡懶覺的天氣。

葉揚回頭把泡沫水倒掉,擰幹衣服拿來衣架,挂到沒有風的陽臺上。

然後回到室內,把書桌上的臺燈一擰,摟着言祈鑽進被窩。

言祈轉臉看他:“不學習了?”

葉揚搖頭:“累了,歇會。”

說完就阖上眼簾。

言祈擡手戳了戳他:“知道你這個狀态叫什麽嗎。”

葉揚睜開只眼:“?”

“賢者時間。”

葉揚:“……”

他繃不住笑,親了言祈臉一下:“你怎麽這麽懂。”

言祈瞧住他一會兒,食指忽然一指葉揚鼻尖:“再有下次,你完了。”

葉揚立刻認錯:“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言祈面無表情,眼神明顯在說:真的嗎,我不信。

雖然葉揚确實做到了他先前承諾的。

葉揚湊到近前問:“那怎麽辦,怎麽你才信我。”

言祈一時半會也想不到,視線落在他唇上嶄新的紅痕,有點慘,還有點好笑,沒忍住貼上去親了親。

兩人稀裏糊塗又吻到一起,被窩亂七八糟卷一團。

葉揚确實是累了,躺了一會兒便睡着。

言祈因為心裏有事,雖然也很疲憊,卻怎麽也沒法放松精神入睡。

他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在腦海中梳理過一遍葉揚前幾次易感期的具體日期。

和言祈相比,葉揚的易感期幾乎可以說沒什麽規律,亂得離譜。

一般生理機能正常的Alpha不會出現這種現象。

加上之前葉揚死活不肯說的那個原因——言祈幾乎可以确定,他身體出了問題。

只是不知道具體到什麽程度。

而葉揚又不願意和他去醫院檢查。

還有一點言祈想不通的是——葉揚這麽逃避,顯然是知道自己身體有問題,但單是這一點,以他們倆的關系沒有隐瞞的必要。

如果說是得了什麽無法治愈的絕症,以言祈對葉揚的了解,他不可能在明知沒有未來的情況下向自己表白。

所以一定有什麽其他原因。

言祈自己想了一會兒,依然毫無頭緒,最後有點煩地翻了個身,整個人蓋到葉揚上邊。

葉揚睡着睡着胸膛一沉,險些喘不上氣,睜開眼才發現是被言祈壓住了。

他有點無奈地擡手摸摸言祈頭發:“怎麽了?”

“明天你和我去醫院。”言祈說。

“不去,我要學習。”葉揚還是這個回答,并且翻了個身,把言祈牢牢按進懷裏,親了親他額頭“睡吧。”

“晚安,阿祈。”

這樣的天氣實在适合睡覺,加上葉揚懷裏很暖和,言祈不知不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還是被許主任的電話吵醒的。

言祈邊接電話邊抖開自己的襯衫,把手伸進袖子裏。

許主任在那頭問:“小言,你現在在學校吧?”

“嗯。”

“午飯吃了沒?”

許文斌并不是會閑到特地打個電話來關心他吃沒吃飯的人,言祈禮貌性地回了句“正要吃”,然後主動問道:“主任是有什麽事嗎。”

“你看見今天早上發的通知沒,明天就恢複上課了。”許文斌頓了頓,接着說“馬上就到期末,這一放假啊,就怕學生收不回心,我們經過讨論,決定從明天開始嚴抓風紀,好好敲打敲打大家……有些工作還需要學生會配合,你一會兒吃完飯,來教務處找我一趟,我好跟你交代一下工作內容。”

明天就要開始,現在顯然沒法推脫,言祈應了聲:“好,我晚點過去。”

挂斷電話,他扣好襯衫扣,趿拉上拖鞋進衛生間洗漱。

原本想今天找機會拖葉揚去醫院的,因為這一通電話,計劃也只能泡湯。

他叼着牙刷,從鏡子裏看見同樣被吵醒的某人進來,從洗手池邊把另一套洗漱用具遞過去,含糊地問:“你今天有什麽安排。”

葉揚邊擠牙膏邊道:“研究院那邊讓我今天過去看看。”

言祈動作一頓:“你已經答應他們了?”

“嗯。”

葉揚一擡頭,從鏡子裏發現言祈的臉色不太好:“怎麽了,不放心我?”

言祈睫毛一垂:“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有什麽可不放心的。”

頓了頓,他接着道:“我知道你有事瞞着我。”

葉揚呼吸一滞。

“你不想說就算了。”言祈漱掉泡沫,轉身拿毛巾擦幹“但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在你這邊。”

他回頭,見葉揚定定地瞧着自己,笑了聲,擡手撓他下巴:“知道了嗎。”

“我知道。”

葉揚也笑,湊上去想親言祈,被後者一擡手攔住:“先刷牙。”

臺風過境的第一天,一中恢複上課。

天光黯淡,校門口,兩三個戴着學生會袖标的男生圍在那,檢查入校學生校服穿戴是否規範,以及校徽的佩戴情況。

言祈站在校門邊,身形削拔,指尖漫不經心地轉着支筆,睫毛耷下來在眼底灑落一片陰影。

現在還是夏天,不下雨像火爐,下過雨便像蒸籠,來往的學生灰頭土臉,空氣都是恹恹的,叫人打不起精神。

他正走神,忽聽一陣摩托車引擎的轟鳴聲在耳邊炸響。

這動靜委實有些大,路過校門的同學也都停住腳步,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

就見道路盡頭的拐角殺過來一輛黑色機車,上邊那人戴着同色的頭盔、棕色皮衣,修身的長褲和短靴,握在把手上的手寬大,戴了機車手套也能看出指節修長。

機車在校門口停穩,靴底落地。

機車的主人雙手抱住頭盔一摘,看得周圍學生目光呆滞,鴉雀無聲。

眼見葉揚朝校門口走近,都十分自發自主地讓開一條道路。

在門口檢查的幾個學生會男生一見是這位,也不敢找他的事,睜一眼閉一眼就要把人放走。

就在這時,後邊一道冷淡嗓音響起:“你,過來。”

葉揚腳步一頓。

言會長上下打量他一遍,在登記表記下葉揚的名字:“校服呢。”

葉揚朝他走過去,老實回答:“沒穿。”

“校徽呢。”

“沒戴。”

言祈一點頭:“行,在這罰站。”

一輛班車在一中校門邊的車站停下,又下來一大批學生。

他們三五成群地往校門走,遠遠就看見倆高個帥哥站在那兒,僵持不下。有人放慢腳步,駐足觀望,人群中議論紛紛。

“欸你看,那不是葉神嗎?”

“學生會這是在抓風紀吧,葉神沒穿校服被記了?”

“學校不是一向不管嗎,誰敢抓他……哦是會長啊,打擾了,當我沒說。”

“可他倆不是那種關系嗎,會長為什麽要和葉神過不去?”

“你懂啥,學生會抓違紀,要是放過去一個刺頭,後面還怎麽管其他人。”

一片嘈雜的議論聲中,葉揚忽然一擡手,手掌撐在校門邊上,把言祈壓在了他和校門中間。

這種姿勢出現在AO之間,一般理解為“壁咚”,但出現在兩個Alpha之間,就分不清是暧昧還是挑釁了。

葉揚慢慢傾過身去,湊近到言祈耳邊:“阿祈,在外面給我留點面子行嗎。”

如果今天在這檢查風紀的是其他人,葉揚根本連腳步都不會停一下。

但沒辦法,言會長讓他往東,他是不會往西的。

而言祈這人,尊敬師長友愛同學,唯獨對他充滿惡趣味,連路過校門都要把葉揚攔下來調戲一番。

言祈眼梢一耷,嗓音裏帶了點笑:“你在這陪我站會兒,不行嗎。”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