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幕降臨,月明星稀。
已是子時,尋常百姓早已緊閉門戶,睡意盎然了。街上貓狗也不知所蹤。
寒風瑟瑟,風雪潇潇,這是一個極寒的冬天。
街道偏僻之處有一個盡頭,那裏圍座着一片高大威武的建築,讓人看不清夜色中的模樣。只能隐隐窺見浮懸于牌匾上的金漆雲紋。
微瑕拂過,一個“安”字若隐若現。
而這府內最尊貴的主人卻是躺在紫檀木軟塌上冷汗直流,眉頭緊鎖,似是有噩夢纏繞,不得好夢。
明明屋內暖氣十足,身上蓋的也是上好的真絲絲衾,也沒給那張蒼白昳麗的臉增添一絲熱氣。
溫言已經困在這夢裏多日了,每晚只要一入眠,剛閉上眼睛,意識就像被人有意地拉入一個夢境之中,屬實不像是尋常人可以辦到的事。
混亂充斥着溫言整個夢境,折磨得她是白日困倦不停,晚上又難以入眠。
夢醒之後,溫言吩咐了她的暗衛先蹲在房梁上多觀察情況,府中大夫也檢查過她的脈象,但連續幾日,全無異相,大夫也只讓王爺多吃點補氣血的藥膳。
那夢有多長,溫言每日被投喂的食補花樣她也是真的數也數不過來,吃也吃不下了。把她憋得白天血氣足得都沒地方發洩了。
現在溫言回頭再看夢裏那幾些個蠢貨,她都不氣眼了,因為人早麻了。
後來溫言不得不考慮鬼神之說,白日裏她回顧着那些虛妄,難得的是夢裏發生的一切在她醒來之後依舊清晰的記得,看來是有人不想讓她只把這一切當做一次“黃粱美夢”。
直到今夜,溫言終于探清了這個夢。
是一個極其無聊的故事。
夢裏有她,有她的兄長,還有一個溫言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
而這女人,不知哪來的手段就把這偌大京城裏的青年才俊迷得團團轉,溫言甚至還看到了江湖上幾個有名的武道新銳為了這女人大打出手。
場面一度失控。
而夢裏的她呢?
溫言站在夢境的邊角,冷眼看着新皇後對自己說當今皇帝對她是如何冷酷無情,把溫子薄說得是天花亂墜,猶如鬼神降臨。
場景轉變得很快,溫言跟着那些人走進宮門裏。
安王的旗幟湧入了殿前。
或許是煩悶到無話可說了,這叛賊的嘴臉看得她都累了。最後一向喜潔的小王爺都不嫌棄石階上的血污,随意找了一塊沒人的地盤腿就坐了下來。
等到她心裏數過整百後的下一秒,配合着溫言內心的腹诽,下面還和禦林軍打得火熱的安王叛軍就被突然出現的皇帝外援全部鎮壓,無一人幸免。
帝後僞善的最後一角終于被撕開了。
溫言歪了歪頭,躲掉了飛過來的冷箭。
她看着階下的一切,好似落幕一般為這場好戲慢悠悠地鼓起了掌。
叛逆罪人被禦前侍衛死死按在臺階下,撕心裂肺地質問那個頭戴金霞一臉譏諷樣的女人,狼狽至極沒有一絲尊嚴地跪在地上。
嘶啞的怒斥蕩響在耳邊。
溫言一步步走下臺階,停留在那些為了主子舉起刀劍的愚臣邊。
她垂下眼眸,柳青的手裏還簒着王府的密令。
留下一聲氣極餘後的嘆息,溫言蹲下身一個個為她的暗衛們合上了眼簾。
後來的事情就順其自然了,為了紅顏一怒造反的安王爺被大義公正的皇帝陛下按了死罪,死後不得受親王待遇入皇陵下葬,所有參與這場反叛的私兵全部被株連九族。
“呲呲呲”,溫言面前的虛象被截然而止。
一道中性的聲音響起,不似男也不似女,從溫言的四面八方傳來。
“不必擔心,您剛剛看到的是同位異體的世界未來發生的結局。簡單來說,您可以理解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哼,終于出來了。
溫言勾唇冷笑。
白白被人擾了這麽久清夢,她也就差最後一把火趁熱點炸了。
溫言心裏火氣大,口裏含着寒刺質問道:“你是個什麽東西?讓我看這些究竟居心何在?”
那道聲音響起:“尊貴的安王殿下,我找上您是希望尋求您的幫助。”
溫言眉間不為所動,反問:“我的幫助?我不過凡夫俗子一個,你這麽輕而易舉地就可以把我的意識拉進你構造的夢裏,你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幫的上什麽忙。”
“請不要妄自菲薄,殿下。在我漫長的觀測之中,像您被天道眷顧的,鳳毛麟角。”
“你的身份到底是什麽?”
“超俗之物”鄭重地說道:“您可以稱呼我為系統。”
溫言“哦”了一聲,“繼續。”
系統順從地坦白了一切。
溫言聽完後擰着眉頭,簡潔地總結了幾點。
“你的意思是說,馬上也會有和那女人一樣的家夥來到我們的世界,如果不解決掉,那這個世界的軌跡也會和我夢裏所見的一樣……”溫言想了想,咽下即将脫口的“愚蠢”。
“不妙是吧?”
系統:“對的。”
溫言自然不樂意接這種爛攤子,這一聽就要和蠢人接觸的事情,她一點都不想蹚渾水。
“我大梁人才濟濟,江湖上年輕俠客熱心腸得更是不少,你往那個方向找去……”
那些楞頭青自然跳進來的。
但為了完善可信度,溫言撇撇嘴勉強改口,“那些熱心俠客自然會見義勇為的。”
所以趕緊的,別纏着她,她再也不想一天三餐裏都見着人參枸杞了。
系統苦巴極了,它也想啊,可是在找上溫言之前,名單上的多數人連夢都入不了,鮮少的一兩個第二天就去找了法師驅邪,或是硬生生吊着自己不睡覺。
系統看着那幾個黑眼圈的生理數據,真怕他們幾個就這樣猝死了。就連皇帝本人它都試過了,可它壓根破不了帝皇周邊的龍氣。
可以說,溫言已經是它最後一個選擇了。如果不是這樣,它也不會找上這個名聲兇殘流傳後世的安親王啊。
最後,溫言就聽着這系統相當兇狠地威脅她說。
——如果她不幫忙,它就會一直在夢裏騷擾,直到溫言答應為止。
聽了這句話,溫言臉黑得氣極反笑了,挑釁說:“你就不怕我知道這些,把這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毀滅與否,都是您的選擇,我沒有權利幹涉。”
系統沒有因為溫言的話緊張,依舊刻板地回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身為人工智能的原因,天然就沒有情感插件。
聽到了這些話,溫言眼神中的挑釁逐漸消散,她放平嘴角。
“是那個長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吧。你說的不可控因素。”
夢境裏,溫言第一眼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就知道違和感出自于哪了。
禮部那群家夥居然允許當朝皇後光天化日之下露肩露背地領着宮外的男人招搖過市。
“我只有一個問題,那個女人是怎麽做到的?”
系統的聲音斷斷續續,“額,因為穿越者身上會自帶一些奇怪的特性。這個皇後是因為自帶異香迷惑,所以……”
此時,溫言的臉色倒是徹底平靜下來,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
隐藏在空間裏的系統暗自感嘆了一句溫言的心理素質,自從它把溫言拉進夢境以來,溫言面對這些怪力亂神之事沒有它想象中的任何波動。
看來後世的記載還是不準确,面前的這位可不是什麽輕躁易怒的性格。
系統的措辭愈加拘謹,“殿下意下如何?若是殿下有意,我可以輔佐殿下完成您想做的事情。”
溫言嗤笑出聲,她感覺自己快要笑出眼淚了。
系統看着安王那張昳麗的臉上增添了幾絲少年意氣,不過嘴上的話依舊戳人氣管子,要是系統是個人統,早翻着白眼掐人中去了。
“你是覺得我會和那個蠢貨一樣造反?還是你以為我會被這個女人蠱惑得祖宗都忘了不成?”
系統被噴得有些迷茫了。
可它也是第一次上任,之前的流程都是拷貝了系統群裏其他成熟統的措辭。被分配到這個任務的時候,系統委屈但不敢說。
狂笑後的沉默許久,溫言開口了,“我答應了。”
系統:???
溫言淡淡地說:“如果這件事非我不可,那這就是我的宿命。”
笑話,我還有數幾十年的好夢得睡呢,怎麽可能現在跟你耗下去。
話音剛落,夢境的空間開始破碎,在最後意識消散的一刻,溫言聽到腦裏傳來那道中性的聲音,“反派BOSS養成系統,綁定!”
溫言意識消散之前想着,怪不得之前問系統是屬于什麽類別的,支支吾吾的,不回答自己,要是提前告知自己,倒是會好好琢磨一下要不要答應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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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睜開眼,連續幾周的夢境煩擾,也沒有擾亂自己的标準作息。躺在溫暖的被褥中,溫言啞着聲音喚道。
“柳青。”
話音剛落,黑色勁裝的女子跪在卷簾之外,低聲回應道,“屬下在,王爺有何吩咐。”
溫言問到,“昨晚有何異常否?”
柳青恭順地說:“無任何異常,同往日一樣。”
溫言揮退了暗衛。
此時,潛伏已久的系統出聲問候。
“王爺,早上好。您跟我交流直接用意識傳達就好了,不用說出口。”
溫言嘗試起在腦海裏和系統交流,“倒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讓我不費心被他人當做異類。”
系·稀奇古怪玩意兒·統,殷勤地說:“為了宿主安心,我會提供最好的服務。”
溫言拍了拍手,門外的幾個侍女靜悄悄地推門而入。侍女們利落地服侍王爺起身洗漱,讓主子挑選今日的穿搭。
貼身侍女淺椿躬身端着放着今日服飾的托盤,獻給溫言過目。
溫言看着面前的顏色清淺的華貴服飾,并不言語。
淺椿恭敬地說道:“王爺,今日的梅花開了,紅梅與白色很相稱。”
溫言微微一點頭,周圍的侍女就上前幫王爺更衣,端上一面琉璃鏡,系統看着整理儀容的溫言,心裏悄咪咪贊嘆這位王爺的風姿。
一身素淨華貴的白色錦袍,內外貼合着欣長的身姿,金線在腰身上勾勒出清瘦的弧度,如墨的發絲被白玉冠束起,額前散落些許的碎發,即使是素淨的白,被溫言如玉般的臉襯着,彎着那雙多情的桃花眼,都顯露出幾分的潋滟。
系統在意識深處暗戳戳舔着溫言的顏,一邊感慨野史雖不可信,但是至少沒說錯一點,這位安王殿下真好看啊。
溫言用完早食,回到書房開始看書,她倒是不必上早朝。
梁朝是有每日一朝的規矩,但是安親王是出了名的體弱,又是一個被宮裏的太後萬般心疼的金貴。皇帝就免除了安王每日的早朝,除非有宮裏要事需要加急進宮,一般溫言只需一周有一日進宮即可。
柳青自覺地在旁研墨,不發一言。
軟座上,溫言修長白皙的手翻過一頁書頁,“你的意思是你還不能确定這個穿越者什麽時候出現是吧。”
“是的,來自不同世界的人身上的磁場不同,我只能根據大數據推測出變數将近。”系統以為又被溫言嫌棄了,有點低落。
溫言只是淡淡地說:“不必如此,按照此人的作風,肯定總有一日會把自己宣揚的衆人皆知,我們也能直接鎖定目标。”
“話說異香?”溫言提起了這個點。
系統很上道,“只要意志絕對堅定者都可以不受蠱惑的。”
溫言想起了夢中自己兄長和那些男人的嘴臉,都是一幅失了智的模樣。
她不發一言,換了只握着的書的手,嘴角彎起意味不明的微笑。
系統看着溫言又開始了那種微笑。
“宿主不好奇嗎?關于異香的威效。”
溫言漫不經心看着書,“自己管不住,難不成我還得把人拴起來腿打斷,如果他們想換一個爹,那我考慮考慮。”
柳青研磨完墨,取下筆架上的狼毫筆,遞給溫言。
溫言接過狼毫筆,蘸上墨汁,手腕翻轉之間,筆杆在潔白的宣紙上行如流水地揮灑。
窗外的寒風把梅花的冷香送入屋內,也送來了幾瓣梅花朵,花朵打着轉飄落在宣紙上的墨痕上,補足了“忍”上的最後一點。
像極了潑墨洋洋灑灑出的一朵墨梅。
門外傳來了淺椿的聲音。
“殿下,世子殿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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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第一次寫文,純新人,放松娛樂之作,持續存稿中。
文筆真的很稚嫩,但會持續進步的,希望大家可以看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