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起

王一驕幾乎是下意識地抱住了沖上前的胡雯，這股沖擊力讓她的腦子短暫空白了一瞬，只是瞪大了眼睛，微張的嘴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王一驕，”胡雯将腦袋擱在她肩上，微微喘氣着說：“是不是準備丢下我一個人面對了？”

“你……”王一驕反應過來後，急忙拽開她的手，往客廳方向看了一眼，幸好她家門和客廳是有酒櫃擋着的，王父應該沒有看到，她也顧不上問胡雯是怎麽知道的了，只是急忙把她往外推，壓低聲音焦急地道：“雯雯聽話，先回去，這裏我來處理。”

胡雯似乎是沒想到王一驕會有把自己往外推的動作，一瞬間委屈上湧，眼淚就蓄滿了眼眶：“你……你推我出去？”

王一驕也察覺到了自己這個動作有些不恰當了，但在這節骨眼上……絕對不能讓爸爸看見雯雯，要不然……她一個人承擔這些就夠了。

“對不起，我沒想要推你的，”王一驕還是壓着聲音，快速道：“抱歉雯雯，等會兒你再來我們家好不……”

她話還沒說完，右手被胡雯的手牽起，十指相扣，她看見胡雯滿眼淚水，聲音卻充滿堅定地道：“聽着王一驕，我已經知道你今天想要做什麽了，這也就是為什麽偏偏現在來找你的原因。我想告訴你的是，這件事不光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我也有份，只讓你一個人承擔後果……這不公平，有什麽我們一起面對，OK？”

“不行！”王一驕握緊了胡雯的手，立刻道：“不可以！我爸他可能會……這絕對不行！……”

“王一驕！”胡雯的眼淚終于決堤，她柔和甜美的嗓音都變得有些沙啞：“你喜歡我嗎？”

“喜歡。”王一驕不假思索。

胡雯的眼淚雖然不住地流，但她還是很幸福地笑起來，點着頭道：“這就夠了，王一驕，這就夠了。我不怕你爸爸的看法是怎樣的看法，我……”

“開個門需要這麽久嗎？王一驕你給我跪着過來！”王父的怒吼聲從客廳傳來。

胡雯緊張地看了一眼客廳的方向，拉緊了王一驕的手，神情嚴肅道：“拉緊我的手，準備好了嗎？”

“嗯！”王一驕依言握緊了。

“我還比你大三歲呢，我會保護你的。”胡雯微笑，輕聲道。她的聲音又恢複了以往的柔和甜美，慌亂的眼神也被堅定和深情取代。

她緩緩跪下，王一驕被拉着也跪下了。

“一起面對，別怕。”胡雯說。

王一驕感覺到自己的眼眶發酸發脹，心裏暖暖的，滿是對眼前這個女孩的喜愛和心疼。那個喜歡穿白色裙子的姑娘，是那麽善良那麽可愛那麽幹淨那麽美好，她本不該面對這些馬上要攤開的殘忍的……但她也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應該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孩，和她一起承擔才對。

王父靠在沙發上，眉頭緊皺，閉着眼睛，一手按壓着太陽穴，愁容滿面。

“爸爸。”王一驕喊了一聲。

王父睜開眼，似乎沒想到開個門竟然多了一個女生，再一看自己女兒和那個女生的手緊緊牽在一起，神色更加凜然，指着胡雯問：“她是誰？”

“她是……”

不等王一驕回答，王父又急促地問了一遍：“王一驕，我問你她是誰？！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女朋友。”王一驕回答，沒有猶豫，沒有吞吞吐吐，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緊了。為了胡雯，她不能退縮！

話音剛落一個抱枕就飛向了她，王一驕來不及反應，硬是被砸中了頭，疼倒是不疼，就是被砸的有些發蒙。她不敢去看那個抱枕飛向了哪裏，只是咬咬牙繼續跪着。

王父猛地站起身，一雙顫抖的手指了指跪在地上、一手絞着衣角還微微發着抖的女孩，又指了指垂頭沉默、渾身明顯發着僵的女兒，“你……你們……”他深吸一口氣，沉着嗓音，顯然是壓抑着怒火，說道：“那個，姑娘啊，你就先走吧，啊？”

他自己的女兒教訓起來當然有理，別人家的姑娘……他哪有理由去教訓？

“……叔叔。”胡雯顫抖着聲線，叫了一聲。

說不害怕是假的，自從那件事後，她就很少跟男人說話了，更何況是現在這種情況下，這樣沉悶的空氣中，一位家長被自己和他的女兒氣到渾身發抖，她和她的女朋友一齊跪着，無論是哪一樣都讓胡雯只想逃。

但是她的一只手被王一驕緊緊牽着，她也用力回握着，兩只手掌心都出了汗，黏膩膩地十分不舒服，但誰都沒有想放手。

“對不起叔叔，叔叔對不起……我知道……我，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們太突兀了，但是請您不要怪王一驕一個人，因為我也有份……而且，是我先給她表白的，”胡雯腦子裏除了不能放手這個信念外沒有其他東西了。雖然那樣堅定的決心沒有動搖，說出的話卻有些語無倫次的：“我知道這對您來說不太能接受，但是……我們真的是互相喜歡而且很感激能遇到彼此。叔叔，請您消消氣，原諒我們吧。”

王父沒有做出反應，甚至可能沒有聽進去這一大段話。

王一驕往前挪了挪，向胡雯那邊側了側身子，用身體保護她，以防王父向她扔一個抱枕。

再怎麽氣憤，王父也知道他不能把那個姑娘怎麽樣，只能焦急地轉着圈，雙眼出現了難得的茫然。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偌大的豪宅陷入一片死寂，王父沉默着，點了根煙卻沒有吸一口，只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王一驕低頭盯着地板發愣，胡雯微微顫抖着。

每一秒都是煎熬。

一根煙終于燃燒完了，王父也終于冷靜了一些，回到沙發上坐着，呼出一口氣道：“我們都冷靜一些。你們兩個什麽時候開始的？”

王一驕擡起頭看了父親一眼，回答：“去年五月份。”

“怎麽認識的？”王父問：“我不記得你校內有這個朋友。”

胡雯明顯抖得更厲害了，王一驕知道她在害怕什麽，這樣不堪的經歷确實太難以啓齒了，尤其是現在的場合，她向家裏人出櫃而且還是雯雯和父親的第一次見面，她不想提那件事情，不想再傷害一次胡雯。

于是她咬了咬下唇：“抱歉父親，這個問題我不能詳說，原因日後再告訴你。總之就是，她遇到困難我幫助了她。”

“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胡雯。”胡雯道。

“胡雯，你爸爸媽媽知道嗎？他們是什麽态度？允許你們兩個在一起嗎？”王父問，語氣裏明顯的質疑。

胡雯點了點頭，：“知道，他們是同意我和王一驕的。”

王父沉默了幾秒，又道：“所以現在就是……你們兩個已經交往一年了？我女兒是個同性戀居然等到她和她女朋友拉着手跪在我面前了我才知道？”

“對不起，爸爸。”王一驕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再松開，“我知道這件事……但是我不想推卸責任，事實也就是這樣，我是喜歡雯雯的，就是戀人之間的那種喜歡。”

王父一手想去摸煙盒，但想起煙盒扔在地上了，想抓個什麽東西在手裏，所以拿過茶幾上的玻璃杯，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雙眼看到那兩只緊緊握在一起的手當即就忍不住了，他用力将玻璃杯砸在王一驕面前的地板上，鐵青着臉吼：“把手給我松開！”

“砰！”

玻璃杯應聲而碎，王一驕瞳孔一緊，傾過上半身擋在了胡雯面前，濺起來的幾塊玻璃渣子撲上了臉，她能感受到臉上細微的疼痛。胡雯短促尖叫了一聲，吓得猛地一縮，閉上了眼。

王一驕覺得自己的腦袋也像這個玻璃杯一樣被劈開，心狠狠顫了一下，卻沒有松開手。

王父見狀更加氣憤，沖上前狠狠踹上了王一驕的大腿，提高了音量：“手給老子松開！”

王一驕只覺大腿面一痛，重心不穩，身體一歪倒在了胡雯身上，悶悶地哼出聲。

王父隐忍了這麽久終于爆發，怒氣全在這一腳裏了，王一驕的大腿半天都沒能恢複知覺，只是麻着疼。

“王一驕！”胡雯驚呼，眼淚瞬間就流下來了，“你沒事吧？”

兩只手還是拉着，王父臉色更加陰沉，又拿了一個被子準備扔，就在這時，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

賀朝聽到門把手轉動的聲音，起身走到門邊，看着謝俞小朋友手裏提着盒飯，小朋友準備關門的時候，他搶先一步關上了，順便來了個門咚，再低頭湊近謝俞的耳邊，低聲道：“沒有被人發現吧？我們兩個的事……不能被我男朋友知道了。”

謝俞轉過頭，用“你這什麽毛病”的眼神打量他幾眼，見賀朝對他使眼色，他反應過來這是玩兒呢，敢情來個偷情不被男朋友發現的激情呢？

“放心，你男朋友他看你沒吃東西給你買東西去了，”謝俞笑着把飯盒伸出去：“喏，他給你買的，說讓咱倆有時間常在一起聚聚，畢竟老基友了，他就不來打擾我們了。”

賀朝接過飯盒，一臉愧疚，“照你這麽說……我還真覺得有些對不起我男朋友了。”

“是嗎？”謝俞說：“您還算偷情完有愧疚感的良心男朋友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賀朝沒憋住，先笑了起來：“什麽鬼哈哈哈哈哈！小朋友你接梗接的牛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謝俞也跟着笑起來：“你就是欠的哈哈哈！”

“老基友什麽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這兩人跟個傻子一樣望着彼此站在門邊笑了半天。

空氣裏都是笑聲和……

戀愛的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