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化人（二）
“醫生，我太太怎麽樣了？”
在虞潇潇說出兩人的婚姻無效後，黎元初幾乎是立即聯系了醫生——一位精神科的醫生。
她的妻子不止身體受到了傷害，精神也是！
“嗯……”醫生面色複雜地看着眼前這位帶着一絲冷豔氣質的美麗女性，沉吟道，“黎小姐，據我所知，您太太完全正常，而且……”
“而且？”
黎元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為什麽，醫生為難的表情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醫生似是在斟酌言辭：“黎小姐，我想昨晚的經歷一定讓你十分後怕，這種生死時刻确實會對人的精神産生很大的影響。你能在第一時間想到找醫生是非常明智的選擇，所以……你願意和我談一談嗎？”
黎元初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談一談？我？”
“是的，我們談一談。”
“可我找你是為了我太太……她可是以為自己是生化人！”
黎元初皺起眉頭，原本平淡的語氣透露出一絲激動的情緒。她自小接受精英教育，性格四平八穩，情緒很少波動，但這兩天，她已經不止一次失态。
醫生神情未變，只是目光中有一絲擔憂：“問題就出在這裏，黎小姐，你太太說她從來沒那麽說過。她的思維十分清晰，态度更是誠懇，我相信——”
黎元初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睜大了一雙上挑的鳳眼，瞪了醫生一會兒，而後“吭哧吭哧”地出了門。
潇潇竟然撒謊？
潇潇從來不會撒謊！
黎元初以最快的速度回了病房，而後就看到了讓她驚呆的景象。
虞潇潇側躺在病床上，正一邊吃着水果一邊被電視節目逗得嘎嘎直笑。
黎元初從未見過妻子這種不得體的模樣，雖說是因為背上與腦後有傷才不能平躺，但虞潇潇此時側卧的躺姿足夠稱得上“大爺”二字。還有那肆無忌憚的笑聲，吃東西的豪放姿态無一不讓黎元初覺得陌生。
她的妻子明明那麽不對勁，為什麽醫生會說她完全正常？
更過分的是，醫生竟然相信潇潇的話，反而懷疑她在胡言亂語，簡直不可理喻！
“潇潇！”
黎元初難得生出幾分惱怒，如果說虞潇潇先前的表現可能是精神出了問題，那麽之後欺騙醫生就足以稱得上惡劣！
“等等，有話待會兒再說，別打擾我看電視。”
虞潇潇眼角也沒瞟黎元初一下，靈動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看着電視中正在上演的綜藝節目。
被無視了的黎元初幾步繞過病床，以身體擋住了虞潇潇的視線。
“潇潇——”
虞潇潇只手撐着腦袋，微微擡了下眼皮，目光冷淡地瞟向黎元初。
“你擋着我看電視了。”
虞潇潇頭上包着白色繃帶，幾縷短發從縫隙裏漏出來，看起來有幾分不羁。寬松的無袖病號服因為她不得體的躺姿而有幾分扭曲，從寬大的袖口能清楚地看到她瘦削的肩頭與背脊都纏着繃帶。
黎元初的質問因為看到這些而卡在了喉嚨裏，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虞潇潇救了自己的畫面。當時的恐懼仍歷歷在目，而被虞潇潇撲倒時心口的緊縮和怦然也在此時被重新喚醒。
當時的情況那樣緊急，潇潇卻完全不顧自身的安危毫不猶豫地救了她，她現在又有什麽資格來指責潇潇呢？
黎元初想到這裏，心軟了下來。
無論潇潇是傷到了腦袋還是故意惡作劇，她都應該以寬容的心去應對，畢竟昨晚發生了那麽大的事。
就像醫生說的一樣，這種生死時刻會對人的精神産生很大影響，潇潇會有那麽大的變化，或許是受了太劇烈的刺激。
黎元初想通後神情緩了下來，人也慢慢在床邊坐下。
“潇潇，我們得談一談。”
虞潇潇一臉不高興，到底還是把目光落到了黎元初的身上：“就不能晚一點兒嗎？我還在看電視。”
“電視可以晚點再看，我現在想和你談談。”
虞潇潇翻了個白眼：“好吧，你想談什麽？”
黎元初噎了一下，原本的氣勢已經煙消雲散。
“呃，我、我……”
虞潇潇淡褐色的瞳仁靜靜地望着她，黎元初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緊張了起來，不僅口幹舌燥，手心也有些冒汗。
還是先不要提那些倒胃口的話題了，在那之前，她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黎元初深吸了一口：“潇潇，我、我想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要不是你，現在躺在這裏的就是我了。”
黎元初展現出的形象一直以來都是冷靜且淡然的，不止是在外人面前，就連在家人面前也是如此。可此時此刻，她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動搖，雪白的臉頰上甚至還出現了可疑的紅暈。
黎元初也知道自己很反常，這種心動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體會到過了。在此之前，她和虞潇潇一直相敬如賓地相處，妻妻生活算得上和諧卻沒有太多旖旎，平淡且波瀾不驚。
但她并非不知道這種心情，并且在昨晚成功回憶了起來。第一次見到虞潇潇時，她就體會過這種心動。
黎元初強撐着紅臉，期待般望着虞潇潇，似乎是想獲得什麽回複。然而虞潇潇只是随着她的話慢慢睜大了雙眼，而後一臉驚奇地道：“黎元初，你怎麽和個娘們似的。”
房內的氣溫似乎一下冷到了冰點，沉默的氣氛逐漸蔓延開。
黎元初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了這番話，沒想到換來的卻是虞潇潇的嘲諷，臉色當場由紅轉綠。
潇潇怎麽可能會說這種話？
而且什麽叫“你怎麽和個娘們似的”？她本來就是女性！
黎元初終于忍無可忍，直白地對着虞潇潇道：“潇潇，你現在很不對勁！”
虞潇潇笑了一下：“哪裏不對勁？”
“你變得完全不像你了，你自己難道沒感覺嗎？你不會這麽沒教養的笑，不會那麽粗魯地說話，也不會——”
也不會這樣對她。
這不是她認識的虞潇潇。
不知為何，黎元初心底生出了極大的不安。她緊抿的唇瓣因為激動而顯出了鮮豔的色彩，為她有些冷清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嬌豔。
虞潇潇淡然地看着她的表現，心中卻不得不承認，黎元初實在是有着出色的外表。
長得好看又會賺錢，那麽不解風情與技藝不佳也算不上是什麽致命的缺點了。光是看着黎元初的臉，虞潇潇——哦不，現在是T-2000了，T-2000就覺得能夠原諒曾經那個虞潇潇對她的迷戀。
不過她T-2000可不會，因為她莫得感情！
“哈哈，原來發自真心的笑在你的眼裏是沒教養，直白說話比打斷別人看電視更沒教養。”虞潇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譏諷的笑容，“如果你想說我不像那個事事逆來順受，對你百依百順，做小伏低的虞潇潇，那麽我百分之百認同。至于說我不像我了……呵，難道你沒想過這才是真實的我嗎？我是T-2000，并不是什麽虞潇潇，這個世界上也不再有虞潇潇了。”
黎元初先是愣了愣，而後因為“T-2000”想起了醫生的那些話。此時此刻，她決定不再拐彎抹角了。或許把話說開，直面問題才能真正解決潇潇的妄想！
“潇潇，”她深吸了一口氣，“既然你真的認為自己是生化人，那麽為什麽要對醫生撒謊？”
虞潇潇對黎元初自動忽略了自己前面那一大段話的行為很無語，不過就目前來說，身份這個話題确實更重要。
“黎元初，你不會當我是傻子吧？我和你說清楚是為了劃清界限，幹嗎要把無關的人卷進來？你知不知道這件事要說清楚有多麻煩？而且我還要接受政府的監管，我才不幹呢。”
虞潇潇這番話有條理過了頭，竟然讓黎元初一時無言以對。但她很快理清了頭緒，抓住了其中的重點。
“你要和我劃清界限？”
黎元初的話裏帶着顯而易見的難以置信，神情更是震驚。
虞潇潇神色複雜地看着黎元初，目光中帶着幾分嫌棄：“難道我之前的話沒有表現出這個意思嗎？我說了，我們的婚姻是無效的，當然，為了避免麻煩，我們可以走正常的離婚途徑。”
“離婚？”
黎元初喃喃地重複着這兩個字，空空蕩蕩的大腦似乎突然抓住了什麽。
“你為什麽要和我離婚？”
難道說，潇潇做這些既不是精神失常也不是惡作劇，而是為了和她劃清界限——和她離婚？
可是為什麽？
黎元初完全無法理解！
潇潇過去明明那麽愛她，昨晚甚至為了救她受那麽嚴重的傷，為什麽突然要和她離婚？
虞潇潇嘴角微微勾起，笑容看起來有些惡劣。
“你想聽深層原因還是直接原因？”
黎元初怔怔的：“深層原因、直接原因？”
“呵，深層原因是我既然一直在扮演虞潇潇，那麽當然也一直只是在扮演賢妻良母而已。既然一切都是演戲，那麽我對你表現出的感情當然也是假的。你覺得假的東西有維持下去的必要嗎？”
黎元初紅唇微張，神情呆滞。
“至于直接原因……”虞潇潇拖了個長長的尾音，釣足了人的胃口，“黎元初，你的床上技巧簡直爛得人神共憤。”
這句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輕飄飄地落下，卻讓黎元初的情緒徹底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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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的吃癟豬頭禦姐。
黎小姐：她明明那麽愛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