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噩耗(二)
虞潇潇沒有回答文淵的問題,只是輕笑着說道:“文博士,你知道黎元初送過我一只貓嗎?”
文淵眉尾微挑,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很像黎元初。
“我有聽說。”
“你知道貓貓叫什麽名字嗎?”
文淵帶着一絲不确定問道:“如果我猜得沒錯,它是不是叫初初?”
虞潇潇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你看,連你都能猜到,黎元初卻不知道。她不僅不知道,也不願意去猜。她以為買一只新的貓咪就可以代替它,以為所有的錯誤都可以挽回。”
“可是生命能夠死而複生嗎?心死了呢?我并不覺得每一份感情都值得去挽回,文博士難道不這麽認為嗎?”
文淵靜靜地看了虞潇潇良久,幾近無聲地嘆了口氣:“小魚,人死或許不能複生,但我一直相信生命會有奇跡,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一點,因為你就是奇跡的産物。初初小時候并不是這樣的,她會變得冷淡,禁锢自己的感情與我和欣心有關。我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喜歡你,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想挽回。”
她說着像是陷入了什麽回憶一般,臉上一直保持的淡笑漸漸消散,最後只剩下一抹孤寂。
“你如果真的已經死心了,我不會勉強你。但如果你對她哪怕還有一絲舊情,我都希望你能再慎重考慮一下這件事。因為有些東西,直到真正失去的時候才知道有多痛,多不舍。”
“我經歷過這樣的事,所以我希望初初,希望你不要去經歷。”
這已經是相當掏心窩子的話,虞潇潇從中感覺到了真摯的感情。說來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她卻覺得可以無條件地相信文淵,相信她所說的話。
虞潇潇笑了一下:“文博士,你年輕的時候一定很招蜂引蝶吧?”
文淵愣了愣,而後失笑道:“你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
“那我說的對不對?”
文淵忍笑點了點頭:“客觀上來說……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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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時候顯出了一點兒腼腆,虞潇潇覺得這位前婆婆比黎元初可愛多了。
“那黎女士肯定很吃醋。”
文淵卻道:“欣心那時候也很受歡迎的。”
“你還愛她,對不對?”
虞潇潇趁機追問了一句,文淵大方且坦然地承認了。
“我這輩子有兩件事是值得驕傲的,一件是盡自己所能保留下了一些人類的瑰寶,另一件就是與欣心的愛情。”
虞潇潇只手撐着桌面,心想黎元初過去要是能有文淵十分之一的深情,現在也不會這樣了。
“我這輩子對兩件事感到後悔,一件是和黎元初結婚,另一件還是和黎元初結婚。”
文淵忍不住笑道:“你才多大,說什麽這輩子。”
“總之,這是我到目前為止最後悔的事了,就算文博士你是黎元初的媽媽,我也要說。”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文淵搖了搖頭,“我不勸你了還不行嗎?”
“行行行,我們現在來交換一下聯系方式,之後定時間去鑒定吧……鑒定費怎麽算?”
虞潇潇突然擔憂起來,要知道鑒定費價格也不低,如果是真品一般是按拍賣百分比算,單純鑒定的話單品價格可是在五千以上呢。
文淵好笑道:“我難道還收你的錢嗎?那些藏品裏可有我的贗品诶。”
虞潇潇放心了,人窮志短嘛!她一點兒也不覺得不好意思,撇開黎元初那個豬頭不說,文博士可是她爹媽的生死之交,給好友女兒友情鑒定一下怎麽了?
她為自己的白嫖行為找好了借口,而與文淵的這一番交談後,她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不管再怎麽難過,日子總還要過下去。她想通了,既然那批古董基本都不值錢,那她也不用再因此受制于黎元初,可以痛痛快快地和她離婚了。
至于黎元初的那些創傷……是黎元初她媽留給她的,她又不是黎元初的媽,關她什麽事?
虞潇潇想幹就幹,當晚回去就聯系了宋錦繡幫她找好的離婚律師。
與雖然損失了三億,但很快振作起來的虞潇潇不同,黎元初母女的這個夜晚注定充滿憂傷。
“初初,你和你媽媽都說了些什麽?”黎欣心被黎元初拉到停車場時還一個勁問個不停,“還有她為什麽會和潇潇見面?”
黎元初的面色十分難看,通紅的眼眶還帶着淚意,神情卻十分冰冷。
“你沒聽見我們在說什麽嗎?”
黎欣心察覺到她的怒火,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你們說話聲音太輕了,我聽不清楚。”
黎元初冷笑了一聲:“那我就讓你聽清楚,你前妻鼓勵潇潇和我離婚。”
黎欣心紅唇半張,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文淵她、她怎麽還是這麽狠心!”
“狠心?你以為這是因為誰?”黎元初從未如此爆發過,可是另一位母親的回歸讓往事與現實重疊,她那一腔憤懑與怒火再也無法掩藏,“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初初……”
黎欣心感覺到了黎元初身上的那股風暴,突然感覺到一陣心虛。
“都是因為你,媽媽,我不明白,你們當初明明愛得那麽刻骨銘心,你為什麽要出軌?忍耐寂寞對你來說是那麽困難的事嗎?你的人生就那麽不能缺乏激情嗎?”
黎欣心渾身顫抖了一下,面色忽而慘白。她死死地盯着黎元初,目眦欲裂:“是誰告訴你的?是文淵嗎?你這麽多年都——”
“不是她告訴我的!媽媽沒有說過你一句壞話,是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和你離婚,所以讓人去調查了事情的經過。”她說得咬牙切齒,嘴唇甚至因為咬唇的動作溢出了鮮血,“刺激比對婚姻的忠誠更重要嗎?愛對你們來說究竟是什麽東西?”
“元初,你聽媽媽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你被捉奸在床的事是假的?媽媽和你離婚是假的?還是你們的愛是假的?”
“閉嘴!”
一道清脆的掌掴聲響起,黎元初被打得偏開了臉,嘴角不停溢出的血一直流到了下颌上。
“初初……”
黎欣心似也沒預料到自己會這麽做,愣了一下就想查看黎元初的傷勢。
黎元初揮開了她的手,理了理微亂的發絲,鮮血将她的唇瓣染得猩紅,她舔了舔嘴角,而後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可以理解媽媽和你離婚,畢竟出軌這種事不管換成誰都無法忍受。可我不會讓她來破壞我的婚姻,我和你是不同的,潇潇和媽媽也不一樣。”
黎欣心第一次覺得眼前的女兒有些陌生……不,仔細想來,在她和文淵離婚後,初初與小時候的差別就越來越大了。
是她滿世界地追着文淵跑,所以忽略了女兒的變化。
“初初,當年的事沒有你想得那麽簡單……”
她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因為那其中确實有一部分是事實。
“你不用和我解釋,”黎元初擡手阻止了她的話,“我對過去,對你們倆的事也不感興趣。我現在只想管好自己,只想保護好我和潇潇的婚姻。”
她說完便自顧上了車,将黎欣心一個人扔在了停車場裏。
黎欣心自己是開了車的,只不過這一瞬間她感覺到了被全世界抛下的無助。
作為一個母親,還有比被女兒這麽說更難堪的事嗎?
她抱着手臂慢慢蹲下了身體,疼痛從心髒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黎欣心含着金湯匙出生,享了一輩子的福,也任性了一輩子,只後悔過那麽一次。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一定、一定、一定不會那麽做。
愛情是經不起試探的,她這個教訓已經吃夠了。
“奇怪,你不是和初初一起走了嗎?怎麽一個人在這抱頭蹲防。”
黎欣心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待了多久,只覺得眼淚都要流幹了。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那道聲音輕柔促狹,帶着一絲笑意,黎欣心卻覺得那像一道炸雷般,響得自己頭昏眼花。
她擡頭看向來人,逆着地下停車場的燈光,只看到了一個籠罩的陰影。
因為長久保持蹲姿,擡頭的瞬間她感覺到一陣暈眩,身體不受控制地朝旁歪去。那人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帶着薄繭的手掌依然如過去一般有力。
“哎呦,還沒過年呢,你拜什麽年。”
黎欣心當場淚如雨下,拉着文淵的手哭訴道:“你這個混蛋,你知道你女兒是怎麽說我的嗎?”
文淵将她從地上扶起來,頗有興致地道:“她怎麽說你了?這叛逆期是不是來得太晚了點?”
黎欣心想要說,卻因為難堪說不出口,只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掉。
“嗚嗚嗚,初、初初以前不是這樣的……是、是不是我對她的關心太少了……”
文淵搖了搖頭,輕輕拍着她的肩背:“好了好了,都一把年紀了,哭得像什麽樣?”
黎欣心傷心得不行:“怎麽年紀大了就不能哭嗎?我、我覺得初初生病了……嗚嗚嗚,你知道嗎?她剛才生好大的氣……還、還說我、說我出、出軌……”
“難道沒有嗎?”
黎欣心急了,指尖幾乎掐進文淵的手臂裏:“為什麽你也這麽說!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不是那樣的,我沒有、我怎麽可能會……你知道的……”
文淵無奈地嘆了口氣:“好了,別着急了,我送你回家,你和我說說初初的情況吧。”
黎欣心嗚咽了一聲,似是好受些了,靠在文淵的懷裏憂郁道:“文淵,我覺得初初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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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母女就該互相送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