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投懷送抱

用小刀将生肉切成條喂給黑鷹,楊晏清擡手摸了摸鷹身上溫熱的羽毛。

按理說錦衣衛自由出入靖北王府是他贏了這一局,但楊晏清這幾日卻有些無聊。

因為這王府的另一位主人又開始早出晚歸刻意躲着他。

蕭景赫派出人與錦衣衛先後抵達福州的事楊晏清當然知道,但他并沒有過多在意。因為他知道如果那個人真的活着,真的還在福州的話,就一定能解讀出錦衣衛傳遞的消息。

楊晏清從不覺得單憑錦衣衛就能将那個謹慎躲藏了十幾年的人帶回京城,蕭景赫派去的人更不能。

黑鷹才不管主人心裏的彎彎繞,用鷹喙叼走楊晏清手上的肉條幾口吞下去,擡翅膀催促輕輕拍着楊晏清的手臂示意他繼續。

“還想吃?”楊晏清戳了戳黑鷹的腦袋,放低聲音,“你倒是讨他喜歡,就見了一面便念念不忘,還專門讓人送了新鮮的肉給你。”

蕭景赫這個人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但楊晏清越扒拉這個人就偏偏越覺得危險,越危險越想靠近。

那種危險并不是生命收到威脅的恐慌,而是一種明知道前路将通往不可掌控的變數卻仍舊想嘗一嘗滋味的甘之如饴。

若是早些年的他,碰到蕭景赫這樣的恐怕二話不說給一悶棍拐走睡了再說吧?

楊晏清想着,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在這京城待的久了,不僅心變得越來越硬,膽子也會越來越小。

桌上昂首站着的黑鷹用墨色的黑豆眼瞅着楊晏清許久,擡腳過來小心翼翼地啄着楊晏清的鬓角,随即咬住了旁邊垂下的冠帶。

楊晏清從來就招這些動物喜歡,這黑鷹原本是獵場被人圍獵訓熬的有主之物,彼時楊晏清不過是路過那處,隔着老遠那鷹便像是看到了什麽熾熱的向往展翅而來,爪子硬生生勾在楊晏清的肩膀上任憑錦衣衛如何驅趕都不松開,那人見這鷹居然傷到了帝師,吓得跪坐在地話都說不出來。

之後不久前主親自帶着黑鷹前往鎮撫司賠罪,本是一件不大的事,但為了安那人的心楊晏清拒了別的賠禮只留下了這只初見就給了帝師大人肩膀幾個血豁口的鷹,而這只鷹愣是競争上崗成了鎮撫司唯一一個不論楊晏清在哪都能将信送到的信使。

——也只能給楊晏清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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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淮州和狼崖能近身,其餘人這位鷹祖宗看都不帶看一眼,靠近就能叨塊肉下來,性情很是兇悍。

黑鷹不停的用尖喙啄着楊晏清的冠帶往外拽,見楊晏清紋絲不動的模樣,黑豆眼裏浮現出十分人性化的嫌棄。

“好吧。”楊晏清矜持的站起身,“這可是你威脅我去的。”

***

早晨剛下過雨,院子裏的仆從們正在打掃被雨水打落得撲了一院落的葉子。

黑鷹目的十分明确地往王府西北角飛,那便距離楊晏清的園子最遠,幾乎是對角線的距離分布在王府的兩個角。

楊晏清剛一出來就感覺到一絲寒氣,他理應是不怕冷的,也不該怕。但這兩年的秋冬對他來說的确有些難受,看來有些東西裝得久了,假的也漸漸變成了真的。

曾經鮮衣怒馬仗劍江湖的日子,遙遠的就像是只發生在上一世。

黑鷹飛一段就停在某個地方等一等後面慢悠悠的楊晏清。

直到一人一鷹磨蹭到距離馬廄一牆之隔的地方,黑鷹翅膀一展向上高飛,伴随着一聲清利的嘶鳴攏翼俯沖直直沖着正躬身刷馬的黑衣男人襲去。

蕭景赫因為刷馬将兩只袖子都別了上去,聽見聲音轉身擡起胳膊,那黑影穩穩地停在男人結實有力的臂膀之上。

黑鷹很有分寸且倨傲地抓着蕭景赫的小臂,高高的仰起頭蹭了蹭蕭景赫伸過來的手。

蕭景赫見狀低笑了一聲:“你倒是比你主人讨喜可愛多了。”

“就沖王爺這句話,它明天的肉條沒了。”楊晏清過來的時候恰好将蕭景赫這話聽在耳朵裏。

黑鷹頓時張開翅膀哇哇叫着撲棱,不滿極了。

蕭景赫趁機捋了一把黑影翅膀下的絨毛,滿意的點頭:“這鷹養的的确不錯。明日他要是不喂你肉吃你就來找我,機靈點知道嗎?”

“很好,你後天的肉也沒了。”楊晏清聽到這話,和那雙黑豆眼對視哼道。

蕭景赫有些好笑,将手上拿着的馬刷扔回水槽裏,手臂向上一送将鷹放出去:“你跟一只畜生置什麽氣。”

楊晏清幽幽嘆道:“王府太大了,一個人悶得慌,沒辦法才只能找鷹置氣啊。”

蕭景赫将袖子放下來的動作一頓,挑眉:“這幾日鎮撫司的人進進出出忙着拆牆砸門的還不夠熱鬧?”

“那是他們的熱鬧,和我有什麽關系?”楊晏清揣着手十分自然地撇清關系,見蕭景赫提着一桶東西過來,走近一看,“王爺這是在用黍米喂馬?”

蕭景赫舀了一勺灑進廄槽裏,見楊晏清好奇,抓了一把遞到這書生面前:“黍米混了黑豆。戰馬長期只啃草肚子會脹大後移,耐力也會降低。”只不過若是當人都吃不飽肚子的時候,即使是戰馬也沒有挑剔的資格。

楊晏清:“讓我試試?”

楊晏清伸手過去看着蕭景赫,蕭景赫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飼料傾倒在那白皙纖長看上去只适合握筆弄琴的手指間。

原本在馬廄上空盤旋的黑鷹看見楊晏清手裏的東西,一個俯沖下來就要叨,沒成想旁邊一直安安靜靜低頭吃飼料的大黑馬頓時仰頭嘶鳴,越過馬廄的飼料槽将過來奪食的鷹用馬頭硬生生撞了出去。

黑鷹被撞的在空中歪歪斜斜的晃悠了幾下才穩住,反應過來之後就朝着那昂首挺胸馬臉上寫滿了不屑的大塊頭抓去。

黑鷹被馴得極其聰明,一開始不論是啄擊還是抓撓都不占上風,但它很快就發現那讨厭的大塊頭被拴在馬廄裏出不來,不僅開始隔着馬廄的欄杆打游擊戰,幾次之後試探出了那戰馬的攻擊範圍,竟然開始堂而皇之的飛進馬廄裏挑釁。

那匹通體黑色膘肥體壯的戰馬被欺負地怒不可遏,甩頭擡蹄開始瘋狂掙紮,竟然将栓馬的麻繩硬生生拽斷,沖着那還在幸災樂禍的黑鷹嘶鳴撞去!

黑鷹沒料到這大塊頭竟然能掙脫桎梏,一轉頭下意識地往自家主人的方向飛,一頭紮進了楊晏清的懷裏。

原本站在一邊的蕭景赫頓時臉色一變:“小心!”

高大的黑色戰馬眼裏只剩下那個膽敢馬口奪食還挑釁生事的破鳥,沖着楊晏清的方向就是一個沖鋒,還沒碰到那只被人類抱在懷裏的破鳥就被一只手牢牢制在半路。

蕭景赫制住那一臉桀骜狂拽的大黑馬,不理會愛馬不服氣的用蹄子刨地的動作,低頭問懷中的楊晏清:“沒事吧?”

楊晏清懷裏的黑鷹好像知道自己闖了禍,頭插|進翅膀下面把自己團成了慫球窩在楊晏清的懷裏。

“嘶……”楊晏清皺眉,“腳好像扭了。”

作者有話要說:

蕭景赫:……書生就是嬌氣

楊晏清:計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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