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蕭景赫視角

每次從戰場下來,蕭景赫都會整夜整夜頭痛欲裂無法安眠。

登基後禦書房的燈燭更是每夜燃到天明。

但蕭景赫從沒想過自己竟然不是死于折磨了自己三十餘年的病痛,而是被身側跟了十多年的貼身大太監投毒鸩殺。

再睜開眼的時候蕭景赫第一件事便是旁敲側擊詢問文奕朗此時他們的計劃進行到了哪一步。

然而文奕朗的回答卻十分出人意料——事情好像在先帝死亡這個點之後就走向了另一個陌生的道路,太子蕭允不但成功登基,本該成為贏家的詹王早在五年前就被滿府處死,就連曾經有奪位之心的其他幾位皇子公主皆死于接連的犯上謀逆案中,內閣雖在,勢力卻被人掣肘監視,小皇帝蕭允這個龍位竟然坐的是穩穩當當。

整個大慶朝與前世這個時候呈現的飄零敗落之相截然不同。

而靖北軍這個時候積累的兵力遠不如前世恰逢亂世流民四散時聚攏兵力的三分之一。

朝局,國勢,兵力,銀錢,一切都發生了變化……甚至還有身邊的人。

當年的文奕朗雖然也在他的身邊,但因為家族滅門慘案又拼死逃脫一路受盡磋磨苦難才被蕭景赫意外相救,為人陰鸷偏激,蕭景赫幾乎無法将眼前這個溫和忠良,幾乎是用文臣模板培養出來的人和前世自己身邊那個被人稱為豺狼的文奕朗聯系起來。

楊晏清?

蕭景赫一個人坐在帳中,手指的陰影籠罩住微挑的唇角。

這一世,倒是有些意思。

***

楊晏清這個人,看上去平平淡淡的和白水一般無趣,喝下去卻比放了鶴頂紅的烈酒還要危險燒心。

或許還放了罂粟。

勾的人喝了第一口就想嘗第二口,沾了第二口就會好奇全喝完是怎樣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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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屋檐輕微的響動再次驚醒,蕭景赫無語的睜開眼。

因為頭疼的緣故他早已習慣了每夜只淺眠兩個時辰,抓了衣服穿好悄無聲息地溜達到旁邊楊晏清院子的角落,蕭景赫揉着額角問突兀出現在黑夜中半跪在面前的暗衛。

“暗一,第幾波了?”

“回王爺,第五波。”那暗衛的臉上帶着面具,頭低垂着,聲音恭敬。

啧。

雖說他的确每晚都睡不好,但蕭景赫兩世以來還是第一次有幸見識到這種自家府邸大晚上的被各路殺手來回踩踏的情景。

這書生怎麽能活得比他還招人恨?進王府前怎麽活到現在的?

難不成現如今的錦衣衛武力已經能夠堪比他一手□□出來的暗衛了?

“明日将暗七和暗十四調到他身邊去。”蕭景赫命令道。

“是!”暗一猶豫了一下,還是多問了一句,“是貼身保護還是……”

蕭景赫沒出聲,走到裏屋的窗邊,撥開擋住窗棂的枝葉,用指尖将窗戶紙輕輕捅了一個洞。

跟在身後的暗一擡頭就看到自家主子在自己的王府做着堪比采|花賊的動作:“……”

楊晏清似乎睡覺習慣靠床內側,蕭景赫透過那小孔洞只捕捉到了素白裏衣的衣角和一截瑩白如玉的纖細手腕。

這樣一個看上去文弱瘦削的人,這樣一只修長脆弱的手,怎麽就能攪動朝堂風雲,牽動着無數人的悲歡成敗身家性命?

“他睡的倒是安穩……去保護他,別讓人太欺負他。”蕭景赫緩緩直起身子,忽然笑了,“要是他欺負別人,也別忘了記下來報給本王。”

暗一默默記下主子的話,心裏将命令自動理解成——

保護為主監視為輔,以目标意願為先。

“對了,讓奕朗明日早些派人過來把窗戶重新糊上。”

***

“王爺,青州那邊已經排查過了,那位錦衣衛指揮使是扮作前去探望做夥夫的丈夫進入了軍營,只不過全程除了在夥房那邊有過交流接觸,沒有去過其他地方。那名夥夫已經拿下了,但是沒能盤問出什麽,說是那女子一去就說是他家鄉老母說的親事,問起家中細節都說得十分詳盡準确,便信了那女人。”

蕭景赫一邊翻看青州傳來的排查線報,一邊聽文奕朗說着:“那夥夫平日的交際也一一排查過,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只是馬上要過冬,軍營還好,山中怕是需要一筆采買銀兩。”

“還真是能放得下身份……夥夫。”蕭景赫将手上的信件放進一旁燃着炭火的火盆裏,“他知道的足夠多了。青州軍營每月的采買的糧食日用,以及每日的饷食消耗,只怕是蔣青這個副将都沒有夥房裏的夥夫清楚。”

軍營裏并沒有專門的廚娘,一應事務都是由負責的幾個夥夫共同完成。那指揮使将目标鎖定在夥夫身上也是打的這個主意,想必此時的錦衣衛已經掌握了一部分青州軍營糧饷消耗有差的證據,只差最後找到另一部分糧饷消耗的軍隊。

蕭景赫:“這段時間讓山裏沒有參與訓練的少年下山采買,吩咐讓機靈點的去,青州軍營不得有任何人與那邊明面接觸。”

“至于銀錢方面……優先供給山中,其餘暫壓再議。”

文奕朗拱手應下:“是,奕朗明白。那詹王那邊,王爺的意思是?”

“那個被抓的人想必身份不簡單。”蕭景赫想起前些日子詹王舊部千方百計繞開錦衣衛送到他手上的密信,冷笑一聲,“但是本王平生最厭惡的便是宦官!回信過去,就說鎮撫司的昭獄守衛森嚴,本王斷然不會因為一個身份不明的閹人公然和楊晏清撕破臉皮正面對峙。”

雖說現在朝中大臣在楊大人的手筆下,已經将他與楊晏清的關系傳的惡劣之極。

甚至這書生崴個腳也要被栽贓到他的頭上沸沸揚揚傳得跟家暴一般。

想起這事蕭景赫幾乎是被氣笑。

……等等。

蕭景赫的眼神一凝。

他問文奕朗:“這幾日王府中可有誰頻繁出入過?”

文奕朗想了想回答:“只有鎮撫司平日裏經常出入的那幾位錦衣衛。只不過今日下午狼崖大人跟在王爺身後來過,晚上又來回了一次,晚上那次還帶着另一位錦衣衛,那人戴着兜帽鬥篷看不清面容,只是瞧着腿腳有些不便。”

***

“王爺?表哥?醒醒?”

蕭景赫被人小心翼翼的戳着手臂,猛地睜開眼,淩厲的眼神吓得湊過來的蔣青一蹦兩米遠。

蔣青小聲嘀咕:“王爺,我好心叫你你這麽兇幹嘛!又不是我把你弄暈在這的……”

蕭景赫動了動身子,發現渾身上下并無其他異樣,這在荒郊野嶺的一暈竟然比往日裏睡得還要踏實深沉。

低頭一看,右手裏被人塞了一支被手帕包裹着的墨玉簪,正是之前楊晏清用來放倒他的物件。

他抽了那書生兩次發簪,一次被那書生訛了銀子套了話,一次直接被放倒。

蕭景赫用舌根頂着後槽牙,手裏将那發簪隔着手帕握住,唇上卻回憶起昏迷前輕柔的觸感。

“……小騙子。”

“啊?表哥你說什麽?”離得有些遠的蔣青見蕭景赫恢複過來,試探性的湊過來卻沒聽清蕭景赫輕聲呢喃的話,“對了,表哥你身邊不是有暗衛嗎,怎麽會被人迷暈在這?”

“暗衛被一個可惡的騙子帶走了。”蕭景赫板着臉用手帕将那玉簪包好放進懷裏,全程小心着沒有再碰到那玉簪分毫,問蔣青:“你怎麽會在這?”

蔣青撓着腦袋不好意思的笑笑:“嘿嘿~我陪柳老板來接一個從濱州來的朋友,說是去京城游玩,我們一行人剛路過這就被墨骓攔路給帶過來了。”

“柳老板?”蕭景赫挑眉。

蔣青:“對……對啊,怎麽了?”

蕭景赫心下又氣又無奈。

怎麽了?他好得很。

墨骓此時頂着腦袋上的黑鷹噠噠走過來,擔憂的蹭了蹭坐在地上的主人。黑鷹好像知道自家飼主做了什麽似的,一改往日的大搖大擺縮着腦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蕭景赫還不至于和一只鳥怄氣,活動了手腳翻身上馬,對蔣青道:“先走一步。”

“啊?咱們一塊走呗?你這麽急回去幹嘛?”

蕭景赫一勒缰繩,留給蔣青一道無情的背影和馬蹄揚起的灰塵。

“種樹。”

作者有話要說:

王爺是真心實意在謀反哈哈哈哈哈

楊大人有沒有發現身後跟着王爺派的小眼睛呢~

——

啊這段劇情終于徹底完了,和難搞的小樹林說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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