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鬧鐘響起的時候,陳荔才從沉浸的夢裏找回她丢失的魂來。

恍若昨日的經歷歷歷在目,睜開眼側過臉頰感受到枕巾上濕漉漉的冰冷觸感,她不自覺地摸上臉頰,濕潤的是她不知不覺落下的淚水。

為什麽落淚了呢,明明并不是她的傷口在隐隐作痛。

原來,她騙過了自己的心,卻瞞不過自己的生理反應。

關閉鬧人的鈴聲,手機上沒有新跳出的消息。

郁淨晨并沒有聯系她。

陳荔不以為是的不在乎,卻在心尖漏了一個洞,涼飕飕的風直直往裏灌。

她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在意,驚覺自己心裏有一種空落落的失落感。

現實沒有陳荔緩沖和理清思緒的時間,她匆忙地起床趕往機場。

她坐在出租車後座,無神地望着路邊的綠帶。

她熱愛放空自我。

睡覺對人體是一種休息,但放空才是大腦精神的放松。

雙魚座的陳荔的腦袋裏就是一臺永無休息的電視臺,不斷地播放着各種各樣的節目內容。即使是在睡夢中,她也會記住那些夢裏發生過的光怪陸離的情節。

朋友們都說她是一個社交牛逼症,陳荔卻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喜歡結識新朋友的人。

她向往新鮮感,探尋新朋友身上的未知和挖掘新的樂點,可以給她帶來無限的樂趣。

與此同時,她也是一個享受獨處時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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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高中就開始寫小說,這是她在忙碌的高中學習生活裏見縫插針給自己“放假”的小小愛好。

只不過那時候的小說無法稱之為小說,青澀的文筆,故事缺乏條理性和流暢性,只是一味地堆砌她個人喜愛的設定與情節。

結交不同類型的朋友,讓陳荔更多地注意到人類性格的差異性,發現不同的人對待相同事物有着截然相反的觀點。在生活中,她不斷積累寫作素材,增加社會閱歷與經驗,與時俱進對人生的感悟,寫出來的文字也逐漸變得更戳中人心。

她是自己文字世界的主宰者,掌控着文章裏人物情節的走向與命運,并樂此不疲。

真正将自己的愛好作為事業,曾經視若無睹、不以為然的小挫折都成了巨大的障礙,一根根拔掉她在虛拟世界裏“自由”翺翔的翅膀羽毛。

“機場到了。”

師傅的呼喚,把她從大腦的“休息室”裏叫了出來,她提着輕簡的行李徑直地走向安檢處。

她的行李太少了,一個背包就夠裝了,根本不需要托運。

節省的時間,她都用來睡覺了,步履匆匆地趕到登機口,距離登機截止時間還有五分鐘。

“為了保障飛機導航及通訊系統的正常工作,在飛機起飛和下降過程中請不要使用手提式電腦,在整個航程中請不要使用手提電話,遙控玩具,電子游戲機,激光唱機和電音頻接收機等電子設備。”

耳邊響起乘務組的溫馨提示,她最後打開手機,綠色軟件上的消息記錄仍然空空如也。

關機。

并不是郁淨晨不想聯系陳荔,昨天晚上搞完和師兄一起合作的項目,臨時又發現兩個人的計算結果不同,沒有辦法連接在一起,早晨起床之後就一直在修改項目細節。

只有把盡快把項目完結,他才能空出一小段時間來陪陳荔。

縱使兩個人的性格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從小養成的習慣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每每放假,陳荔就喜歡提前預約朋友們的檔期,一起出去玩,這三五好友裏必定都有她的“小跟班”郁淨晨。

小跟班的名號是別人給郁淨晨取的,因為有陳荔在的地方就必定有郁淨晨的身影。

看似是郁淨晨喜歡跟在陳荔身後,實則是陳荔每次出門都喜歡帶上郁淨晨。有時候,白珺秀不同意陳荔出去玩,只要陳荔搬出郁淨晨,白珺秀十有八九就會同意。

郁淨晨不想出門的時候也要為了想要出門撒歡的陳荔委屈自己,誰讓他根本就說不過陳荔呢。

威逼利誘撒嬌賣萌,陳荔的十八般武藝用在他身上,就是十八道酷刑。

而要出門玩的前提,則是要完成寒暑假作業。

郁淨晨就是那種極其自律的孩子,不管是自己寫還是找答案或者找別人抄,總是能夠暴風速度地在假期剛開始的時候就把作業全寫完了。

小拖拉機陳荔寫作業的時候總要三心二意地看着電視,玩着手機,留給作業的時間怕是指間沙漏完後剩下的一小把,所剩無幾。

最後還得苦苦哀求郁淨晨給她抄作業,在開學前兩天狂補作業。

這個時候的陳荔心裏總是哀怨地抱怨,為什麽不來場火災把作業給燒個幹淨,或者作業本憑空消失。

嘆口氣繼續苦悶地趕作業。

“改好了嗎?”

“改好了。”

導師站在他身後,透過厚厚的眼鏡鏡片精細地檢查學生們的工作。

“嗯,挺好的。”

許之交是學院裏經驗老道的導師,也是計算機界頗有聲望的學者。

他手頭的項目是數不勝數,只有他挑項目的份,沒有別人挑他的機會。

自然,那些他能看得上眼的項目,往往都不會太簡單。小兒科的項目是在浪費他的時間,也是在浪費對方的錢。

這些項目不是小兒科,薪勞也不低,百萬千萬級的也不是沒有。

別的研究生一個月導師發的工資不過千元,但許之交手下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們一個月的工資就有上萬塊,大項目的資金下來時,博士生多的也能拿到幾十萬。

許之交是博士生導師,偶爾才會帶碩士研究生。

今年也是郁淨晨撞上了大運,才輪到許之交帶他。

郁淨晨的師哥師姐們個個也都是精英,郁淨晨在他們之間算不上出色,還有許多要學習的

但是許之交卻很看好他,他做事沉得下心,檢查算法的時候也很細心。

他們這些研究程序做代碼的計算機系學生們,缺乏的往往不是聰明的腦子,而是謹小慎微的性格和堅韌的體力毅力。

這也難怪讀計算機的學生大多都“聰明絕頂”,年紀輕輕就謝了頂。

許之交是個幽默的人,盯着屏幕先檢查了一段,視線瞟到自家學生茂密的頭頂,心裏打趣。

不知道郁淨晨這頭發還能撐個幾年。

“你最近寫代碼的速度好像比之前快了點,要注意正确率。”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嗯。”

許之交用孺子可教般的眼神看了看他,又輕拍了幾下他的肩膀,走到其他人身邊去了。

他迫切的心情全都體現在了他的效率上。

照常來說,陳荔是不用時時刻刻都待在劇組的。關于劇本的修改方案,在線上就可以解決。

但這次屬于特殊情況,投資方希望可以在後期再添加一個角色,這個角色就算不是主線人物,但是也要有一定的曝光,也就是要有臺詞和鏡頭。

增加角色的網劇劇本陳荔倒是寫過一個,但是在拍攝進度已經到了中期,要在後期憑空創造出一個角色這樣的事情,還真是第一次見。

陳荔做編劇的時間不長,這是第三年,寫下來的劇本這是第五個。

第一本是改編自她小說的網劇,編劇很好說話,演員也都很好相處。

興許是由于演員選用的都是還沒有火的新人演員,所有的演員都很好相處,對待劇本的态度也很認真,幾乎沒有需要劇本的地方。大多數需要修改的,都是為了迎合影視呈現效果而做出的變動。

第二部和第三部也都是小制作的網劇,這也是陳荔開始接觸到真正的編劇圈的起點。

演員需要改臺詞的點開始增加,很多新生代演員和男團女團跨行演戲,沒有辦法記住特別長和複雜的臺詞,臺詞大多都會精簡化。

陳荔接到副導演打來的電話,突然說要大改臺詞,有一個演員臨時罷工不演了,前半部分的劇情都已經拍完了,沒有辦法進行修改,只能讓陳荔找個劇情點把她寫死。

寫死一個演員還算不得什麽大事,郁淨晨送她回家之後,她就連忙修改了劇本。

晚上導演親自打電話來催進度的時候,“順便”提了一嘴要增添新角色的事情。

并下達指令讓她第二天就趕去拍攝現場。

打工人打工魂,劇組的尾款還沒有結賬給陳荔,陳荔胳膊肘拗不過大腿,只能乖乖聽話地一邊趕劇本的進度,一邊思索怎麽在後期增加一個重要,但是又不那麽重要的女性角色。

飛機落地的時候,陳荔的手機剛開機,郁淨晨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陳荔猶豫了一會兒要不要接,奈何對方十分堅持,鈴聲戛然而止後又锲而不舍地響了起來。

那她就勉為其難地接個電話好了。

“喂?”

“你在哪?”

郁淨晨站在她家門口,早上他目送她進了小區,之後就聯系了陳荔的媽媽問了陳荔的具體住址。

郁淨晨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人回應,他有些擔心她那個被風一吹就會飄走的小身板會不會是生病或者是低血糖了。

聽到耳機裏傳來的機場的噪雜人聲和遠處模模糊糊的航班播報,他的臉色立馬就變得嚴肅起來,只是電話那端的陳荔根本就看不見。

他就是自作自受,早就該把她綁在身邊的。

他被自己邪惡的念頭驚吓到,揉了揉發酸的眉心。

他一結束工作就開車來了她家,結果守株待兔守着兔子窩,那只很狡猾的兔子狡兔三窟早就不知所蹤了。

“我出差了。”

“去哪了?”

陳荔二丈摸不着頭腦,郁淨晨一大早發什麽瘋,打電話來質問她去哪裏。

她去哪裏和他有一毛線關系嗎,語氣那麽兇。

陳荔不甘示弱:“你是我誰啊,我去哪和你有關系嗎?”

“陳荔。”

郁淨晨的語氣立刻變得柔和下來,他和陳荔你進我退,向來如此。

遇上陳荔這個軟肋,他哪裏有拿捏她的辦法。

“我在你家樓下。”

郁淨晨委屈巴巴的口氣取悅了陳荔,剛剛還在生氣的她一瞬間就像被漏氣的氣球,氣焰也熄滅了。

“我來雲橋出差。”

雲橋和綠桉的距離不遠不近,坐動車四個小時也能到。

“那我等你回來。”

“行吧。”

陳荔利落地挂斷了電話,她怎麽就對他兇狠不起來呢。

要是再聊上幾句,她興許就原諒他了。

陳荔,你可真沒出息。

挂斷電話後陳荔才發現手機上全是郁淨晨的未接電話,紅得紮眼。

紅綠相對,紀纭惜發了消息問她。

你人間蒸發了?郁淨晨找你找到我這來了。

放心吧姐妹,我絕對不會出賣你的,我永遠是你強大的後援。

所以你到底去哪了?

連我的消息也不回?

太不仗義了吧荔枝!你這個逃兵,趕緊給我回消息。

陳荔被紀纭惜的消息轟炸,露出無奈的笑容,一邊打字回複,一邊低着頭往出口方向走。

沒想到,在機場還遇到了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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