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巴黎(六)
江晚橘怔怔地看着滿屋子的花,許久,轉身,陳晝仁的手壓在她背部,笑着說:“果然,還是我們小橘子更好看。”
江晚橘轉身,手抵在陳晝仁胸口。一句話悶在肺中,好久,才被氣流帶出來:“……浪費。”
“怎麽能算浪費?”陳晝仁訝然,“我在為我們國家和法國之間的貿易和航道貢獻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
江晚橘知道他能說,無論什麽都能說的冠冕堂皇,能言善辯,這個男人有着靈活的舌頭。
她應該對此保持警惕,可是真的很難不被取悅到。
于是江晚橘踮起腳,親吻了陳晝仁的唇,發自內心。
陳晝仁并不紳士地與她深吻,紳士地為她鋪陳桌布——像所有老電影中看的那樣,他扮演了一位盡職盡責的管家,為疲憊的江晚橘準備晚餐,鋪上厚厚亞麻桌布,放上擦得亮閃閃的銀質燭臺,點燃蠟燭,關掉燈。
只保留蠟燭,這些有着漂亮燈罩的蠟燭分布在這個房間的各個角落,立式的,落地的,桌子上……和梅花一起,燈光将梅花映照出皎白柔潤的光芒,而梅花仿佛渡給了蠟燭清寒的香氣。
有着厚實亞麻布窗簾的房間裏,在馥郁梅香與燭光中,陳晝仁親手将雞肉和羊肚菌制作的濃汁肉丁放在江晚橘面前。
江晚橘心底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
在這個冬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江晚橘徹底地搬進了陳晝仁的家中。
在兩人都有空閑的時候,江晚橘和陳晝仁坐在八區的咖啡館露臺座位上喝咖啡,去位于法國航空公司大樓內一家專門烹饪牡蛎的老店中品嘗廚師的精妙手藝。
江晚橘在埃菲爾鐵塔中的米其林星級就餐場所品嘗着侍者恭敬送上來的葡萄酒,和陳晝仁去小而精致的橘園美術館看畫作。
這個漂亮的小園子實在19世紀開始修建的,原本是為了保護花園中的橘樹,讓這些樹木不至于在過冬的時候被凍壞。樓下展示着保羅·吉約姆的許多私人藏品——他是一位藝術商人,眼光獨到。這裏的展品包括了許多知名藝術家,包括塞尚、畢加索、馬蒂斯、莫迪裏阿尼……
最出名的,還是莫奈的《睡蓮》,這8幅巨大而美麗的油畫被安置在頂層的橢圓形展室之中。
江晚橘駐足觀看了許久,從事的行業讓她具備着許多藝術方面的知識,這些東西是不可缺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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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陳晝仁表現得似乎對藝術不是很感興趣,只是冷靜審視。
當江晚橘戀戀不舍地和這些油畫告別的時候,他低聲問:“你喜歡莫奈的畫?”
江晚橘反問:“難道你不喜歡?”
陳晝仁說:“喜歡。”
頓了頓,他又說:“所以我家裏擺着一副,是我拍賣回來的。”
江晚橘:“……天啊。”
陳晝仁笑:“真好,你的第一反應不是’我的上帝’。”
他摸了摸江晚橘的腦袋,安撫着這個因為金錢力量而感覺到震撼的女孩子。她聞起來香香的,臉頰和胳膊都很柔軟,陳晝仁很喜歡。
就連吃驚的樣子也如此可愛。
江晚橘卻久久不能釋懷。
陳晝仁究竟多有錢?
江晚橘沒有任何概念。
他永遠不會為金錢發愁,似乎沒有他做不成的事情,不會有什麽煩惱牽絆住他,他所擁有的財富和權利能讓他輕松跨過一切困難——不對,在他眼中,那些其實都不算困難。
江晚橘也漸漸知道了一些關于陳晝仁的事情。
他其實很少談自己的家庭,幾乎不會說自己的家庭關系,江晚橘只知道他和家裏人并不親熱,唯一熟悉的親人是只有幾個月相差的表哥溫崇月——也就是上次和他一塊兒來法國的人。
陳晝仁的狐朋狗友不少,心腹至交亦有之。其實陳晝仁本身并不怎麽奢靡,他能眼睛不眨地帶着江晚橘去香榭麗舍大道,去金三角區域奢華店中掃貨,帶她去歌劇院聽歌劇,輕松将她送到時裝秀第一排去看秀,讓chanel手工坊的匠人親自為她量體裁衣,制作人臺,專屬定制服裝。
他自己卻始終戴着一塊寶珀萬年歷,穿着從國內帶來的衣服。
比起那些附加價值,陳晝仁更在意的,是能否令江晚橘開心,這些東西,是否适合穿在她身上。
他擁有着自己的一套審美。
和價格和品牌比起來,陳晝仁更喜歡一些有趣的、與衆不同的小東西。他會和江晚橘一起去世界上最古老的蠟燭制造商那邊定制和購買一些蠟燭,也喜歡去和藝術家一同創造出“克萊因藍”的商店中購買顏料,并用這些顏料畫了一副畫——
江晚橘不得不承認,陳晝仁在這方面很有天賦,他畫了江晚橘的剪影,柔柔美麗。
他或許能成為一個藝術家。
他有這個天賦,卻吝啬展露。
陳晝仁在上瑪萊區的一家店中為江晚橘選中了一個工匠用柔軟小羊皮手工制作的手袋,當時它就被擺放在玻璃櫥櫃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中,并不惹人注意。陳晝仁經過時看到了它,認為很适合江晚橘。
于是這個手袋就到了江晚橘的手中,她背着這個手袋去上班,獲得了公司裏最挑剔的某主管誇獎。
這個苛刻至極的法國女人難得稱贊她衣着用品上的細節:“你今天的手袋不錯。”
陳晝仁給江晚橘看自己手機中的相片和錄下的視頻——他有一只陪伴很久的夥伴,是一只巨型雪納瑞,性格很好,是個雄性,名字叫舒克。
舒克每天都要吃很多,陳晝仁不在的時候,将由專門的傭人照顧……
他并不是一個喜歡将自己過往講出來的男人。
比起來過去和未來,陳晝仁顯然更加享受現在。
這沒什麽不好,江晚橘想,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冬天終于結束。
春天到了,皇家花園的櫻花開了,這株白色早櫻樹,開到傾瀉而下。小園林漸漸嫩綠,江晚橘和陳晝仁去賞櫻花,春光正好,草木蔓發。
江晚橘裹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她拿手機對着櫻花拍照,一連拍了好幾張,風吹起來,将她的羊絨圍巾吹得往後飄,她擡手壓住,回頭,看到陳晝仁站在她身後,正靜靜看她。
四目相對,陳晝仁笑了一下,張開胳膊。
他穿了一件黑色風衣,灰色襯衫,頭發被風吹到微亂。
江晚橘問:“你在做什麽?”
陳晝仁說:“我在等春風将你推向我。”
作者有話要說:
啊……糟糕,不知道為什麽,寫到這裏的時候,忽然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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