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節
日日不息的雨水。他們得了根枯潮,身體異變,已經無法行動,只能留在這雨境,忍受疼痛。得了根枯潮沒幾天就會死去。那些百姓死前過于不甘,他們怨恨官僚腐敗,怨恨這漫天潮氣。他們的怨氣就結了瘴氣。
畢方近百年內法力變弱,等他發現城中出現了怨靈已經晚了。畢方耗費心血将死去的根枯潮怨靈封印在一處雨霧瘴氣中,并設置雨霧機關,不被人發現。
那消失的六位戶部巡官都被第一位根枯潮怨靈洛青于通過雨霧引到崇尤山殺死的。
三十年前,灘水城中還不準許城中百姓擅自出城,只有戶部巡官發的出城令牌才可以離開灘水城。
一位得了根枯潮的條狼氏洛青于祈求戶部巡官賜牌出城,那戶部巡官張口便要三萬錢灘水幣。
條狼氏洛青于每日在城中清理雨中落花、落葉,不吃不喝十年也只能攢下一千二百個灘水幣。洛青于的母親是外城人,父親早亡,家裏沒有積蓄。她是第一位得根枯潮的人,僅僅得了五日就死去了。
灘水城城內種着無數花樹,由于城中日日夜夜雨水不停,因此這花樹下總是有很多落花落葉。
這灘水城中有很多家裏貧窮的百姓都在做條狼氏這個工作,他們管理街道的清潔。每日每夜,灘水城內都有很多位條狼氏時時穿着蓑衣在街道兩旁清理落花落葉。
畢方在幾十年前就開放了灘水城的管制,讓灘水城的百姓自由離開,但是這命令頒布下去後,并沒有具體落實好。
那負責管理城中人口出入的戶部司,濫用職權。戶部司的人放話出來,給了錢才能給出城令牌。只有那些有錢的人家才擁有可以離開這灘水城的資格與機會。
一位面色如土的灰色衣服女子,她身子單薄,穿着破爛的蓑衣,淋着雨站在戶部司門口。這女子的兩只胳膊已經變成幹枯潮濕的腐爛腫脹的木頭了。
戶部巡官王恒剛剛吃完酒席一來,王恒一身酒氣,王恒身後的小童在給他撐傘。
那灰色衣服的女子正是洛青于。
洛青于看到戶部巡官王恒出現,她急忙跟上,小心道:“大人,小民想要出城,你看這出城令牌?”
王恒睨她一眼,淡道:“錢呢?”
洛青于立刻将錢袋子遞過去,一旁的小童接了錢袋子打開看了一眼,道:“大人,錢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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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童頤指氣使道:“我們大人說了這出城令牌,需要三萬灘水幣。你這才兩百個,你帶腦子了嗎?也差太多了。”
王恒擡腿就要進屋,洛青于伸手想要攔住王恒,被周圍的小童一腳踢飛。
王恒轉身看到,眼神冰冷看着洛青于。
洛青于倒在滿是泥水的地上,她滿臉雨水匍匐在王恒腳邊,懇求道:“大人,這兩百個灘水幣已經是我這些年所有的家當了,我實在是沒有那麽多錢啊!”她的聲音微弱而可憐。
王恒重重一腳踢開洛青于,冷冷道:“沒有錢,就滾。”
給王恒撐傘的小童冷酷道:“攢不夠三萬灘水幣,就別想着出城。”
王恒擡起腳就進了戶部司,幾個仆人跟了上去。
洛青于本就因為得了根枯潮而行動不便,她倒在水溝,遲遲沒有動彈。她的身體微微顫抖,雨水澆濕了她的臉,分不清她臉上是淚還是雨?
雨一直下着,她在雨中躺了很久,天色逐漸暗沉。
次日清早,戶部司的人打開了大門,洛青于就躺在戶部司門口,她的身體已經徹底變成了腐爛腫脹的根枯木頭,沒有了一絲生氣。
王恒涼涼地看着洛青于的屍體,冷道:“扔了。”
大雨依舊下着,幾個差仆穿着蓑衣用一張竹席将洛青于随便一卷就扔到了崇尤山的過索橋下。
只聽得水聲響起,似乎這世間不曾有過這樣一個人。
她的屍體被丢在山腳下的過索橋下的河內。她的怨恨化成怨靈一直糾纏着那位戶部巡官王恒以及王恒所有的家人、朋友。
她不甘心,即使之後她被畢方封在雨霧瘴氣中,也對每一任戶部巡官死死糾纏,近十年畢方神魄受損,雨霧瘴氣的封印有了裂縫,她将怨靈浮在雨水上,将六位戶部巡官引到過索橋殺死。
畢方如今神力薄弱,可他依舊要維系這灘水城的運行。但他無法徹底封印根枯潮怨靈,也無法徹底将百姓身上的根枯潮剔除。他如今的身體甚至已經比不上一個健康的凡人了,他自己每時每刻每秒都在承受火與水的碰撞。
他每日一邊用微薄的靈力運行灘水城,一邊不斷加固雨中怨靈的封印保護城中百姓。
灘水城于幾十年前頒布法令,任何想要離開灘水城的人都可以離開,可是卻只有一部分人離開。或許是因為畢方的翎羽化成的百姓對灘水城有着無法舍棄的依戀,依舊有人願意守在這裏。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心無所寄,沒有歸處。
天人菊
天人菊幻境內,空中浮動的傘彈出的畫面不停變化,白槎看到了畢方和無憂神近雨幾百年的愛恨糾纏。
火鳥畢方第一次見到無憂神近雨,近雨正趴在一朵荷花上,她頭頂帶了一個青綠色的荷葉甚是可愛。
近雨那時是一只粉紅色的小獸,就喜歡趴在下雨的葉下看花。畢方手持雨傘在遠處看她,他覺得十分奇怪,怎麽會有陸地上的小獸喜歡在雨中淋雨,而不願躲雨?
後來畢方和無憂神近雨相識相知,二人成了生死之交。
近雨喜歡下雨,她每每都去凡間不同的地方,尋找下雨之地。她看着空中降落的小雨,笑眼彎彎說道:“如果有個地方日日夜夜雨不停歇就好了,那我就不用總換地方生活了,搬家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
畢方就這樣記在心裏,他為了她的一句話。畢方用自己火鳥的神魄入駐落雨珠,打造了日日下雨的崇尤山與雨花廟。
近雨喜歡人間的煙火氣,畢方就将自身的翎羽取下來化為百姓,打造了灘水城。有了百姓的城鎮每日煙火氣彌漫而溫馨。城中百姓常常在城中做着各種小買賣,倒也是十分祥和安樂。
近雨喜歡看花,畢方在灘水城每一個角落都種滿了花。各種不同類型的花樹被種植在灘水城的街道兩邊,每日下雨,地上落滿了花,美得似夢似幻。
近雨喜歡吃紅燦燦的柿子,畢方在崇尤山種了整整一座山的柿子樹。柿子樹上的果子開的絢爛飽滿,又大又圓。
近雨喜歡看雨中傘,畢方讓灘水城百姓每年舉行止雨禮,向無憂神止雨禱告,為她表現成千上萬的雨中傘花。
近雨和畢方在灘水城呆了很久很久,前三百年時,他們很開心。
等到了第四百年,畢方胸前的火鳥印記已經漸漸被雨霧吞噬,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他開始對近雨冷漠。畢方再也不去崇尤山的山頂雨花廟尋近雨了,他只呆在自己的城中的若水堂,不再出去。
一開始時,近雨還日日下山去若水堂找畢方,可是畢方再也不肯見她了。近雨那樣驕傲的性格,又怎能受得了畢方如此之大的改變。畢方什麽都不說,他的冷漠徹底惹怒了近雨。
如今,五百年了,近雨只呆在崇尤山的雨花廟內看雨中景,再也不曾下山,她不再離開崇尤山了。
畢方有整整一百年不曾再見無憂神近雨。
但是最近十年裏,每年的止雨禮,畢方還會去看近雨一次。近雨覺得畢方神君真是奇怪,一百多年都不肯見她,如今這幾年還來幹什麽?
可是每次畢方來,都只是淡淡說一句:“近雨,明日便是止雨禮了。”他就離開了。
近雨不明白畢方為何這樣?畢方對自己好的時候是極好的,冷漠的時候又是極其冷酷的,她不理解。
她總覺得畢方似乎有些事瞞着自己,但是她沒有去查,她性子高傲,她是那種你不說,我自不問的性子。無憂神近雨和畢方神君就這樣變得疏離而陌生。
只有畢方自己知道,他很快就要隕滅了。畢方知道近雨讨厭別人反複無常的行為,他故意變成了近雨最讨厭的模樣。這樣時間久了,近雨就會厭惡自己,或許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時的消息不那麽傷心。
天人菊內,白槎看着記錄畢方的傘,久久沒有出聲。畢方的透明油紙傘上沒有一絲怨氣,只有淡淡的憂傷。
白槎看着長恩,啞聲道:“速回若水堂。”
白槎将那株天人菊化為靈葉,收回體內。她的脖子上出現了三片葉子,圖案隐隐約約又清晰了一些。
白槎等人在天人菊幻境內查看灘水城的過去的時候,畢方正在凝聚自己所有的神魂之力。
畢方一身紅衣浮在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