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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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睿把血樣交給醫生的時候,手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他很快把手縮回來,抱着尚在哭泣的昭昭輕輕搖晃:“昭昭乖,很快就不疼了啊……”

嘴上那麽說着,他心裏卻比昭昭還疼。

嬰兒要怎麽訓練到一見醫生就哭?沒法兒做到的,只能靠他在襁褓的掩護下輕輕地掐孩子的屁股。

其實他測試過幾回,屁股肉掐一下,傷不到人,也不會留下印兒,但他就是心疼。

若天底下沒有那麽操蛋的機構,沒有這個像牢籠一樣的“家”,昭昭又何必多疼這幾下?

一想到這裏,他就既憤懑又難過,不想再多看一眼那些醫護人員,徑自抱着孩子到角落裏輕聲哄起來。

等到所有檢查做完,醫務人員離開,他把赫締交給孩子,自己去沖泡奶粉。

将調制好的奶搖晃至不結塊,确定好奶瓶內奶的溫度,商睿一步一步走向昭昭,卻是始終狠不下心把奶瓶交到昭昭手裏。

因為這瓶奶中,有他事先加入的抑制劑——那原是他一直放在公文包裏,以備不時之需的。

中學的生理衛生課上,他作為Omega,特別認真研讀了教材裏的補充材料,裏面寫明了過早使用抑制劑的危害。

“無論是Alpha還是Omega,在腺體未發育成熟時,若服下任何一種抑制劑,都會阻礙腺體的發育,嚴重将會導致腺體發育遲緩,信息素失常紊亂……切勿因貪圖方便或一時好奇去使用抑制劑。*抑制手環也有同類功效。”

赫締看出他的遲疑,幹脆接過了他手中的奶瓶,溫柔而篤定地開了口:“我來吧,你剛才緊張了那麽就,睡一覺休息休息。”

商睿點點頭,繞過置物架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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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締坐在沙發上,看着昭昭吧唧吧唧吃奶,小腿蹬得歡快,心裏忍不住嘆氣。

其實身為父親,他又怎麽不難過呢?可是這出戲唱到一半,就沒下臺的機會了,這份痛苦,他注定要和商睿一起分擔,甚至要擔得比他更多才行。

好容易喂完昭昭,把昭昭哄睡了放入嬰兒床,他也鑽進商睿的被窩裏,從背後把人抱住了,徐徐地低聲道:“放輕松,發育遲緩不是不發育了,信息素失常紊亂的話,還有我們兩人的信息素可以提供親子撫慰,不要緊的。你看你那麽嚴重的紊亂症,我不也給你治好了嗎?”

商睿背對他抹了一下眼睛:“你怎麽那麽狠心,你怎麽舍得的?”

這不是在問責他,而是在質問自己。

赫締明白他的口不對心,所以沒有回答,只是把他抱得更緊了一點:“再嚴重的病,只要不是絕症,就能治好。可是如果被機構控制,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商睿不說話。

赫締又道:“你還記得自己曾經問過我的話嗎?就在空中花園,你問我,真的覺得這裏漂亮嗎?我想要離開的願望,就起源自那句話。”

商睿緩緩吐出一口氣:“……或許那時候,我并沒有真正懂你。”

“不管做什麽事,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何況是在機構手裏争取自由和權利。”赫締貼近他的耳朵,“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精彩的東西,昭昭等着你帶他去看呢。”

“什麽等着我?”商睿十分敏感,立時轉身看向他,“你就不帶他去看了?”

商睿的眼睛帶了血絲,分明是在強忍淚意。

赫締看着他的臉龐,心裏一陣感嘆。

自己從未認識赫締這個人,可是現在,他似乎能完全體會他的心境了。從選擇逃亡的那刻起,他就做好了粉身碎骨的準備。

而商睿明顯已經讀出了他心中所想。

他撫摸着商睿的臉頰,柔聲道:“那你要習慣多依靠我一點,這樣我就不敢讓你獨自一人了。”

商睿低下頭,嘴唇翕動着沒有出聲。

“還不明白嗎?想哭的話就來我懷裏痛快地哭吧,想抱怨的話就把埋在心裏的垃圾話倒出來吧,”赫締将他摟到了懷裏,“那只是發洩,和堅強無關。”

然後他就聽到商睿悶聲悶氣地開始了臭罵,罵了得有半個小時,內容可以說是沒什麽新意,不過對于商睿這麽個斯文慣了的人,大概是他這輩子目前為止所有的庫存了。

當晚,商睿在甜蜜與火熱中釋放了自己所有的哀痛,以至于次日一早見到再次趕來大樓的醫護人員時,他膽大得出奇,直接給他們擺了臉色:“怎麽今天又來了?想把小孩吓出病啊?”

醫護人員只管自己的工作,聽了此話也不辯駁,只望向同來的梁蘊。

梁蘊便不溫不火地作出了解釋:“昨天孩子哭個不停,有的檢查就沒做。今天他們來是打算趁着孩子情緒穩定,把其餘的檢查做完,不需要太久的。”

商睿一臉不情願,赫締立刻裝模作樣勸起來:“寶寶現在還小,所以才怕的,以後慢慢就适應了,這次我抱着哄,嗯?”

商睿剛點了頭,梁蘊就招呼人把睡着的昭昭抱了過來,強行捏鼻子捏醒了。

嬰兒美夢被攪,自然是哇哇大哭着抗議,商睿一看急眼了,伸手去攔:“幹嘛?當着我的面就動昭昭?”

赫締趕緊安撫他:“不是的,小孩打針是要叫醒的,不然容易驚厥。”

商睿拍開他的手就要跟上,結果這回被攔的成了他自己。

他轉頭就問責起梁蘊來:“這又是幾個意思?”

梁蘊操着令人搓火的腔調,平靜道:“孩子小,總是要哭鬧的,你們做父母的既然看不得,就別進去了,有什麽事,醫生自然會處理好。”

商睿看着身前兩個一米九的壯漢,只能止住腳步,嘴上卻不肯服輸:“最好是這樣,要是昭昭有個三長兩短,你就做好進醫院的準備吧!”

梁蘊聽了這話也沒什麽表示,不知道是真的自信還是不在乎。客廳裏的溫度一時冷到了極致,商睿坐到沙發上,抓起果盤裏的一個蘋果,咔嚓咔嚓咬着洩憤。

過了一會兒,那群醫護人員從房間裏出來了,商睿趕緊繞過他們,去看昭昭,而赫締留了個心眼,留意了人群,發覺那為首的人走向了梁蘊,朝她輕輕搖了搖頭。

只這一個動作,梁蘊那萬年冰封的臉孔就挂上了陰郁的神色,像是懊惱,又像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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