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5章

寒冬的夜晚,星光總是稀少的。

年過了一大半,原本值班比較少的醫院,也開始恢複了正常的工作。

走廊上的燈有些昏暗,燈泡壞了也只能勉強使用,畢竟這個點再叫維修的師傅過來,的确有些過意不去,能堅持一晚就堅持一晚。

單人病房裏,顧旌鴻看着已經陷入沉睡的祈絡,揉了揉他的額頭,起身拿着吃剩下來的食物,去垃圾桶那邊倒掉。

半夜的病房區人還是比較少,等顧旌鴻離開之後,祈絡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咔噠——’

細微的聲音從門那邊傳來,祈絡沒有多想什麽,以為顧旌鴻到完垃圾回來了,便繼續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畢竟只有睡覺,才能保存好體力。

可是來人的腳步聲很輕,輕的就好像是踩在軟軟的棉花上面一樣,那是醫院橡膠平底鞋特有的聲音。

安靜,不吵鬧。

依舊是沒有睜開雙眼,祈絡側着腦袋躺在病床上,他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上、身上,若有似無的呼吸聲,顯得格外的平靜。

熾熱,又帶着悲痛。

那個人的目光緊緊地盯着祈絡,一只手擡起來,緩緩地撩起祈絡額前的碎發,柔柔的撫摸着他的臉頰。

猛然睜開眼睛——

淩旎月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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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絡也愣了愣,他沒想到偷偷摸摸進來的人會是淩主任,怔了怔才說道:“淩、淩主任,你怎麽在這?”

淩旎月目光閃爍,把剛剛觸碰祈絡的那只手攥在身後,偏過了頭:“沒什麽,今天我值夜班,就順便來看一看你的情況。”

從祈絡蘇醒,已經過去五天的時間了,這些日子裏面雖然祈絡提了幾句淩旎月的事情,可是她卻一直都沒有出現。

祈絡怎麽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在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潛入自己的病房。

“這樣啊……”祈絡想起身,卻被淩旎月按了回去。

“你身上的傷口還沒有好,不能亂動。”

祈絡感受到淩旎月的關心,輕輕柔柔的笑道:“好,謝謝你。”

一時之間,屋裏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深夜總會給人帶來一種難以言表的沮喪感,借着黑色的夜晚,才能把心事統統講出來一樣。

淩旎月是這樣,祈絡亦然。

“淩主任。”祈絡率先開了口,他微微颔首,看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淩旎月便說:“你去看我兒子了嗎?”

淩旎月頓了頓,微微點了點頭:“看到了,雖然個頭很小,但是卻很健康,如果能夠細心照料,一定會長成一個健康的孩子。”

聽聞這話,祈絡的眼神裏流露出來別樣的目光,他點了點頭,笑道:“別人說這種話我都不信,淩主任這麽說我就覺得他真的很好。”

淩旎月愣了愣,低頭看着他:“為什麽?”

“大概淩主任就給我一種說話算話的感覺吧。”祈絡低聲說:“你說的,我聽起來就格外的在意。”

這番話就好像是有個小錘子,在淩旎月的心房上軟軟的敲了一下。

弄得她剛剛堅固起來的堡壘,瞬間開始垮塌。

不能再待下去了。

淩旎月悠悠的嘆了口氣,對祈絡說:“這麽晚了你繼續休息吧,我去其他的病房轉一轉。”

說罷,她便要轉身走。

“等等——”

祈絡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因為激烈的動作惹得腹部一陣劇痛,冷汗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淩旎月吓了一跳,趕忙湊過來撩起他的病號服,看着那包紮好的傷口已經開始向外滲血,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下意識的就罵道:“都跟你說了不要亂動,怎麽還那麽不聽話,你是不是……!!”

猛然間,淩旎月頓住了,她看到祈絡大大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淩主任,你聽過母子連心之類的故事麽?”

祈絡軟軟的靠在她的懷裏,低聲說:“我痛的話,你是不是也會痛?”

宛如晴空霹靂一般,淩旎月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祈絡:“你這孩子、在胡說些什麽?”

祈絡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傷口,一只手抓着淩旎月的白大褂,帶着撒嬌的口吻道:“我傷口好痛,感覺腸子要流出來了怎麽辦?”

淩旎月吓得臉色煞白,趕忙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把祈絡放回在病床上急道:“我去準備手術,你忍一忍!”

祈絡趕忙拉住她:“等一下!”

他擡起汗津津的額頭看着面前的女人,皺着眉頭開口道:“你為什麽不認我呢,你是我親生母親不是麽?”

為什麽一定要他親口說出來?

明明他才是這起事件的最大受害者,為什麽到現在,還要他一個一個去追問?

那天自己躺在手術臺上的時候,明明就有聽到淩旎月說自己是他的兒子,為什麽醒來卻不願意見自己一面?

祈絡多想把淩旎月的那番話當成自己昏迷之前的耳鳴,可是為什麽在結束之後的這一個星期以來卻從來都不來看他一眼?

他不是傻子,可他多想是一個傻子。

這樣就可以認俞婉雁做他的親生母親,認顧家人是他的歸宿。

可是祈絡辦不到。

無論是考新聞系,還是去低聲下氣和金鳳一家攀關系,他都想要有一個能屬于自己的家。

“你別胡說八道了好不好?”淩旎月也急紅了眼,她攥着祈絡的病號服:“護士馬上就來了,讓我先看看你縫合的傷口!”

祈絡痛的眼睛都花了,躺在床上緊閉雙眼,就好像是脫水的魚一樣,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護士們來的很快,她們看到淩旎月在這裏的時候還愣了愣,但是在看到祈絡腹部的傷口時,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要知道5天左右的時間,基本上傷口都是長齊了的,現在崩開基本就跟直接捅一刀沒區別。

看着祈絡,淩旎月再也沒有辦法忍住,緊緊抓着他的手。

“好疼……”

祈絡帶着哭腔說:“好疼啊……”

淩旎月也跟着哭成了一團:“媽知道你疼,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兒就好了。”

她擦了擦眼淚,對熟悉的護士說:“先給祈絡打止疼針,這孩子受不了痛,先打一針再把喬醫生喊過來。”

“哦,好!”

“你來幫我把他的衣服脫掉,再準備點消毒棉球過來。”

“好的淩主任。”

“手術室現在還有人用麽?”

“這麽晚了沒有人用,您要用的話,我去通知她們。”

“你抓緊去,這邊我陪着。”

聽着淩旎月低沉沙啞的嗓音,祈絡緊緊抓着她的手,就好像是終于抓住了自己的全世界一樣。

——————

繼過年被拉來動手術之後,喬醫生再一次被人三更半夜從家裏拽了出來,穿着自己的居家拖鞋來到了手術室。

喬醫生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問:“祈絡又怎麽了?”

這大半夜的,是又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小護士一邊幫他穿手術服一邊說:“傷口裂開了,弄得一床都是血,淩主任正在裏面陪他呢。”

喬醫生納悶,好好的怎麽裂開了?

還沒等他穿好衣服,便看到手術室的門被打開,淩旎月一邊摘掉口罩,一邊把沾滿血的手套遞給了身後一直跟着的實習醫生。

她在看到喬醫生的時候微微愣了愣,才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對喬醫生說:“不好意思,祈絡的手術我做完了,讓你白跑一趟了。”

還在幫喬醫生系帶子的小護士受一抖,打了個死結。

喬醫生看了她一眼,讪讪的問道:“淩主任能動手術了?”

淩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喬醫生,深深的鞠了一躬:“謝謝你一直以來照顧祈絡,從現在開始,他就由我來照顧了。”

這番感謝說的不明不白,喬醫生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而且總覺得好耳熟。

一臉茫然的看着淩旎月離開,轉頭問身後的那個小護士:“手術動完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睡覺了?”

小護士也茫然的擡起頭看着他:“好像是的呢。”

雖然稀裏糊塗的,可是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發展要好?

淩晨。

顧旌鴻看着祈絡從手術室裏推出來,慌亂之餘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淩旎月。

“淩主任。”

顧旌鴻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語氣平靜的說:“你是不是跟他說了什麽?”

淩旎月頓了頓,才說道:“對不起,祈絡似乎已經察覺到了,我就什麽都說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祈絡沉睡的面容,輕輕勾起了嘴角,握住祈絡放在一旁的手,一臉慈愛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失而複得的寶藏,她不想再一次失去。

“顧先生。”淩旎月看着他,柔柔的笑道:“你也去休息吧,我在這裏陪着他就好了。”

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和祈絡說,剛剛相認的太過匆忙,淩旎月還想等着祈絡醒來,好好跟他說一說。

說一說他們淩家的故事。

也聽一聽祈絡自己的故事。

分開的太久了,讓淩旎月有些緊張,也有些不知所措,她需要用剩下半個晚上好好思考,等祈絡醒來的第一眼,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淩主任。”顧旌鴻牽起了祈絡另外一只手,盯着面前的女人說:“還是我來陪着他吧。”

畢竟,這個寶藏也是他們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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