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年少時對婚姻和未來的設想

孟家大宅只是處處像園林景點，但它并不是園林景點。

會客廳後是片園子，廊宇環抱而過，中央是座石橋，橋下引了條小河，謝斐跟着孟溫心從橋上過，垂眼能看到河中錦鯉悠閑的游來游去，過了橋，青磚小路的兩側，是兩棵高聳的青松。

有日光從松叉裏穿過，一個個小斑點投在青磚小路上，投在孟溫心發頂上，調皮跳躍。

謝斐看的出神時，聽見孟溫心指着兩棵松樹說。

“這是老祖宗輩的，我奶奶說，她嫁過來時，這樹就有二十年的年頭了。”

謝斐輕「嗯」一聲，心說，他看得出來，這樹幹挺粗的。

穿過園子，過了扇月洞門，入目是個三面環抱的小院，東西北三面是兩層小紅樓。

院子中間的面積不大，但卻豎了座假山，山前有魚塘，左右是盆景，頗有幾分依山傍水的意境。

孟溫心把謝斐領到西邊的小樓裏，上了二樓，推開朱木門扉，裏頭的裝潢設施總算是将他從古觀園林的景象裏拉回了現實。

孟溫心一邊走進門，一邊笑着看謝斐。

“這院子是我爸爸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所以沒有刻意改造風格，怕他們住不習慣。”

“西邊這棟樓是彩光最好的，清晨第一縷陽光會從這扇窗戶裏投射進來，剛好灑滿整間卧室。”

“你的行李，我讓吳叔放在衣帽間了，我們住不了幾天，不用都搗騰出來，洗手間裏的備用物品都是一次性的，你放心使用，每天林媽都會補新的。”

謝斐斜靠在門扉上，看着她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嘴裏說個不停，像個小管家婆，清俊的眉眼間不由溢出笑意，唇角也微微上揚。

孟溫心走到茶臺前，先燒了壺水，接着回頭看了他一眼。

男人站在門邊，笑意舒和溫潤，通身慵懶而悠閑的氣韻，不要太好看。

她眨了眨眼，笑道，“不要那麽開着門，現在是夏天了，這園子美則美矣，最要命的是蚊子太多，快關上門。”

謝斐依言站直了，将門關上，單手插兜慢慢踱到她身邊。

孟溫心正撥開茶臺上的陶瓷茶罐，捧起來在鼻尖嗅了嗅，像是在确認茶葉新不新鮮。

謝斐靠在她身後時，聽她小聲說道。

“是黃山毛峰，我沒見你喝過茶，你可以嘗嘗，應該是前不久新添的。”

她說着回過頭，謝斐已經站在她身後，攬抱住她纖細的腰肢，微微低頭，将下巴擱在了她脖頸裏。

孟溫心聞到清冽而微氲的酒氣，伴随着謝斐溫潤平緩的嗓音。

“就讓我抱一會兒，別動。”

孟溫心纖眉一彎，唇角微翹，将茶罐放下，聲線柔軟。

“承認你醉了吧？你要不要躺一會兒，喝杯熱水，睡一覺吧。”

這會兒，那壺水剛好燒開，謝斐微微睜開眼，視線落在滾滾升騰的蒸汽上，似乎悶笑了兩聲。

“是有點醉了，腦子不太好用了。”

從他下車到現在，除卻應付孟家人的「招待」，還有一個問題他到現在都沒來得及想出答案，現在安靜下來，倒是把問題清晰化的攤在他腦子裏了。

“你倒是還好了，醉是醉了，邏輯和性情都還很平穩，謝醫生的酒品真不錯。”

孟溫心拿了只青瓷冰裂紋的杯盞，倒了杯熱水。

“有點燙，要不你先去躺一會兒？”

謝斐緩緩松開她，一手扣住她手腕，将人轉過來。

四目相對，對上他平靜淡漠的視線，孟溫心意識到，這是又有話要說。于是，她靠坐在茶臺上，等着他開口。

“丫頭，你設想過，自己以後會嫁個什麽樣的人，過什麽樣的生活嗎？”

設想？孟溫心沉思了兩秒，哪個女孩情窦初開的時候，沒對自己未來的真命天子和婚姻有過美好設想？

那時孟溫心的設想，真命天子，可跟眼前的謝斐毫不相幹。

于是，她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開口。

“你喝的有點多，确定要談這麽深奧的話題？”

萬一她說了什麽謝斐不想聽的話，他醉意上頭情緒失控，說出些她不想聽的話，到時候場面會很尴尬。

她可沒忘記，這次回來是為了得到孟大導演的認可，而不是為了制造出兩人的矛盾。

謝斐清淺勾唇，坐在茶臺邊的梨花木圍椅上，背靠椅背，靜望孟溫心。

“我是喝的有點多，但是邏輯和性情還很平穩，你剛才說的。”

孟溫心抿抿唇，雙手撐在身後的茶臺上，長腿交疊。

“回來Z市之前，我想過，可能會遇上唐焱，也設想過如果見到他，會發生什麽樣的場面，如果他沒有辜負我還跟別的女人訂婚的話，我奶奶他們，都挺喜歡他的。”

謝斐的手肘搭在扶手上，微微颔首。

“也包括孟先生？”

孟溫心眸光清澈，靜靜與他對視，低「嗯」了一聲。

“你知道，我十四歲之前是在大宅生活的，十四歲之後，才去到H市我媽媽身邊，後來，唐焱的音樂公司上市，總部在Z市，我媽媽因為他，才回到Z市。當然，後期還有很多其他因素，如果不是因為沈巒，身邊的人其實之前都很看好唐焱的。”

謝斐垂着眼，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維世界裏。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孟溫心看了他一眼，幹脆一鼓作氣。

“我跟唐焱之間，沒有什麽說誰先追求誰，誰先表白一類的。因為我媽媽的關系，相識久接觸久，所以身邊的人都覺得在一起是順理成章的事。

他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我難免起念，唐焱也默許，就這樣成為了大家眼中門當戶對的「眷侶」。”

謝斐不太想聽「眷侶」這個詞，用在孟溫心所謂的「前男友」身上。

于是，他蹙了蹙眉，打斷她的話。

“所以，你年少時對婚姻和未來的設想，都是圍繞着唐焱的？”

這麽看來，他像是突然出現在她轉折處的一個岔路，孟溫心選擇走向他時，也沒想過這條岔路上後面的景致，是不是自己喜歡的。

孟溫心當然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所以實事求是的點了點頭，接着又解釋道。

“每個人年少懵懂的時候，都會設想一個自以為美滿的未來，但計劃永遠是趕不上變化的。”

“所以，我在這件事情裏吸取的經驗是，及時享樂，每一步都快樂，謹防下一步不快樂，沒有對很遠以後的未來有所規劃和期望，就不會因為變故發生而失落。”

“謝斐，我的意思是，我們在一起，彼此都向積極的方向去努力，就會達到未來的圓滿，不是嗎？沒必要在意曾經幼稚天真的設想，畢竟它已經是過去式了。”

謝斐單手托腮，視線落在那杯熱水袅袅升騰的白霧上，眸色漆黑幽波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