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禮物

中秋之夜,姑臧的天空格外的高遠。一輪明月灑着清輝而下,天上繁星點點,地上的前涼遺跡項目部也正熱鬧着。

“書書,這塊是你的,別浪費張師傅的一番心意!”林靜将一塊比其他人大了一半的月餅遞給她。

大約因為沈遠哲幫廚的情誼,廚房的張師傅對她頗有幾分關照,就連平日裏打菜,都要多給她舀上半勺。

這一回,因為老教授憶起幼時中秋佳節分食月餅的情景,張師傅便自告奮勇地接下了做月餅的活,做了一個雙人才能合抱的大月餅。

至少三四厘米厚的月餅,裏面塞滿了葡萄幹、核桃仁、紅棗等物,看起來極為紮實。

分到每個人手上的那塊月餅,看起來比家裏盛菜的碟子還要大,更何況給她的這份加量月餅。

她傻眼地看着林靜遞過來的盤子,倒吸了數口涼氣。深深覺得,自己若将這塊月餅吃下肚子,起碼連着好幾餐都不用再吃了。

“接着啊!”林靜催促道,好笑地看着她視死如歸的表情,不由得提醒了幾句,“現在這天氣,放個兩三天應該沒什麽問題,你就慢慢吃呗。”

“是啊!小楊,千萬別客氣,免得沈家屬下回來,又以為咱們讓你餓肚子。”老教授也端着月餅走了過來,對着她打趣道,瞬間掀起一波看熱鬧的歡聲笑語。

被看了一場熱鬧的楊書,回到自己住的鐵皮屋後,忍不住跟沈遠哲在電話裏一陣嘀咕。順道把林靜父親的聯系方式發了過去,告訴他私教課的事情。

林靜的父親林國良,雖然多年不曾出山,但他老牌影帝的名號卻始終不曾被人忘記,他那精湛的演技更是許多年來一直被觀衆們津津樂道。

息影後,林國良做了幾年大學老師,專門教授表演技巧。他的私教課,兼顧理論和實踐,對于大多數演員來說,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若非有林靜這層關系,即便楊書願意付出更高的代價,也未必能請得動他。

這樣的生日禮物,對于一名演員來說,無論放在何時都足夠分量,沈遠哲雖然驚喜,卻免不了有些啼笑皆非。送男朋友課程作為生日禮物,這般硬核的事情,大概也只有她才會如此別出心裁。

不提當下的感受,沈遠哲生日過後不久,便與林國良聯系上了。從最初的線上聯系,到後來的當面指點,林國良幾乎是拿出了看家本事在教他,很是盡心盡力。

等他十月重新進劇組時,林國良不僅與他一起将劇本從頭到腳捋了一遍,更是随時給他解疑答惑,讓他很是受益匪淺。

時間就在繁忙而充實的工作中滑過。臘月中旬,考古隊終于完成第一階段的挖掘。與林靜道別後,楊書拖着一箱子的手稿資料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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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的雪色,讓京都這座城市染上了幾分清寒。

她站在家門外,搓了搓手,将手伸進背包時翻找了許久,才想起離家時忘記帶鑰匙的事情。

她不由得有些傻眼。父母早已在九月開學前,便出國進行學術訪問;大伯一家,則在寒假開始後,便陪爺爺回鄉祭祖了。

如今這京都,她唯一能去的地方,似乎也只有他那裏。

她跺了跺腳,讓身體暖和了少許,才拖着箱子,重新返回風雪之中。

雪花飄落在傘面,不一會便沉甸甸的。她旋轉着傘柄,只見雪花在空中劃着圓弧緩緩落下,等落在地面時,已不知道哪朵是新近落下來的、哪朵是原來便有的。

她耐心地等待着出租車的到來,直到一個小時之後,才等到願意搭載的的士司機。

“小姐,要不你在我們保安室先坐坐。沈先生今兒出去了,還沒回來呢!”待她登記完來訪信息,熱心的保安笑着提醒道。

不大的保安室裏,因為暖氣故障,雖然開着暖風機,一進一出的兩扇門卻洞開着,寒氣從門外進來,使得這保安室的溫度并不比外面高上多少。

室內唯二的兩把椅子上,一把坐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另一把雖然暫時空置,旁邊卻站着領他做登記的青年保安。

“沒事,我還是上樓去等吧!”她搖頭拒絕青年保安的好意,拖着箱子順着記憶中的路徑而去。

她擡手敲了敲1902的大門,果然如保安所說的無人在家。大約因為上下樓皆有暖氣的緣故,他家所在的樓層并不太冷。

她從背包裏掏出手機來,不出所料已經因為天氣寒冷而自動關機。

她無奈地撇撇嘴,将脖子上的圍巾取下,墊在他家門外的地板上。打開箱子取出手稿,一邊整理,一邊打發時間。

夜色越發暗沉,氣溫越發低寒。

她的手被凍得發僵,只得揣進衣兜裏。

寒氣從冰涼的瓷磚地板升起,透過褲子直往身體裏鑽。

她鼻子微微發酸,仿佛被主人抛棄的流浪貓,突然覺得委屈極了。

沈遠哲回家時,見到的便是這樣的她。

低垂着頭,雙臂緊緊将全身抱住,下巴抵在雙腿膝蓋上。

他只覺得心火蹭蹭蹭地往頭頂冒,說出來的話帶着難以克制的暴怒,“楊書,你的聰明腦瓜子呢,是擺設嗎?這麽冷的天,你不知道先給我打電話嗎?”

他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發抖的雙手,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如果他恰好有事不能回來,她是不是要這樣等他一個晚上?

“阿哲,冷!”她可憐兮兮地拉着他的手。

刺骨的冰涼讓他的怒火更增添了幾分,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不言不語地瞪着她。

“手機沒電了。你別訓我了,好不好?”她眼眶發紅,放開他的手,仿佛做錯事的幼童,緊緊牽着他的衣袖。

“什麽時候過來的?”她服軟的撒嬌、可憐兮兮的眼神,讓他終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胸口的怒火卻怎麽也發不出來。他認命地将她打橫抱起,訓不得、打不得,連與她生氣都忍不住心疼,除了領進家門他似乎別無選擇。

“我忘記帶家裏的鑰匙了,都是因為你上回跟我吵架,不然我肯定能記得。”泡了個熱水澡,整個人活了過來的她,頗有些強詞奪理地看着他。

“嗯,以後不跟你吵架。”将熱騰騰的湯面放在她面前,他将筷子遞給她,看着她的頭頂苦笑道。楊書,早知道與你吵架的後果會這麽讓人心疼,我又何苦為難自己?

“好吃。”她的嘴角揚起大大的弧度,蒼白的臉色漸漸恢複紅潤,臉上的陰霾早已消失不見。

“只帶了手稿回來嗎?”在她的對面坐下,看到她為一碗面而滿足,他不由得心底發澀。

“其他的東西拿不了,我都寄回來了。”她随口道,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越加晦澀的眼神。

“去休息吧!碗放着我來洗便是了。”看她将面湯都喝完,他牽着她的手去客房。

去過她家的他,自然知道她家的洗碗規則,自己吃飯用的碗自己洗,其他的碗由最後吃完飯的家庭成員洗。

雖然知道這樣的規矩無可厚非,這一刻的他,卻不想讓她依着這條規矩來。

“我自己睡,你忙你的去吧!”她将被子拉到下巴上,不習慣他過于專注的眼神。

“我等你睡着。”他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吻,看着她慢慢将眼睛合上。

短暫的亢奮,終究抵不過整天的疲憊,她很快便睡沉了過去。

看着她挂在臉上的甜美笑容,他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想起楊母曾經的叮囑。

“書書這孩子,生活上有點小迷糊,你多擔待點。”八月時,她母親的話言猶在耳,他卻直到此刻才明白這話的意思。

“楊書,你哪裏只是有點小迷糊,你是全然就沒把自己放在心上!你可知道,那些手稿固然重要,又哪裏及得上你的健康?但凡你多為自己想一點,哪怕只是多帶一件衣服在身邊,我也不至于如此怨你!你可知道,看到你瑟瑟發抖地蹲在門外時,我有多麽的自責?”替她掖了掖被角,将覆在她臉上的發絲撥到耳朵後邊,他安靜地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不由得眼神深了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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