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番話,衛梓怡說得斬釘截鐵。
鄭子昀飛快看了她一眼,随後撇開目光,附和道:“人命關天,自當如此,還要辛苦衛大人,早日為阿秀和香悅鳴冤。”
衛梓怡颔首,誠懇道:“兇案不破,府中老小皆難安枕,此案還需二位鼎力協助,争取早日查個水落石出。”
“衛大人盡管放手查案。”鄭袁問拍着胸脯承諾,“不僅我父子二人,府內上下都當竭力相助,早些偵破此案,吾等也好洗脫殺人的嫌疑。”
衛梓怡遂起身,以茶代酒朝鄭袁問拱手:“鄭大人如此通情達理,衛某感激不盡。”
鄭袁問也站了起來,朝衛梓怡回禮:“衛大人言重了。”
鄭子昀适時替衛梓怡倒了杯茶:“鄭某在朝堂中聽聞衛大人手腕強硬,不近人情,如今一見,方覺慚愧,大人原來如此古道熱腸。”
雙方你來我往,互道幾句客套話,衛梓怡便趁勢問起:“這阿秀失蹤之前,不知二位可曾見過她?最後一次見面是在什麽時候?”
“時日久遠,鄭某對阿秀了解不多,她失蹤前後的情形,我已記不大清了。”
鄭子昀率先說道,“不過,我記得阿秀是個模樣秀美的姑娘,性子也溫和,和鄭某的侍婢小環情同姐妹,大人或許可以去問問小環。”
“是啊。”鄭袁問點頭,“這已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時忙于朝堂之時,對府內發生的事情沒有留心,後來才聽說阿秀失蹤了。”
衛梓怡神情凝重地蹙起眉頭:“那阿秀失蹤之後,你們可有幫着查問尋找?她的屍骨被埋入花園,偌大的鄭府,竟沒有一個人瞧見?”
鄭袁問一臉苦笑:“倘使我們早些知道,怎會不報官哪?”
“那香悅呢?”衛梓怡又問,“案發之前,你們最後見到香悅是什麽時候?”
“那日府上設宴,子梁也難得參加了一回,香悅便随他一塊兒到前廳端茶送水……說起來,宴會上還發生了些争執。”鄭袁問回憶道。
衛梓怡聽得「争執」二字,立即進一步确認:“因何事争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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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那好友,刑部侍郎田玉衡田大人,此人心直口快,又飲了些酒,在宴上稱香悅嬌媚可人,向我兒子梁讨要,豈知子梁勃然大怒,險些同田大人打起來。”
鄭袁問嘆了口氣,恨聲道:“一個婢女罷了,姿色再好,也是給男人賞玩的,何必為了這丫鬟與田大人傷了和氣?”
這番輕視女人的話說完,他忽然反應過來,此刻在他面前查案的衛梓怡,也是個女人。
衛梓怡正冷眼睨着他,面無表情,卻不怒自威。
鄭袁問倏地像被雷劈了似的,臉色青紅交加,不知如何說下去。
卻是鄭子昀朝鄭袁問使了個眼色,遂主動開口緩和氣氛:“鄭某也有一件事需向衛大人禀報。”
衛梓怡的注意果然轉移,她擡了擡下巴,示意鄭子昀往下說。
“那天宴會中途,香悅私下找過我。”
鄭子昀皺着眉頭,仔細回憶,“她說子梁脾氣古怪,時常動怒,有時候還會打人,令她難以忍受,讓我救救她,問我有沒有法子把她從東萊院調出去。”
一旁的鄭袁問得聞此言,也是赫然一驚,忘卻了方才的尴尬,訝異道:“還有這樣的事?香悅怎地如此三心二意,太不應該了!”
“我答應她找時間和子梁談談。但沒想到,第二天她就……”言及此處,鄭子昀揉了揉眉心,神情苦惱。
再之後,從這二人口中便問不出什麽了。
衛梓怡沒有強求,午膳罷後便去了趟東萊院,見了鄭子昀的侍女小環。
彼時小環正在院內盥洗衣物,見內衛府來人,一個個又都兇神惡煞,她吓了好大一跳,直至鄭子昀出聲安撫,她才急急忙忙向衛梓怡等見禮。
“阿秀失蹤之前……”
小環擰着眉毛,為難地開口,“那時奴婢因着涼發了急熱向少爺告假,在屋中靜養,阿秀曾來看過奴婢,此後不久便聽聞阿秀失蹤,具體什麽緣故,奴婢也不知情。”
“她來探望你時,你們二人有何交流?”衛梓怡問。
“阿秀來給奴婢送飯,聊了幾句家長裏短,聽她說府上辦了家宴,大少爺肯定要喝酒的,奴婢便托她給少爺送碗醒酒湯去。”
鄭子昀亦在旁聽着,聞言驚疑道:“竟有此事?”
小環便道:“少爺那日想必是喝醉了,不記得了。”
衛梓怡斜乜了鄭子昀一眼,未再往下深究,轉而問起香悅:“你與香悅同在東萊院侍奉主子,擡頭不見低頭見,對其人可有甚了解?”
“香悅性子很好,講話從來都輕聲細語,與府中其他人也都相處得來。”
小環說起香悅,語氣很是遺憾,“奴婢實在不明白,她這樣好的姑娘,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魏辛亦感慨道:“世事難料,人心叵測。”
“啊,我想起來一件事。”
小環忽的擡高聲音,将衛梓怡等人視線轉移。
便聽她道:“那天夜裏宴席尚未結束,小少爺因與田大人起了争執,提前帶着香悅走了,後來奴婢和大少爺回到東萊院,只見到小少爺,沒見到香悅。”
“以往也有類似的情形,小少爺心情不快,便不喜有人在身旁煩他,故而奴婢未作他想。”
衛梓怡着人帶着兩名死者的屍骨回內衛府,鄭氏府邸內只留十人把手各個關口,密切關注案發現場有無可疑之人出入。
從鄭府出來,魏辛小聲詢問:“大人,派去調查王掌櫃和田大人的內衛傳回消息,說這二人都不是左撇子,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找到鄭子梁,确認他的行蹤。”
衛梓怡擡頭看向鄭府大門上的牌匾,不緊不慢地回答,“細查王掌櫃和田大人的底細。另外,派人暗中盯守鄭府,注意鄭老爺和大公子的動向。”
如是兩起案件是同一人所為,那麽王掌櫃和田大人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但眼下,尚無證據證實衛梓怡的猜測,故而這兩位當日留宿鄭府的賓客,依然要查。
魏辛聞言驚疑:“老爺和大公子?”
監視鄭子梁她能理解,按照已知線索來看,香悅被殺一案,鄭子梁嫌疑最大,可衛梓怡還讓人盯着鄭袁問和鄭子昀,魏辛不得其解。
“照做便是,旁的不要多問。”衛梓怡冷聲吩咐。
“是。”魏辛低眉垂首,“屬下明白。”
栎清坊與內衛府之間相隔好幾條街巷,內衛府衆離開鄭府,行過長街之時,衛梓怡突然停住腳步,扭頭看向一座酒樓。
方才她着人去尋的鄭小公子此時就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不知他對面坐着什麽人,鄭子梁神色嚴肅,不茍言笑,與先前判若兩人。
衛梓怡擡手,示意身後衆人先走,只留一個魏辛,兩人一前一後步入酒樓。
酒館中很是熱鬧,一樓大廳內坐滿了酒客,酒香撲鼻,喧嚣聲亦撲面而來,令衛梓怡皺了皺眉頭。
店小二挂着笑臉上前招呼,衛梓怡并不理會,徑直從其身旁走過,步履匆匆地踏上木階,直奔二樓酒廳去。
從她發現鄭子梁,再到此刻上樓一探究竟,前後不過幾個彈指。
可她還是慢了一步。
等廳內情形囊入視野,鄭子梁身邊已空無一人。
相較于人更多的一樓,二樓便餘了不少空座,但鄭子梁對面的座位,桌上酒盞未撤,碗碟內餘留兩粒青豆,先前顯然是有人的。
衛梓怡面沉如水,眼神陰冷,大步朝鄭子梁走過去,執起鋼刀敲了敲桌,質問他:“你在此面見何人?!”
後者卻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身子歪倚在桌上,舉止不端,揚着眉,語氣輕佻:“原來是衛大人,敢問殺死香悅的兇手抓到了沒有啊?”
衛梓怡冷眼瞧着他,半晌,言簡意赅:“尚未。”
“呵。”鄭子梁一聲冷笑,将剝開的花生扔進嘴裏,邊嚼邊哼,“浪得虛名。”
說完,他便起身,欲往樓下去,不再理會衛梓怡。
可他步子尚未邁出,一把鋼刀便橫在他喉頭,刃口離鞘兩寸,只要他敢往前走,便會橫屍當場。
“衛大人,這是什麽意思?”鄭子梁收起笑意,臉上輕浮不再,斜眸瞥向衛梓怡。
衛梓怡拿刀的手四平八穩,語氣亦冷若玄霜:“鄭公子還是把話說清楚的好。否則,衛某可不敢保證,手裏的刀拿不拿得穩。”
“你在威脅我?”鄭子梁背挺得筆直,神色輕蔑,“原來這就是內衛府的行事之風,辦案不見多麽利索,殺人倒是順手!”
“衛某如何行事,你管不了。”衛梓怡懶得跟他廢話,開門見山,“最好給本官如實招來,你和陸無惜究竟是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