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離開客房,衛梓怡走在前面,陸無惜跟在後邊兒,兩人慢悠悠下了樓。

衛梓怡覺得陸無惜走得慢,于是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前走,還給自己找了個十分正當的借口,道是省得一不留心,就被她溜走。

陸無惜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笑吟吟地瞧着衛梓怡,也不戳破她的心思,竟分外乖巧地跟着她走。

因早上起得遲,将出城門已近午時,街上熱鬧非凡,往來行人之多,摩肩接踵。

忽然,不遠處響起一聲尖叫。

衛梓怡聞聲望去,見一群人圍在酒館外,指指點點,吵吵鬧鬧,隐約可聽得「出人命了」、「善惡有報」、「大快人心」等幾句話。

“怎麽回事?”衛梓怡眉頭一皺,回頭與陸無惜對視一眼。

後者亦不知生了何種變故,遂輕輕搖了搖頭。

陸無惜牽着她往前走,快步擠進人群中。

酒館門前站着個手足無措的矮瘦書生,而那地上則躺着個錦衣玉冠的公子哥。

公子哥兩眼圓睜,面色绀紫,嘴邊殘留血沫和嘔吐物,仿佛直愣愣瞪着書生,死不瞑目。

“不是!他不是我殺的!”被吓傻的書生如夢初醒,聽着圍觀路人指責他的聲音,他大聲為自己辯解,“是他先撞我!我只是推了他一下!我沒有殺人!”

衆人唏噓不已,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好事者伸長脖子,嘲諷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街上那麽多雙眼睛親眼所見,還能有假不成?!”

附和之聲陣陣,任他長了一百張嘴,也有理說不清。

酒館掌櫃從店裏出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小子!我已經讓人去報官了,你可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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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是我殺的!”書生還試圖辯解,急得兩眼通紅。

“在我酒館門前弄死了人,影響我做生意,我還沒找你算賬!”

酒館掌櫃連連擺頭,打斷他,“到底是不是你殺人,跟我說可不作數,待會兒官府來人,你自去與縣老爺辯說!”

酒館門前吵吵嚷嚷,那書生跪下給人磕頭也行不通。

圍觀之人見狀,皆搖頭嘆息。

有人道出那死者身份,說他姓孫,名啓潤,是孫氏布莊掌櫃孫老板的兒子,也是這家酒館的常客,隔三差五呼朋喚友,在這酒館花了不少銀子。

而那矮瘦的書生則叫張秀文,是鄉裏一個窮秀才。

衆人之所以篤定是張秀文殺了孫啓潤,并非只因兩人方才在街上偶遇,發生争執。

還因那張秀文的妹妹上個月被喝醉酒的孫啓潤輕薄,張秀文為了保護妹妹,被孫啓潤及其一衆好友拳腳相加,挨了好一頓揍,故而懷恨在心。

兩相沖突之下,張秀文一時熱血沖頭,下了狠手,是在尋常不過的事情。

“唉,招惹誰不好,殺死了孫家的獨苗苗,這張秀文麻煩大咯!”旁觀者吐出輕飄飄的評價,事不關己,便毫不挂心。

官府的人沒一會兒便來了,孫啓潤的父母也趕到現場,哭天搶地,祈求縣老爺一定要捉拿兇手,給他們老孫家唯一的兒子償命。

縣官見場面混亂,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便着人先将張秀文扣留,拖走屍體,待到公堂之上,再細細審問。

“可能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了。”衛梓怡瞧了眼天色,擰着眉對陸無惜說。

陸無惜早有所料,絲毫不覺驚訝,問她:“衛大人打算怎麽做?”

衛梓怡要去禹州擔任巡撫,郢州非其所轄範圍。

今上任途中路見不平,本可以不必理會,但看樣子,自诩非善類的衛大人似乎并不打算袖手旁觀。

衛梓怡不答,松開她的手,遂撥開人群,行至那縣太爺跟前,喚道:“馮大人。”

那馮大人聞聲回頭,瞧見來人,初時沒認出來,卻覺眼熟,愣了須臾,随後恍然大悟,震驚拱手,應她:“衛大人!您不是回京城了麽?為何在此呀?”

此人,不正是前陣子周儀落馬之後,新任的郢州縣令,馮亭煜麽?

“衛某奉皇命将去禹州,湊巧途經此地,但覺此案并不簡單,故而主動請纓,看能否幫得上馮大人什麽忙。”衛梓怡如實回答。

“那太好了!”馮亭煜萬份驚喜,連聲道謝,“有衛大人坐鎮,破案指日可待!”

“馮大人擡舉衛某。”衛梓怡嘴上說着謙遜的話,下句卻話鋒一轉,“還請馮大人立即封鎖酒館,特別是方才孫啓潤等人吃飯用的桌子,碗碟茶盞,都要原封不動地留下來。”

馮亭煜頓時愣住,衛梓怡又道:“緣由衛某稍候再向馮大人解釋,事關能否順利捉拿此案真兇,請馮大人務必速下決斷!”

馮亭煜定了心,不再猶豫,回頭招呼人手:“封鎖酒樓!”

酒館掌櫃見狀大驚失色,忙上前一步,攔住馮亭煜和衛梓怡:“大人這是何故?”

他手指張秀文,“方才所有人都看見了,孫公子是和此人起了沖突,被此人推倒後摔死的,分明就是他殺人,官老爺為何要封我的酒館?!”

馮亭煜不知如何回答,卻聽衛梓怡道:“孫啓潤面色绀紫,指甲發黑,是死于中毒。”

“中毒?”酒館掌櫃駭然色變,仔細打量衛梓怡,狐疑道,“你是什麽人?!”

馮亭煜喝止他:“不得無禮!此乃京中內衛府的衛大人,她說死者死于中毒,那必然是中毒無疑!來人,立即封鎖酒樓,搜查物證!”

衙門捕快一擁而入,不一會兒就将酒館中逗留的閑人清空,圍在街上看熱鬧的百姓被遣散,孫啓潤的父母也叫捕快勸回家去等候消息,現場便只剩衛梓怡和陸無惜。

見陸無惜立于衛梓怡身側,馮亭煜面露疑惑之色,詢問衛梓怡:“這位是……”

衛梓怡掃了陸無惜一眼,面不改色地回答:“是我的書吏。”

“哦。”馮亭煜點頭。

論容貌,論氣質,衛梓怡都是數一數二,鶴立雞群。

因此,即便陸無惜生得貌若天仙,與衛梓怡站在一塊兒,也不顯得突兀。

馮亭煜的視線未在她身上久留,轉而對衛梓怡道:“衛大人,今日這案子,當作何解?”

衛梓怡的官位高于馮亭煜,有她在場,馮亭煜自覺退後,将主導權交給衛梓怡。

“待我驗過孫啓潤的屍身,再做定奪。”衛梓怡并不謙讓,大大方方地攬下這件差事,随後着人取來紙筆,遞給陸無惜。

她板着臉,裝模作樣地吩咐:“随我去驗屍,仔細着些,莫有疏漏。”

陸無惜抿起唇,肅整臉色,眼底卻藏着一抹笑意,一本正經地回答:“好的,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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