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現實
從重啓候車大廳回歸現實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
伍下久自拱形木門通道盡頭的白色光幕裏穿過,再次睜開眼睛後,他已經身處現實。
——環顧四周,是臨死前的場景。
這是一座存在于偏遠僻靜郊區的廢棄倉庫裏,大門從外面被緊鎖,而倉庫的地面上灑滿火油。
但原本應該熊熊燃燒的烈火,此時卻已盡數熄滅。
伍下久側躺在地上動了動身體。
他原本雙手被粗繩緊緊綁在身後,眼睛也被黑布蒙上,最重要的是,他腹部更是被人捅了一刀……
但是現在,蒙在他眼睛上面的黑布掉落,粗繩也松垮垮地纏在手腕上,一掙就掉。
而腹部……
伍下久掙開繩子,撐着胳膊坐起身,低頭,此時腹部的位置只有衣服被劃破而已,他的皮膚上面沒有半點傷痕。
伍下久不由得摸了摸腹部原本被捅傷的位置。
随即,他注意到戴在左手腕上的手環消失不見,只留下一條爺爺送給他的紅繩還在那裏。
但伍下久伸手觸碰,其實手環仍然牢牢地戴在手腕上,只是隐去看不見了,并不是消失。
看來輪回列車令人回歸現實後,可以使得導致乘客瀕臨死亡、快要喪命的情況或傷勢做出扭轉和改變。
比如他這樣被人蓄意謀害的場景。
或者,米泰曾經說過他因為救人而出了車禍被撞,等他回歸現實後,情況應該也會有所改變。
最起碼出車禍受到的致命傷會變得微乎其微。
再有,伍下久猜想,如果有人因患有癌症而不甘心進入了輪回列車。
等回到現實以後,癌症應該會減緩、拖延死亡時間,直至乘客走完十三個站點後,人生重啓……
伍下久轉頭看向周圍。
不遠處有一個手機,那是他被人綁着帶到這個廢棄倉庫裏用力掙紮時不慎掉落出去的。
伍下久站起來走過去将手機撿起,屏幕雖然碎裂了,但還能夠開機使用。
于是,他打電話報警。
“喂,你好,我被人綁架了……”
挂斷電話後,趁着警察到來這裏之前,伍下久彎腰撿起粗繩看了眼。
——繩子老舊并不太結實的樣子,看起來完全就像是被他自行掙斷的。
伍下久看完便随之扔下繩子,然後觸摸手環點開面板查看,生命時長已經開始走動了。
不多時,廢棄倉庫的外面響起警車的鳴笛聲音。
警察正破開倉庫大門,伍下久能夠聽見鎖頭掉落在地的動靜,緊接着,大門便轟然打開。
伍下久被安全地帶到警察局裏。
一名有些上了年紀的女警察眼神憐惜地看了看伍下久,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道:“來,喝點茶水。”
“謝謝。”伍下久道謝,伸手接過杯子。
他從衣袖裏露出來的手腕上盡是被繩子綁過的痕跡,有些地方明顯都紅腫起來了。
看着令人心疼。
那女警察見狀,不禁心裏感嘆到,這年輕人能夠活下來可真是命大,幸虧繩子沒有綁得太緊,這才讓他逃過一劫。
沒一會兒後,有警察過來做筆錄,詢問道:“你知道是什麽人要殺你嗎?”
伍下久聞言,搖搖頭說:“不知道。”
警察:“那你能說一說當時被綁架的具體過程嗎?”
伍下久:“其實我才回來南縣沒多久,之前一直在京市上大學,半個月前畢業。”
“因為爺爺病重住院,所以趕了回來。”
“而回來的這半個月裏,我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醫院,甚至晚上會住在醫院裏陪護。”
“直到今天早上,我從醫院裏出來,打算回家換身衣服,卻在半路上被人敲暈劫持……”
那條小路平常沒有什麽人經過。
即便是白天,也很少見到人影,更沒有安裝監控攝像頭之類的設備。
可以說是南縣很荒僻的一條路了。
但這卻是伍下久回家必經的一條路之一。
他在此之前根本就不會想到有人竟然要殺他,而且是雇兇殺人。
在他被敲暈之後,随即是被劫上車帶去了偏遠郊區的廢棄倉庫裏。
他中途在車上醒來,聽出車上明顯有三個成年男人的聲音,卻因為被黑布蒙着眼睛而看不見他們的樣子。
之後不久,他便被扯下車,帶進了倉庫裏面,手機在掙紮時掉落,他則被人正面捅了一刀,然後被推倒在地。
那三人沒有多餘的廢話,在他痛得蜷縮起身體時,馬上就在倉庫地面上潑灑火油。
繼而點燃線引、緊鎖廢棄倉庫的大門,啓動車子揚長而去。
伍下久能夠感覺到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流逝,而熾熱吓人的火舌在迅速的逼近……
他不知道、也不明白到底是什麽人要置他于死地。
但這應該與他在京市上大學時,有人在暗地裏多次阻撓他的課業、甚至用更加過分的手段設置阻礙有關。
令他所要想做的一切事情都徒勞無益……
直至畢業前夕,伍下久都快要抓住那一條尾巴了。
但是,遠在南縣的爺爺卻突然傳來病重的消息,甚至昏迷住院,所以伍下久便急忙趕了回來。
以至于那一點稍微露頭的“尾巴”轉瞬又消失不見。
伍下久不得不懷疑,他在京市遭遇到的阻礙、爺爺病重昏迷、以及他被人劫持謀殺……這三者之間必然有關聯。
但現在,面對警察的詢問,伍下久只道他好運的掙脫開繩子,萬幸那已經被點燃的線引還沒有接觸到火油。
是以,他才能夠活了下來并報警。
警察也不由得感嘆伍下久的幸運。
等做完筆錄後,那名警察道:“你的情況我們已經基本了解了,這件事情我們會抓緊調查。”
“期間,你可以向警局申請保護,若有什麽不對勁的狀況随時和我們聯系……”
伍下久點頭道謝後便離開了警局。
他随即去了南縣的醫院。
先續交了住院費用,又給爺爺轉移至更好一點的私人病房裏,專門請了護工過來看護。
之後,伍下久又買了一點醫藥用品來給手腕擦藥,醫院的護士幫忙給包紮的。
“謝謝。”
伍下久向護士道謝後就起身進了病房。
年輕的女護士則在他走後捧着臉喃喃道:“長得可真好看啊,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
旁邊,一名在護士站裏面看起來有些上了歲數的護士聽到,笑着說:“怎麽,你還看上人家了?”
年輕女護士聞言,趕忙害羞轉身道:“沒有,李姐,我就是覺得人家長得好看,随便說說而已。”
“诶不過李姐,他家裏到底什麽情況啊?”
“我看他爺爺都昏迷住院好幾天了,怎麽來回來去都好像是他一個人在照顧?他家裏……難道沒別人了?”
年輕女護士一臉疑惑和好奇。
護士李姐道:“你知道裏面躺着昏迷的那位老爺子什麽身份嗎?”
年輕女護士搖搖頭,她不知道。
李姐說:“咱們南縣裏有一個太清觀,雖然現在落魄了,根本就沒有什麽人去當道士,但縣裏頭也挺重視這個道觀的。”
“因為這位老爺子就是太清觀的現任觀主,敬至道長。”
“我記得好像是、是五年前還是六年前來着,他将道觀裏珍藏的兩套典籍捐給市圖書館了,那時候還受到了嘉獎。”
“至于這個年輕人,他是從小被敬至道長收養的孤兒,聽說是被人拐賣到南縣的……”
年輕女護士驚訝地睜大眼睛:“那他也是道士嗎?”
李姐:“不算是,人家頂多算在道觀裏長大吧,就敬至道長一個親人。”
“不過,太清觀現在就剩下他和敬至道長了,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繼承下來,他剛大學畢業吧。”
“哦,這樣啊。”
年輕女護士表情恍然地點點頭,又問道:“李姐,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多啊,連他從小被拐都清楚……”
李姐:“我兒子高中的時候和他是同一個班級。”
“更何況,人家當年還是咱們縣裏、不,是全省的省狀元呢,就是太低調,當時沒有接受采訪。”
“不過我兒子和人家高中畢業班級聚會過一次。”
年輕女護士先是驚訝于伍下久曾經有過這麽好的成績,随後笑道:“李姐,我記得你兒子也考上了一個特別好的大學,現在一樣畢業了吧。”
“是啊,我兒子……”提起兒子,李姐滿臉笑容地閑聊起來。
病房內,伍下久安靜地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望着躺在床上好似睡着一樣的敬至道長出神。
半晌,他傾身替敬至道長整理了一下被角,蓋好,低聲道:“爺爺,為什麽我想來想去,總覺得背後要害我的那人不簡單……”
“您說,‘他’到底會是什麽人呢,會不會也是輪回列車裏的一名乘客……”
“但猜想到這裏,我又總覺得不太對勁、想不通,更想不明白。”
敬至道長自然沒有辦法回答他,仍舊昏迷着,蒼白的臉陷在藍色的枕罩之間。
到底是誰要害他呢?!
伍下久直起身,不禁摸着腕上的手環陷入沉思。
他自問從來都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甚至對外的人際交往也不多,連朋友都寥寥無幾,關系一般。
更不用說從南縣到京市,由南到北,幾千多公裏的距離,跨越這麽長,就為處心積慮的殺死他麽?
至于他為什麽會猜測背後的人或許也是輪回列車裏的一名乘客,這只是他的一種感覺而已。
一種……很強烈的感覺,令人無法忽視。
而這種想法有待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