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節日福利※我們的紀念日(2) (6)

隐隐發燙,自從那天對着景唯想要動武之後,封印時不時地會發熱發燙。似有一股力量抵抗着她,不願為她所用。

“你好像很不好。”耳邊突然傳來懸壇的聲音,她一驚,身形略有晃動。趕忙屏退了小隐,懸壇悠哉地現身了。

“不要不打招呼地突然出現好不好?”熒惑有些不快。

懸壇倒也不在乎她的脾氣。沒想到這只妖還挺重感情的。

“人類的情緒只會拖你的後腿。”握住她的手臂,憑熒惑的修為尚感受不到被他封印起來的至純靈力,可是他可以。那令他饞涎的力量,可惡又可恨。

“你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如果你幫不了我,就不要在這刻來打擾我。”

“脾氣真不小。”懸壇松開她,向後退出幾步。清冷的面容俊朗異常,眉眼間似笑非笑,“還有,景瀚宇已經往回趕了。你如果還沉迷在這無聊的感情裏,不如早些終止計劃吧。至少這樣,霄暝還有第二次機會。”說完,一身黑衣的身影便迅速隐去。

懸壇的話提醒了她來這裏的目的,她不該再陷在人類的情緒裏。深深吸了口氣,默默地在心底裏和這個和她相處短暫的親人說永別。冷凝的眼神透出一絲隐隐的恨意,她站起身,整個人的感覺也跟着不一樣了。

皇城的天依然灰敗。出殡當天,熒惑一張精致的臉龐冷若冰霜,仿似她所有的笑,所有的快樂都随着怡和的離去而離去了。淡淡看着和德妃并肩而站的景唯,只覺得他一下子老了許多,幾許白發惹眼,無神的眼神空洞而茫然。直到他在人群中發現了熒惑的身影,那雙無光的眼瞳才泛出微微的光芒。不過這光很快暗了下去,不為其他的,他看見了熟悉的厭惡與冷漠。

熒惑不願再看他,收回視線,目視前方。心中的信念更堅定了,她不會再為景唯所迷惑,他只不過也是一自私的凡人。既然他與他人無異,她又為何要因為他而放棄她的計劃。這個冰冷的皇城讓她再次失去了她的親人,她已了無牽挂。

才想着,白嘯悄然走了進來,站在隊尾。熒惑神情哀戚地看着他,他似感受到打量的目光,擡眸迎着她的目光看去。他知道她和怡和的關系是最要好的,煦妃死得那麽凄慘,她必會不平。奈何,他不過一介臣子,又豈能越界去關懷她。

冷靜的神思沒有因為熒惑而紊亂,他垂下眼眸,默默等着儀式完畢。他來之前聽潇然說了瀚宇已經和重幽往回趕了,熒惑有沒有異心,等他回來便知。

儀式在午後結束。嫔妃們抹淚的抹淚,嘆息的嘆息,紛紛回了自己的寝宮。失魂落魄的景唯即便是在貼身侍衛的攙扶之下行走也十分困難,熒惑不忍地回頭去看,最終還是折返回他身邊。

“讓我來。”她輕聲道。

“愛妃……”景唯喚了一聲。蒼老的身體顫顫巍巍,他用複雜的眼神望向她,有點憂戚,有點自責,還有點無措。他以為他們會就此陌路,老死不相往來。不論他多想要見她,她都選擇避而不見。即使在禦花園偶然遇到,她也只是禮貌性地行禮,而後離開。

景唯不敢細想可能的情形,因為他只要一想到熒惑那張冷漠的臉,他就覺得渾身都痛。老邁的他已經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怡和的死讓他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如果再失去穎妃……

Advertisement

他真的不敢想。

--------------

第三十五願 封後

“陛下現在什麽也不要說,好好修養身子。碩大的中景還需你來支撐。”她補充,“剛才白将軍說景将軍已經在回程的途中。這次微服私訪想必會有不少收獲。”

白嘯沒有直接去找景唯,也沒有說明瀚宇此行的真正目的地,他只是讓熒惑傳話,一來能讓景唯安心,二來也能讓熒惑不要在此刻趁虛而入。

苦了白嘯的一番心思,景唯卻全然不這麽想。礙于現在的身體不宜再多說什麽,他也實在說不動什麽。這麽想着,他輕輕“嗯”了一聲。

在熒惑的幫助下,景唯躺上了床榻,冰冷的手緊緊握着熒惑的小手不肯放。他瞅着她,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

熒惑端了杯水給他,他搖着頭拒絕。

“對不起……”他說,“是我錯了。”不由得又想起怡和宮內的慘狀,他不适地輕顫起來。

熒惑不知該如何接話,颔首注視着手中的杯子,晶瑩的淚自眼眶溜出,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她的情緒不能在此刻崩壞。

“你能原諒我麽?”景唯幾近讨好地問。

熒惑看向他,依然不回答。

“如果你不願意原諒我,在我好起來之前,我不知該把這朝政交給誰。瀚宇不在,沒有人能幫我。”

“白将軍……”

景唯一聽這名字便蹙起了眉,熒惑這才明白過來他對白嘯已然有了芥蒂。那天在怡和宮,她一時氣昏了頭才沒發覺,原來他不是不願意去找潇然,而是不願意白嘯接近她……

心底漸漸揚起得意的情愫,掩蓋了悲傷。畢竟她是妖,悲傷的情感始終不能在她心坎上存在多久。一度她以為白嘯這顆棋子算是失去了,因為白嘯的自控力,他沒有任由自己再深陷在不可能有結果的情愛裏。他在她和景唯之間選擇了臣子該做的,而不是和她渺茫的情感。

這是一個聰明的選擇。可是……他雖已退卻,景唯卻已經将他當做了敵人。算是意外的收獲。她的唇角隐隐現出促狹的笑容,回眸去望景唯的眼神也捎帶上了幾許熟悉的妩媚。

“臣妾一介女流,豈懂朝廷之事。之前也是由白将軍代為處理的,他這次一定還能幫到陛下。”熒惑佯裝不明白景唯的心事,繼續她未說完的話。

“有我幫襯着,愛妃不用憂心。”看她表情柔和了不少,景唯定心了。

她倏地跪下,“那臣妾該以何種身份站在龍椅之旁呢?”

“你的意思是……”

“請陛下封我做後。這樣我便能以一國之母的身份為陛下代理朝政。”

熒惑認真地看着他,布滿寒霜的眼底沒有一絲情愫。微微仰頭,即使是跪着,也能讓人感受到她傲然的氣質。景唯沉默地望向她,仿佛望着神靈一般,心中不由得就揚起敬畏。

他沉默了會兒,點頭應允了,“來人。替我拟旨。”

擋開推門而入的侍衛,熒惑示意她來。景唯微微颔首,“奉天承運,穎妃熒氏,溫恭賢淑,敬順慈心……”

“……以金冊金寶,立為皇後。恭儉以率後宮,輔吾政之左右。欽哉!”

朝堂之上,跪聽聖旨的大臣們鴉雀無聲,面面相觑。而蓥華宮裏一片寂靜,熒惑接過侍衛宣讀完的聖旨,叩首謝恩,筆直的背挺出一股倨傲,淡淡冷冷的笑意侵濁了她的唇角。

送走了侍衛,德妃起身朝主座走去,才坐下卻發現熒惑冷漠的眼神。她端站着,微微仰頭,抿緊的嘴滿是戾氣。

德妃明白她的意思,走下主位,在熒惑面前下拜。她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緊握的粉拳讓關節都泛出了白。

“臣妾一時……”

“我知道。還沒習慣嘛。不礙事。”熒惑無理地打斷她,端坐上主位,冷眼看向跪了一地的嫔妃,“各位姐妹請起吧。以後每日清晨的請安可別走錯宮門了。”

“是。”

屏退了妃嫔們,獨獨留下了德妃。熒惑讓小隐端來了精致的小點心,德妃高揚着頭,看也不看。

“姐姐這是在生妹妹的氣麽?”

“皇後娘娘言重了。德妃豈敢。”她頓了頓,眼底的恨意更甚,“聽說陛下身體違和,臣妾想一見,不知可不可以?”有什麽事不如直接問他,問問他為什麽如此迷戀這個身份不明的東荒人。

“陛下需要靜養,除了禦醫和我誰都不會見的。姐姐如若擔心陛下,不如誦經念佛為陛下祈福。”

“你——!”

“別以為我不知道姐姐之前的所思所想,借刀殺人這招不是只有你會用。顧念着姐妹之情,顧念姐姐之前對妹妹還不錯,不要逼我厭惡你。”

那一刻的妖氣橫生讓熒惑看上去特別詭異,語氣明明如同蜻蜓點水,可迫人的氣勢卻讓身居高位多年的德妃也不敢多言。

見熒惑又恢複了往日裏溫順的氣質,德妃竟有些癱軟。熒惑見狀,趕忙道:“姐姐身體不适的話,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熒惑,你得意不了多久的!等瀚宇回來——”她無力地喃喃。

“等景将軍回來再說吧。小隐,送娘娘。”

小隐怯怯地一拜,恭候德妃離開。看着熒惑離去,德妃瞪了小隐一眼,吓得小隐趕忙跪下。

被熒惑掀起波瀾的不只是後宮,還有前朝。景唯半躺在病榻上,拿着奏折的手顫抖着,氣憤地朝床上一扔。

“為什麽要主動挑起事端?!”

“是東豐言而無信,又犯我邊境在先!朝臣們卻個個怯懦了事,陛下,我們不能再忍氣吞聲下去。如果景将軍在也會同意如此的。”

景唯聽着,想要辯駁,卻被翻湧上來的血氣嗆得咳嗽起來。猛烈的咳嗽讓他胸口劇烈起伏,原本還蒼白的臉色變得通紅,眼眶裏也泛出淚花。他伸出手想要熒惑扶一把,她卻只是冷眼看着,端着高傲的架勢,看着他掙紮在快要窒息的邊緣。

“你——你——”隐隐的,景唯心底*出一些不同的滋味。回想起那天熒惑要求冊封為後的情景,明明……明明還那麽溫和。

“臣妾去把禦醫找來。”甩開景唯好不容易抓上來的冰冷的手,轉身那一瞬間的厭惡她都懶得遮掩。“奪命”的毒性已經在這具蒼老的身體裏漸漸強烈,潇然是有辦法,延緩了它的毒發時間,可只是延緩而已,要解毒只有雙子湖水。

耳邊,浮想起霄暝睿智的聲音:“如果有一種毒只有雙子湖水能解,如果景唯中了這種毒……”

“那景瀚宇必定會用盡一切辦法取到湖水。造天梯,修山路,我便能坐享其成。”熒惑說了霄暝未說完的話,看他露出自負的笑容,她也跟着笑了。

“徐冕……我要見徐冕和畢煌!”身後傳來景唯顫抖的聲音,他嘆出幾口濁氣,終于緩過氣來。

“陛下身體不适就不要見他們了。東豐的事臣妾自會妥善處理。陛下不想見禦醫的話那就歇息吧,臣妾明日再來看陛下。”

“穎妃——!穎妃——!咳——”

中景城的天似乎自怡和血崩那天沒有放晴過,猶如每個站立在朝堂之上的臣子的心情一般,陰霾而低沉。

“皇後娘娘,臣以為萬萬不可!東豐并無犯我邊境,我們又怎可一意孤行地撕毀契約呢?邊境和平是陛下期盼多年的事,現在——”

“可是陛下的聖旨是這麽寫的。”熒惑站在龍椅旁,高舉起聖旨。

大臣們紛紛下跪,唯有畢煌和徐冕不跪。

“臣想見陛下,煩請娘娘通傳。”徐冕和畢煌作揖請求。

“你們是不信這聖旨,還是不信陛下?陛下憂國憂民,操勞過度才身染重病,作為臣子的,不為其分擔,反而在這種時刻步步相逼,這是身位輔政大臣的兩位該做的麽?”

熒惑的強辯聽着合理,可是他們心裏清楚,她就是不願讓他們見陛下。現在唯一可以接觸到陛下的就只有熒惑,她想說什麽都可以了。

畢煌側目睇向徐冕,徐冕眉頭緊蹙,同樣看着他。兩人心裏想的都是一件事,在沒有把握之前不能和熒惑硬碰。他們希望等景瀚宇回來之後,再共商此事。也許他們陛下不願見,可景将軍,他一定會見。

見景唯最倚重的兩位大臣不再有異議,跪下接旨,熒惑草草宣讀完聖旨便退了朝。她知道,此刻的沉默并不代表默認。他們一定會伺機而動,而這個時機很有可能就是景瀚宇回來之後。她必須先下手為強。

邊想邊走,竟走到了禦花園的假山林裏。她出神地看着,驀地就想到和白嘯躲在假山裏避開景唯視線的當口。才想着,白嘯竟真的出現了。身後跟着的是滿面肅穆的潇然,又是一個麻煩……

“白将軍怎麽突然來了?還帶着潇大夫。”

白嘯向着熒惑行了個很大的君臣之禮,熒惑暗驚,心中無名的怒意四起。

“臣聽聞陛下身體欠安,特地讓潇大夫來替陛下看看是不是毒性又發作了。”

“白将軍搞錯了吧?陛下身體很好,只是因為煦妃慘死而有些傷心。心病潇大夫也能醫麽?”她用挑剔的眼神看向潇然,潇然沉默着,一心只想着瀚宇。知道他已回程,她的思念竟比他離開的時候更甚了。

看着發呆的潇然,白嘯知道她又想起他了。這陣子她總是這樣,義診也不開,景唯的病情她也不再關問。不過也怪不得她,除了熒惑其他人壓根見不到景唯。

越想越不甘,他倏地起身,快步往蓥華宮走去。

--------------

第三十六願 刺殺

“白嘯,你幹什麽?!”熒惑見狀暗暗一驚,快速跟上他。潇然也跟了上去,生怕發生什麽沖突。

“我要見陛下!”

“陛下有旨,不見任何人。”

“是陛下的旨意,還是你的?”他倏地停住腳步,熒惑差點撞上他。

“我沒有!”

白嘯冷冷一哼,一把推開她。幸好小隐扶得快,她惱怒的眼瞪上跟在他身後的潇然,大吼一聲,侍衛把白嘯和潇然團團圍住。

“把白嘯押入大牢。”

“是!”

白嘯豈是聽人擺布的人,更何況還有潇然,他不自保也要保護潇然不損分毫,還有面前的一衆弟兄,他也不希望傷到他們。一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熟悉的臉,現在他們卻把殺敵人的劍指向他。他看見了為難的築謙,築謙蹙着不甘願的眉,一臉的矛盾。

“白将軍這是想謀反麽?”熒惑冷冷地道。

白嘯再三衡量,還是束手就擒了。他們被押着朝大牢走去,白嘯回眸望他,眼底滿是憤恨與怒氣。

“現在該怎麽辦?”潇然看向他。

“只有等瀚宇回來了。即便陛下真的誰都不願見,他一定會見的。”

“将軍,我……”築謙快步跟上來,一臉歉然。

“你沒有做錯。築謙,你也跟着我和瀚宇好幾年了,接着你可能會面臨你此生最重要的選擇,千萬想清楚。不要因為我或是瀚宇,而做了違心的選擇。忠誠永遠是做臣子最重要的品質。”

“是!築謙謹記将軍教誨。”他在大牢門口停住了腳步,看着兩個背影消失在昏暗潮濕的走道裏,悠長的目光裏不禁迸射出奪人的光芒。

哼,忠誠麽?他一直是一位忠臣!

朝着中景一路趕回來的景瀚宇總覺得怪怪的,身後好像一直有人跟着。重幽也發現了,四目相對,默契的他們打算在進中景城之前把對方解決掉。

依然打算在盤嶺這裏動手,因為這裏易守難攻。在密林深處紮了營,點了火,他們打算漏夜行動。

他們沒料到,對方也是這麽想的。迎面相迎的兩方人就在這夜幕裏大眼瞪小眼。重幽擡起手數了數,對方一共十來人,人人手指長劍,而他和瀚宇……他促狹地笑着,金色的韶華已經泛出嗜血的光芒,他從腰間抽出冽水,可在長劍面前這小小的匕首怎麽看也有些失禮。

瀚宇看向他,無語地擺擺手,示意要開打了。重幽了然地點點頭,從手臂中引出破雲。

“這下夠氣勢了吧?”

“修好了?”

“嗯!廢話少說,開打!”

電光火石間,兩方人馬便已經亂成一團,十幾個人圍着背靠背的景瀚宇和重幽,卻遲遲拿不下來。見逐個擊破不行,十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決定一起上。

“你行不行?”看着他們第二波進攻而來,重幽絲毫不覺緊張,調侃着問。

景瀚宇不回答,冷冷地牽起嘴角。金色的光芒劃破了黑夜的寂靜,韶華帶出的劍氣讓一股腦沖過來的刺客紛紛往後倒去。重幽見狀,收拾起想要打鬥的架勢,風頭都被搶走了。

“你們是誰派來的?!東豐還是東荒?”憑借着瀚宇的經驗,他一眼就認出了哪個是領頭的。一腳踩上他的胸口,用劍尖抵住他的脖子,逼問。

領頭的倔強地側頭不答,狠狠咬碎了藏在嘴裏的毒藥,服毒自盡了。其他刺客見他如此紛紛仿效,全部都自殺死了。

瀚宇見狀,收起韶華,只覺這事兒不簡單。他望向重幽,才想問他的意見,周圍的一切卻于一瞬間埋入黑暗中。火堆的火光沒有了,帳篷也沒有了,只有無邊無界的黑暗圍繞着他們。

“是誰?!”景瀚宇警惕的聲音回蕩在這空曠的空間裏,他和重幽依然背對背,只靠耳朵分辨是否有敵靠近。

一陣厲風吹過,拂痛了瀚宇的側臉,順利把他和重幽分開。瀚宇一個側翻站穩了身子,靈敏的聽覺讓他可以輕易辨認出重幽的位置。

“重幽?”

“我沒事。不過你有沒有覺得這情勢很熟悉。”

的确很熟悉,在眠城的時候眠沅湘為了試他們的武功特意布了這陣。也就是說……

“眠沅湘?”

“景将軍聰明!正是在下。”

“為何要為難我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還請兩位見諒。有人不願意你們回中景,所以要我把你們的人頭留在中景城外。”眠沅湘也不隐瞞,據實以告。

“東荒向來獨來獨往,怎麽也興起聽人命行事了?”

“時移世易,不論做人做妖都要懂得變通。”說着,眠沅湘在他們面前顯出身形。一身黑色的衣裳做得精致,金色的絲線繪制而出的圖騰非常罕見。只見他伸出右手,手掌一緊,重幽手中的破雲便到了他的手裏。

重幽微微一愣,還沒回過神便被眠沅湘的氣所傷,倒在一邊暈了過去。景瀚宇聞聲朝右邊望去,卻什麽也看不見。

“輪到你了。”破雲在他手中猶如活物,他明明沒有走動的動靜,破雲卻在任何一個景瀚宇想不到的地方出現,然後以破竹之勢襲向他。

幸好景瀚宇反應夠快,一一化解了進攻。他不得不承認,眠沅湘對破雲的控制遠在重幽之上,他對破雲的熟悉就像是他對自己臂膀的了解一般,破雲已經和他合二為一,他心便是它向。像破雲這樣的碧落遺留之物,這樣的心有靈犀,如若不是原本的擁有者,根本不可能辦到如此。

就像他的韶華一般,那次莫名的嗜血是他用了那麽多年第一次看到。

難道……

“你不是東荒人!”

黑暗中,眠沅湘揚起輕笑,“景将軍說對一半。我是東荒人,又不是東荒人。我的另一個名字你可能也有所耳聞。”他收起攻勢,靜得只有疾風肆意狂嘯,“懸壇。”

“碧落王朝臭名昭著的心魔,懸壇宗衣?”

懸壇一下子就變了臉色,什麽叫臭名昭著?!“誰說的?!”

方才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因為這莫名的問題消散了。懸壇風一般地出現在瀚宇面前,扼住他的領口,舉起他握着韶華劍的手,熒熒的金色光芒讓瀚宇看清了他的表情,怎麽……怎麽有種吃癟的感覺。

“呃……是父王告訴我的。”

“那又是誰告訴景唯的?”

瀚宇揚揚韶華劍。

懸壇揚了揚眉,“果然是他……”這小子怎麽到處說他壞話,跟他有仇麽?!

“我要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受死吧!解決了你之後,我再解決另一個。”

趁他不備,懸壇扼住他的喉嚨。景瀚宇掙脫不了,又想要用韶華刺他,卻又被他鉗制住。

“我讨厭他,不要拿他對着我!”

懸壇明明戾氣沖沖,可他的話語卻充滿了調侃的意味。不知怎的,景瀚宇明白他的意思。他話語中的“他”指的并非是韶華劍。

像是看明白他心底的想法,懸壇不過看了眼韶華,韶華劍便應聲落地。懸壇身後,破雲發勢漸起,雪白明亮的槍頭筆直地對準了瀚宇的眉心。只要他微微牽動心思,瀚宇就沒命了。

“我建議你不要這麽做。”幽暗的空間裏倏地響起一個空靈的聲音,如同從天而下的清澈落水,甘甜而澄澈。

“我執意如此,你又能如何?”懸壇并不把這一抹警告的聲音放在眼底,破雲又靠近了瀚宇些,似是要逼這個聲音的主人現身一般。

只覺身後傳來一股泉水清涼的感覺,懸壇沒有回頭,看不見背後的情勢,可景瀚宇看得很清楚。韶華的金色和冽水的銀色光芒交織在一起,漸漸把整個幽黑的空間照亮。

直到亮得景瀚宇閉上了眼,只聽耳邊一聲慘叫,當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四周恢複了正常。清晨的光芒将盤嶺照得朦朦胧胧,重幽昏睡在一旁,懸壇被制服在地。他身前是一襲陌生的背影,白色的長衫,白色的長發。那人回眸看他,精致的面容驚為天人,仿似不食人間煙火一般脫俗雅致。眉間的金色龍紋若隐若現,別樣精美。

“景将軍不是還有要事麽?”他的聲音一如清泉,幹淨空靈。

“可是他……”

“有我。走!”

“多謝!”景瀚宇一個作揖,扛起重幽,跨上馬快跑離去。

目送他們消失在密林間,倏然出現的男子又将注意力集中到懸壇身上。他早已從韶華劍尖下脫逃而出,手執破雲,大有比試一場的意思。

“我來只是替他們解圍的。既然目的達成,沒必要再和你糾纏。”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應天帝陛下如此行蹤飄忽,是在躲誰麽?”他促狹地挑高了眉毛,“我還是喜歡喚你玄翎。”

被稱為玄翎的男子揚起清傲的笑,“我知道你要做什麽,也知道你要什麽。你想要的不會得到,你想做的也不會成功。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讓景瀚宇和潇然在一起。”

“哼,十殿君王早告訴過你不可能會成功,你偏一意孤行。讓景瀚宇和潇然落入輪回,轉世為人。讓景唯收養景瀚宇,又給他韶華助其成功。你做得太過,早已超越了仙界該有的所為。”

“我怎樣與你有幹?”

--------------

第三十七願 報仇

“我怎樣與你有幹?”玄翎冷眉橫挑,輕蔑地睨他。

懸壇顯然被他嚣張的氣勢給惹怒了,破雲順着他的意思刺向玄翎,他一個後退,隐去身影,再出現已在懸壇身後。金色的韶華依然直指他的要害,讓他動彈不得。

“還要打?”

“打!當然要打!”

懸壇不死心地以牙還牙,同樣隐去身影。玄翎不理會他的障眼法,揮手擲出冽水,冰冽的銀色光芒如同照亮黑夜的極光,将懸壇牢牢捆住。懸壇被重重地扔到地上,四起的塵土嗆得他直咳嗽,狼狽地掙紮着,奈何這銀光越掙紮繞得越緊。

“不想死在這裏就收手,再讓我遇見,別怪我手下不留情。”說着,玄翎收回冽水,一個轉身便沒了身影。

懸壇不甘地重重捶地,臂膀間還留着冽水陰冷的感覺,這種感覺和留在熒惑體內的感覺是一樣的。

哼!天地間,最不顧念親情的恐怕就是他了!

離開懸壇之後,玄翎一路趕上了景瀚宇和重幽。兩人在中景城外數十裏處搭了簡單的營帳。重幽還在昏睡,安靜地躺在帳篷裏,呼吸勻稱。瀚宇簡單查看後發現他并沒有受傷,只是單純的昏迷。沒料到懸壇那一下會這麽厲害。

火堆溫暖的光芒在帳篷外搖曳,突然在這光影中多了一個黑色的身影。景瀚宇警惕地握緊新打的短劍,半掀起簾子窺探,卻發現站在火堆旁的是那個救了他們的男子。

“我是來還劍的。”玄翎簡單說明來意,将韶華和冽水遞給他。

“多謝。敢問閣下姓名。”

“玄翎。”

這個名字他也在景唯口中聽說過,沒想到機緣巧合之下竟看到了本尊。看他打量的神情,玄翎問:“你知道我?”

“嗯。”

“沒想到一轉眼,你已經長這麽大了。看來景唯把你教得不錯。”他在他面前坐下,銀色的長發盤落在地面上,被火光染成了明黃色。“他現在正是需要你的時候,需要你支撐起整個中景。”

“父王怎麽了?”景瀚宇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不能說太多。總之盡快回去吧。告辭。”

玄翎來去匆匆,瀚宇沒機會問清楚。他又掀開重幽的帳簾,他還睡着。看來最快也只能明天啓程了,他鑽進自己的帳篷。沖天的火焰漸漸柔和,一到夜晚,整個樹林都活躍了起來,蟲鳴獸行。重幽緩緩睜開眼,被滾燙的手臂折騰得不輕。他能感受到破雲的靈氣已經和手臂上的圖騰合二為一。聽瀚宇和那個自稱玄翎的對話,熒惑那邊進行得應該很順利。等回到了中景城,腥風血雨就要來了。

天微亮,熒惑已經梳妝整齊,準備上朝。蓥華宮的門卻在此時被敲響了,看着跟在小隐身後的人,她暗暗吃了一驚,竟是馮初。

“皇後娘娘,馮初有事禀告。”她從懷中拿出信,高舉過頭,胳膊微微顫抖着“有人關照奴婢,如若煦妃娘娘有意外,讓奴婢把這個交給皇後娘娘。”

熒惑半信半疑,拿過信,才看了一會兒眼底便揚起肅殺之氣。馮初低着頭偷偷打量她,看她臉色大變吓得又低下了頭。

少頃,熒惑柔和了神情,誇贊道:“你做得很好,很好……”

下垂的手不由得捏皺了信,她的陰沉掩埋在溫和之下,語調輕佻而飄揚。滿心的怒氣不可遏制,充斥着她的胸腔,讓她的雙眼充血,讓她無法抑制想要為怡和報仇的沖動。可她必須忍耐,至少忍耐到夜深。

當天夜裏,皇宮內靜得異常。宸妃宮內的巡邏侍衛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巡查了,一個人在寝宮內頗為無聊的宸妃拖着腮幫子發着呆。忽然眼前一黑,一個黑影閃過,她一下子振作了神思,定睛去看。空蕩蕩的寝殿內,只有搖擺的燭火,只有她形單影只。

對自己的敏感有些惱,她把杯子推到地上,散碎的聲音在空寂中被無限放大了。她傷心地看着碎片,卻在這片碎片裏發現了一個黑影。心口一悸,宸妃站起身望向身後,熒惑那張鬼魅的臉讓她胸口一動。

“你怎麽會在這裏?”

“姐姐有必要這麽驚訝麽?我本是東荒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這兒很奇怪麽?”熒惑語調悠悠,不疾不徐。看着宸妃越發警惕的神情,她的笑意卻更濃烈。

“那妹妹來所為何事?”

讓她叫她皇後,想也別想!

鎮定了情緒,宸妃用漆黑的雙目牢牢盯着她,緩緩退到花架子前,偷偷從暗格中拿出匕首。

“我只是想來證實一件事。”熒惑也不介意她刻意拉出的距離感,坐上主位,微揚的頭和濃郁的笑容讓她在夜間看上去格外妖媚,“煦妃的死是否與你有關?”

宸妃暗驚,下意識地否認。早料到她不會承認,熒惑把馮初給她的信扔到宸妃面前。拿起皺巴巴的信,宸妃借着搖晃的燭光仔細閱讀,越往下看拿着信的雙手顫抖得越離開。

她明白過來,她被算計了。

“是誰給你的?”她舉起信,質問熒惑。

“這個與你無關。我只想知道信裏寫的是不是真的。”見她如此,熒惑不滿地站起身,漸漸靠近她。

“我……我沒有……”

“沒有麽?”宸妃的口吃讓熒惑更加篤定信裏的內容是真的。她想來也覺得奇怪,前幾天怡和還好好的,怎麽那天就突然不适了。一定是如同信裏所寫,不知何時服下了催生的藥,然後就——

又想起怡和那天血崩之前苦苦掙紮時的痛苦模樣,熒惑恨得一把拉住宸妃的黑發,用蠻力扯掉了她的發飾,痛得宸妃眼含淚花。連同發飾一同落下的還有幾絲發絲,她喘着氣推開熒惑,吃痛地捂住發麻的頭皮。

她沒料到熒惑會突然發瘋,既然要扯破臉皮,那她也不會甘拜下風。她冷笑着,挑釁地走近她,眯起了眼,讓蔑視她的意味更明顯些,她一字一頓,只怕她聽不清楚,“怡和的死是我指使的。你能拿我怎樣?去和景唯告狀啊!反正他被你霸占,你要怎麽說他都會信的。讓他處斬我,既然到這份兒上,我什麽都不怕。”

聽她親口承認,原本還稍稍壓制的某種念想如同沖破禁锢瘋馬,在熒惑心裏橫沖直撞。她拉近她,學着她一字一頓:“讓你那樣死真是便宜你了。你嘗過被人唾棄的滋味麽?走到哪裏都被欺負,被嫌棄。有家不能歸,只能四處流浪。下雨天和乞丐搶躲雨的地方。為了食物不惜偷搶拐騙,甚至和狗搶食。生了病沒錢醫治,反而被大夫扔出醫堂。看似有人可憐你給了藥,卻都是發了黴。要麽就是藥不對症,差點要了你的命。這些,想來你這個大臣之女必定沒經歷過吧。”

宸妃越聽越心驚,看熒惑詭笑的容顏竟美得出奇,只是那雙原本漆黑的眼泛出了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