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得不說馬克這番話說得還是挺直白動人的。

但是愛德華多并不是一個幾句話就能打動的男孩兒了。他早就過了那個年紀，那個荷爾蒙爆發到讓他什麽都不管不顧的年紀——他成熟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他而成熟與明白就代表了他不再是那個可憐的只能聽從父親命令的男孩兒，更也不是那個孤獨無助到只能等着馬克來為他決斷的大學生……他懂得了很多，尤其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華多？”馬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華多……我知道這樣說對你來說很自私……但是……你應該多想一想……我們失敗過一次，但不代表會一直失敗……我想這跟編代碼一樣，也許這些代碼是對的，但是……它不被接受，所以只能重新編譯，弄出一些大家喜歡的程序來——但是不代表它的理念就是錯的——就好像開心農場，大家都喜歡它，可是它一開始出現的時候可并不是那麽的招人喜歡，但是它總能越來越好……程序員，我是說……那些代碼，它越來越實用，然後就……一下子大家都喜歡上它了！”

他說得語無倫次，但是其最根本的意義，愛德華多卻能明白。

“華多……”馬克哽咽了一下，“我們兩個……我們兩個就是基礎編碼跟算法，我們就該在一起，也許我們最一開始結合在一起的時候運行得不算良好，但是我們有了皮特這個最好的程序——現在，我們還能繼續重新磨合——為什麽不試試？給我個機會，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不得不說，這真是馬克風格的勸說。

愛德華多嘆了口氣。他是個成年人，他很成熟，成熟到可以跟馬克生活在一起——甚至與他結婚，但是……這不代表他就能輕易原諒馬克，或者是……重新跟他共浴愛河之類的。實際上，他們當年也沒“共浴愛河”過。

而現在，馬克都要跪下乞求了，他也知道不能太吊着他……是的，愛德華多當然知道這件事該怎麽辦——為了皮特，為了……一切可能，他不能讓馬克離開，但也不能真的原諒馬克……這使得他像個壞人，像個真正的反派。

于是，他擡起眼，看向馬克，像是看着這世界上最可憐的人，說：“馬克，你知道嗎……我是打算……我是說，我是打算跟你在一起的，重新在一起——但是……”

“為什麽會有‘但是’？”馬克馬上撲過去，“不該有‘但是’的華多！”

“不……不！你得聽我說下去。”愛德華多打斷了馬克的話，“你必須聽我說……”

氣氛，瞬間壓抑了下來。

愛德華多把臉埋在雙手之中，半晌，他才再次擡起頭來，紅着眼圈看着馬克：“我本來打算跟你求婚的，馬克……雖然我不能原諒你，也不能……跟你真的在一起……我是說，那種心與心的碰撞的那種在一起，但是我能假裝跟你關系很好，假裝是你的最好的朋友跟一個好丈夫……的确，我一個人撫養皮特并不算很累，皮特是個聰明的孩子，他很會照顧自己……但是，他是個天才，馬克，他是個天才。”

“天才兒童需要同類，而我只認識你一個……所以，我本打算跟你求婚，然後讓你跟皮特好好交流……我知道他對你可能沒那麽友好，但有同類在身邊的時候總是不太一樣的……馬克，我就是這麽打算的。”

“是的，我曾經愛過你……愛得很深……愛到沒有了自我。但是我已經走出來了，你對我來說什麽都不是……而現在，我知道……我覺得自己卑鄙又無恥……我甚至打算利用你的愧疚來做這個……馬克……”他揮手打斷了馬克即将出口的話，“這不是你的錯，這跟你一點兒關系我沒有，是我精于算計了。”

馬克呆愣了幾秒，然後哀嚎了起來：“所以——老天啊我的告白讓你不想跟我求婚了？！那你能不能就當沒聽到我的告白？哦不……不！”他跳起來在地上來回踱步，“華多……華多我們重來一次——重新再來一次好嗎？這樣……就說你剛才進門的時候開始——我沒有跟你告白，你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你跟我求婚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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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愛德華多真是無奈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我知道！但是我不在乎我也不介意！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離不開你所以——華多，我們就當剛才的一切沒發生，然後……我們現在就是未婚夫夫啦！”馬克高興得來回跳，“我得對你說‘Yes’，你覺得是哪種聲調的比較好？還是說葡萄牙語比較好？你喜歡哪種？”他興奮得兩只手擺動的像是帝企鵝一樣，整個人走路都順拐了。

愛德華多只能搖頭嘆氣。他一點兒都不驚訝馬克會這樣反應——畢竟，這就是馬克。

而這邊馬克高興得來回跳，從樓上跳到樓下，對着樓下的索爾跟托馬斯大喊：“我要結婚啦！我要結婚啦！我要結婚啦！”他每喊一次就跳一下，真的像是個機器人一樣，“是華多跟我求的婚！我要結婚啦！”

“恭喜，我的朋友！”索爾也跟着高興，他大笑着，眼角處堆積了些許的紋路，這使得他的臉看起來更生動了一些，就像他的金發跟藍眼睛，在這樣的笑容下，它們似乎炫耀出了太陽的光輝。

而與之不同反應的，是托馬斯。

他看着馬克的興奮，心中有些難以理解——明顯的，他知道愛德華多并不像是能跟馬克結婚的樣子，而現在，他們竟然要結婚了，這可實在是有些蹊跷。

他皺着眉看了馬克一會兒，見他一直一直都沒法從興奮中脫離出來，也就只好擡腳上樓去找愛德華多。

皮特被達斯汀借走去公司幫忙了——好在他不在，不然馬克可真是不可能這麽順利地跟愛德華多“訂婚”的。

推開愛德華多的房門，托馬斯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坐到他身邊。

“你一定覺得我是瘋了。”愛德華多知道進門的人是誰。每個人，在這所房子裏的走路方式都不同，而只有托馬斯跟他會在意別人的個人空間，皮特還小，又活潑，這倒是不能算到一起，而馬克走路的時候也有些神經質地在地上拖着腳，至于索爾，他幾乎就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才行了。

所以，進門的只有托馬斯。

而托馬斯聽到愛德華多的話的時候，瞬間明白了他的想法。

“怎麽？”愛德華多問。

“不，你這樣選擇也是個選擇。”托馬斯輕聲說。

“但是……卻有些太卑鄙了。”

“你在跟一個騙過你的人談卑鄙嗎，愛德華多？”托馬斯問他，“如果你告訴我你不是認真的，我們還能做朋友的，親愛的。”

愛德華多被他的玩笑逗樂了。

“所以，你給了他想要的，他得到了他想要的，這沒有什麽卑鄙與公平可言，愛德華多，如果真的要說，便宜他了。”托馬斯呵呵一笑，“不過你該怎麽對皮特說？”

“嗯哼，我打算帶着皮特跟你去一趟歐洲，在路上說。”愛德華多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真的是無能為力只能如此。

歐洲之行很快就被定了下來。

有錢，想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就是這樣任性！

而索爾卻不肯同意讓他們幾個人去，他一定要跟着，這使得手續上麻煩了一點兒，但最終，他們幾個還是上了飛機——馬克千叮咛萬囑咐地要跟愛德華多保持聯系，他的黏糊樣兒讓皮特恨得牙癢癢。

終于，在皮特第十二次推開馬克之後，他們登上了飛機。

飛到英國不是短途旅行，在飛機上，索爾各種不舒服，而皮特也已經累得趴在愛德華多的肩膀上睡着了……只有愛德華多，在飛機上想事情想得出神。

托馬斯這一路倒是安靜了，沒有跟任何人說話。他整個人就像是忽然變成了空氣一樣，音息全無似的，安靜得像一朵壁花。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就連空姐過來為他們服務的時候，他也是從不開口，這使得空姐多看了他好幾眼……直到飛機降落，他取了行李之後就匆匆往外走，像是被妖魔追趕一樣走得飛快。

“托馬斯！”愛德華多在後面叫他，但他充耳不聞。

一出了機場，他就叫了一輛出租車鑽了進去——被落下的幾個人只好再打了一輛出租車按照他給他們的地址，出租車一路狂奔而去。

也許這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但是……愛德華多卻知道，這裏面問題大了去了——托馬斯不會也不該丢下他們自己走的，但是他卻這樣做了，所以……這裏面肯定出了什麽問題，至少……不會比他跟馬克求婚這件事更小。

而出租車在街上飛馳着，很快就繞到了一處看起來富麗堂皇的地方——很大的房子，外面帶着栅欄，上面鑲嵌着漂亮的銘牌……但是，出租車司機卻在這一片地方繞了一大圈。

“等等！”皮特叫了起來，“難道十三號不就在這附近嗎，那是十二號！”

“老天啊孩子，你以為你是在哈利·波特的世界裏嗎？”出租車司機笑了起來，“我在這兒轉來轉去就是因為這裏是十二號，瞧見了嗎，那邊是十四號，但是我真是沒找到十三號！見鬼了！”